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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單一個金身境,即便防禦力世間罕有,宮無月倒沒有多放在心上。

可八師陀和赤腳漢子俱感到了一絲不安!

這種感覺就像原本堅固無比的牆上出現了一道肉眼幾乎無法分辨的裂縫,縱使無關大局,但終究不如之前堅固了。

絕頂高手間的過招,差之毫釐,謬之千里,更何況無歸大師的出現,影響的不僅是毫釐!

他這一身佛門大金剛神通,足以撐住一位涅槃境一炷香的攻擊,而這一炷香的時間,足夠曹禺幹很多事!

這就是變數!

可即便是有了變數,並不會對魔陀山這位大師兄的決定產生絲毫影響,憑他一人,就足以壓制住正常狀態下的曹禺!

這一點,他有著絕對的自信。

就在曹禺擺出拳架,準備大幹一場,山上突然傳來一聲類似猿猴的啼叫,這叫聲遠比一般猴類要渾厚得多。

聽到這個聲音,魔陀山眾人均回頭望去,沒過多久,便看到一隻體型巨大,通體雪白的猿猴從山林中一躍而出,此獸彈跳力極為驚人,且速度極快,自山腰處發出聲音,到躍出山林,只有七八個呼吸的功夫。

這座小山一般地龐大身軀從數百米的高空落下,動靜不小,即使地面有厚實積雪和凍土,仍被砸出一個一米多的深坑。

站在此等兇獸身邊的,都是當世一等一的高手,並無人露出一絲異色。

看到赤腳漢子率眾師弟都對這白猿恭敬行禮。

曹禺忍不住打趣:“難不成這畜生就是魔陀山之主?”

雖然明知曹禺這句是玩笑話,無歸大師還是認真地解釋了一句:“傳聞那位頭陀初次來到魔陀山,便俘獲了一隻異獸,用來看守山門,名為猿尊!”

曹禺繼續打趣:“如此說來,這畜生也活了數百年,算是這些人的大師兄了。”

八師陀轉身對曹禺行了一禮:“猿尊脾氣不好,曹施主勿再出言不遜。”

曹禺抖了抖衣袖,笑道:“巧了,它脾氣不好,我這拳頭脾氣也不好,不妨碰上一碰。”

身形數丈之高的巨猿頗通人性,立馬察覺出了曹禺言語中的挑釁意味,當下揚起前肢兩根粗長的手臂,錘舞起來。

“吼!”

猿尊直立,發出一聲驚天怒吼。

曹禺嫌棄地遮掩了一下口鼻,好濃重的腥臭味。

這個小小的動作,令猿尊更加暴怒。

就在它氣勢洶洶地靠近曹禺之際,天地間傳來了一聲清脆鳥鳴,一隻小巧的黑鳥輕飄飄地落在了巨猿頭頂。

只見猿尊軀體一僵,揮手想要把小鳥驅走。

可黑鳥只是啄了一下猿尊的腦袋,這具偌大的身軀就轟然癱倒在地。

猿尊趴在地上,動也不敢動,圓溜溜的大眼睛裡竟也露出了幾分懼怕又可憐的神情。

魔陀山眾人神色愈發凝重起來。

無歸大師上前一步,即使此刻有些困惑,也只是看了一眼曹禺。

後者神色如常。

……

第二天,天剛亮,夭娘就敲開了裴涼的房門。

“這麼早?”裴涼有些意外。

“還不是怕你一大早就出去,見不到你人!”夭娘說著徑直往裡走。

裴涼確實準備出門了,藏書樓裡的秘籍只看了一半。

夭娘在內室轉了一圈,發現比想象中乾淨,裴涼的東西很少,連床榻上的被褥都整理得整整齊齊。

“你倒一點不邋遢。”夭娘點點頭。

裴涼微微一笑:“姑奶奶起這麼早,難不成為參觀來了?”

“你少自作多情,我對你住的地方可不感興趣啊,今兒來是有要事問你。”

夭娘找了個位置坐下,裴涼只得跟著坐。

“你沒發覺呂府這兩天的氣氛不太對勁兒?”

夭娘此話並未引起裴涼多大反應。

“沒發覺。”

“你一天除了吃飯睡覺,能關心點別的嘛!”

“看書,練劍。”

裴涼接著說道。

夭娘嘆了口氣:“我告訴你,呂家一定發生了什麼,我看到府裡的丫鬟僕役,暗地裡都滿面愁容的,想來不是件好事!”

這兩天夭娘出去走動,總能碰見一些下人,行禮時神色雖然依舊恭謹,但眉宇間的愁態卻是遮掩不住,夭娘也曾私下問過,府裡可曽發生了什麼事,但丫鬟們都是三緘其口。

夭娘身為客卿,相府規矩又大,自然不好多打聽什麼。

裴涼勸慰了兩句,讓夭娘別胡思亂想,若真有什麼事需要他們知道,方伯肯定會派人通知。

最後夭娘纏著裴涼要他留下來陪自己一會兒,裴涼拗不過,就陪她到花園裡散散心。

中午夭孃親自下廚做了一大桌豐盛的菜餚,期間見裴涼一副無所事事的模樣,夭娘又埋怨起來:“你個大男人怎麼眼裡一點活兒都沒有,不會幫幫忙嘛?”

裴涼本來只帶了張嘴,這下倒好,什麼洗菜削蘿蔔類的瑣碎都得幹。

夭娘不時抬頭看看那男人忙碌的樣子,含情脈脈的眼神裡都是滿足。

幸福很簡單,一粥一飯足矣!

……

相府西院,呂溱書房。

呂卿燕焦急地走來走去,方伯一旁安坐。

今兒一大早,皇帝就派太監前來傳旨,召大學士呂溱緊急入宮面聖。

這次召見,不同尋常之處在於宣旨的時間和來的人,聖旨是卯時到的相府,說明皇帝寅時便已下旨,什麼緊急的事要這位九五之尊連夜下詔。

這次奉詔的太監也不是宮裡當值的,而是身穿司禮監裝束,宣完聖旨便走,根本不給人塞銀子探聽口風的機會。

呂卿燕也是後來才知曉的,此刻都過了未時,呂溱還沒回來,這種情況實屬罕見。

只有在方伯面前,呂卿燕才會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

“皇帝目前還沒這個膽子,敢撕破臉,依老奴的判斷,這次也只是為了探聽我們的虛實。”

聽完方伯的話,呂卿燕臉上焦慮之情並未減少。

“我只是擔心皇帝會兵行險著,搶先動手!”

呂卿燕說完,轉身坐回方伯身旁。

方伯沉思片刻,確實不能排除這個可能。

自安國侯呂固前線遇襲的訊息傳來,呂卿燕已經連續兩天茶不思,夜不寐,憂傷之下,整個人都消瘦了。

雖然呂固性命無憂,但對呂家來說,這無疑是極其不利的訊息,很可能打破與皇室之間微妙的平衡。

這時候,如果皇帝按耐不住,搶先動手,那局勢將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穩妥起見,老奴這就潛進皇宮一趟。”

“不可,萬一被發現,就坐實了謀反的罪名。”

呂卿燕急忙說道。

方伯眼前一亮,他想到了一個人!

呂卿燕一陣沉默,她也想到了,可神色卻多了幾分猶豫。

方伯看出了呂卿燕的心思,連忙說道:“此事我來出面,以裴涼的身手,應該不會有危險。”

呂卿燕思慮片刻,才點了點頭。

———

夕陽西下,飛鳥相與還。

一對少年少女走在山間小徑上,男孩步伐拘謹,女孩神態自若。

“你不用這麼緊張,山路我經常走。”

手執竹杖的薛晚亭轉頭一笑。

盧雨習慣地點點頭,趕緊收回虛攔在女孩腰前的手。

“我怕有石子絆到你。”

“無妨,我會把它挑開。”

說話間,薛晚亭做了一個示範,一枚大了點的擋道石子,被竹竿精準挑到草叢中。

“真厲害!”

“熟能生巧而已。”

薛晚亭說話語氣總是很平淡,盧雨明白她並不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而是天生的清冷性子。

“晚亭,有句話我一直想說,但你不要生氣啊!”

盧雨扭捏了一下,不待盲女回答,搶先說道:“我覺得你模樣雖是普通,但內心一定是個絕世美女……”

“不會夸人就別誇。”

薛晚亭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令盧雨的臉刷一下紅到了耳根。

盧雨偷偷瞥了盲女一眼,並沒有發現她臉上有任何生氣的表情。

“你是想說,我明明就是個醜女,內心還做著美女的白日夢。”

“不不,不是這樣的”

“那是怎樣”

“我是想說,你給人的感覺根本不像你容貌那樣……呸呸呸”

“我知道我很醜,也從沒覺得自己有多美。”

這次盧雨感覺盲女真的要生氣了,都怨自己笨嘴拙舌,越描越黑,不禁又急又氣,抓耳撓腮。

途中盧雨還三番兩次想解釋,薛晚亭直接捂耳,表示不想聽。

少年後來就變得悶悶不樂起來。

秋高氣爽的天氣,最宜登高望遠,盧雨氣喘吁吁地在峰頂找了一塊平整大石頭,用袖子抹乾淨,才攙扶薛晚亭坐下。

“說吧,把我約出來,可不是為了看風景吧,我也看不到。”

薛晚亭放下竹杖,擺弄了一下衣角。

“當然不是,我給你分享一個秘密!”

盧雨見薛晚亭開門見山,也不敢墨跡,鄭重說出了此行目的。

“你還真會找地方。”

薛晚亭微微一笑。

“我怕城裡人多眼雜,但那位先生說,這個秘密不能告訴任何人。”

“既然如此,為何要告訴我呢。”

盧雨撓了撓頭:“你要知道了,會對你身體大有益處!”

薛晚亭點了點頭。

“今天酒館裡來了一位教書先生打扮的人,跟我聊得投緣,送了我一本秘籍,讓我偷偷練,再三叮囑不要輕易示人,你曉得什麼是武功秘籍不?”

薛晚亭聽出那凝重的語氣中猶帶三分得意,當下很配合地搖了搖頭。

“我告訴你啊,這個世道,有兩樣東西最有用,一是錢財,二就是武功,武功秘籍就是武林高手嘔心瀝血創造出來的書籍,普通人只要照著修煉,也能成為高手!”

薛晚亭立即反駁道:“我記得這種東西,地攤上一兩銀子能買一大堆,有什麼稀奇嗎?”

盧雨臉上雖紅,口中仍倔強說道:“不一樣,那些都是騙人的玩意,這是貨真價實的武功秘籍!”

說著小心翼翼從懷中掏出一本泛黃的冊子,

“咳咳,贈我秘籍的那位前輩還跟我聊了一些修煉上的事,真是讓我大開眼界,我可沒有吹牛,我悄悄告訴你,我問過那位前輩,我盧雨這輩子有沒有成為武林高手的潛力,你猜怎麼著?”

盧雨說到此處,故意賣了個關子,等接話茬。

薛晚亭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他伸手在我身上摸了半天,突然一臉大驚失色地對我說,你小子,可是長了一副百年難得一遇的好根骨啊,將來成就不可限量,我連忙問真的假的,他說此話比真金白銀還真,在場人都可以作證。”

“然後你就給他免了這頓酒錢?”

薛晚停咯咯一笑,眉眼彎彎,倒是耐看。

“你千萬別誤會,我…我…是給他免了酒錢,那也是看…看在他給我秘籍的面子上,做人要懂得禮尚往來不是!”

盧雨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說話都結巴了。

“是什麼秘籍?”

薛晚亭笑過之後,隨口問道。

“來,你看!”

盧雨連忙把手中的冊子遞了上去。

對這等憨直少年,薛晚亭終是無語地嘆了口氣。

反應過來的盧雨,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光。

“我這腦子真是比豬還笨,你別生氣啊晚亭。”

“你念給我聽。”

少年連忙翻開冊子第一頁,朗聲讀出來

“先天一氣,蘊藏腹中,陰陽調濟,捭益生寐,精血至而氣息生,經脈通則無消長……”

“這些是口訣,我也聽不懂,後邊有分解的插圖,聽前輩說,這是一套內功心法,我偷偷練了一個時辰,體內就似乎多出一股熱流,一點一點匯聚在肚臍上方三寸,這種感覺很奇妙,彷彿渾身多出了幾分力氣呢!”

“哦”

薛晚亭聽到這裡,神色明顯鄭重了一些:“贈你秘籍的這位前輩長什麼樣?”

盧雨立馬面露得意,看來晚亭是被自己震住了。

“怎麼樣,我說這位前輩不是騙子吧!”

“別得意,快說。”

“他穿一身藍色布衣,長相沒啥特別的,像箇中年文士,愛聊天,氣度也有幾分!”

盧雨說完,忍不住撓了撓頭。

“哦對了,他面板很白,特別是那雙手,跟玉雕成了似的,還特別愛乾淨,來的時候別人用過的東西從來不碰。”

這次,薛晚亭沉默了很久。

盧雨忍不住說道:“這秘籍練了,肯定對你身體特別有好處,我可以手把手教你,直到你學會為止!”

薛晚亭擺了擺手,笑道:“我一個瞎子,學了有什麼用。”

“晚亭,你不能這麼說,人在任何時候都不能妄自菲薄……”

“好了,你好好練你的,真不用”

“那……那好吧!”

看到薛晚亭態度如此堅決,盧雨只能作罷。

盲女知道他此刻心情有些失落,站起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秘籍不錯,你一定要練下去,記住,此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盧雨立即重重點點頭!

……

下山時,少年的腳步明顯輕快了許多,天色快要黑了,二人走到山腳下的松林,突聞前方一聲雄渾的咆哮,霎時林間百鳥驚飛。

盧雨駭然停下腳步,彷徨之時,只見一頭黃白相間的吊睛猛虎自林中緩緩步出,沿小河逆流而上,正好擋住二人去路。

“老……老……老虎!”

頓時嚇得魂不附體的盧雨話都快說不出了,剛轉身就看到後方的薛晚亭,這一刻,本性既善良又懦弱的少年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瞬間張開雙臂,擋在前方。

“晚亭!有老虎!快往回跑……”

盧雨這邊還在大聲呼喊,對面猛虎已然張開了森然血口,瘋狂撲向眼前這兩個唾手可得的獵物。

縱使已嚇得魂飛魄散,盧雨依然沒有退卻,仗著生死關頭激發出的男兒血性,怒吼著衝上前要拼死一搏!

誰知腦門突然被什麼東西擊到,已聞到虎口撲面而來腥臭氣的少年只覺眼前一黑,頓時失去了意識!

而已經撲上來的猛虎卻凌空打了一個踉翹,堪堪停在盧雨身前。

憑藉著猛獸特有的直覺,老虎本能地感受到了那個還站著的獵物身上,所散發的強烈危險氣息。

薛晚亭面無表情地盯著這頭一米多高的百獸之王。

“嗷!”猶有不甘的猛虎不停發出威脅。

盲女上前,老虎立即後撤,巨大的虎爪不安地扒著泥土。

等到薛晚亭完全走到身邊,前一秒還在裝腔作勢的吊睛大虎眨眼間竟柔順得如同家犬,吐著舌頭,四肢趴在了地上。

薛晚亭蹲了下來,對臣服自己的老虎視若無物,低頭察看著盧雨的情況。

就在此時,突聞一聲虎嘯,老虎突然被震飛十幾米遠,小山般的身軀滾落河間,濺起一連串水花。

薛晚亭輕輕抱起少年的身軀,身形瞬移至方才發起偷襲的老虎身前,腳起,落下,巨大的虎頭砰然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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