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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她老人家近來可好?”呂溱和中年嬤嬤遠遠跟在兩位有說有笑的少女身後。
“太后聖體無恙,多謝呂大人掛念。”中年嬤嬤對呂溱還是很客氣的。
不光是她,就連皇太后對呂家也是照顧有加,當年先皇在世的時候,呂溱可是他的肱股之臣,朝堂上的左膀右臂。老皇帝好幾次在後宮設宴,都邀請呂溱作陪,與當今太后非常熟絡。
太后也知道呂溱目前的艱難處境,曾在兒子面前為呂家說了不好好話,算是宮中唯一一支還跟呂家保持親近關係的勢力。
“老夫命人在長白山守了三年,終於採到了幾支百年老山參,正在快馬加鞭送來,不出意外的話能趕在中秋佳節前給太后娘娘送過去。”
“呂大人的一片心意,奴婢一定給太后傳達到。”
“有勞葉嬤嬤!”
呂溱說話間,從袖口掏出幾片金葉子,不動聲色地遞到了身旁女人的手中。
......
“對了姐姐,劉狀元陪你一起到京城了嗎?”
裙少女從呂卿燕手中接過餌料,隨手撒出一把,笑嘻嘻地逗起了撲騰而出的錦鯉。
“我看聖上也該給你找個駙馬了!”
呂卿燕輕輕一笑,巧妙地轉移了話題。
“我才不要,皇帝哥哥和母后給我物色了不下十個,我一個都沒瞧上。”
“你是公主,一般人自然進不了你的眼。”
“也不對,感情最重要得兩情相悅,生在帝王家,想找個這樣的人太難了,身邊的人不是阿諛奉承,就是一肚子草包,只會惹是生非,無聊得很!”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就算有少年俊彥真心喜歡你,但礙於你的身份,也不敢吐露心聲。”
“有時候想想,真不想當這勞什子公主,規矩太多,忒不自由。”
“又說傻話了不是”
“姐姐你看歷朝歷代的公主,有幾個幸福的?不是派去和異族和親,就是許配給了功臣勳將的後代,成為了權力之下的籌碼。”
“你不同啊,太后和聖上這麼寵你,哪捨得”
少女聞言露出了一個略帶苦澀的笑容,雙手托起腮幫,淡淡的眉梢寫滿了憂愁,越來越多的魚兒聚攏在腳下,張大了嘴巴,嗷嗷待哺,她也熟視無睹。
“姐姐有所不知,母后寵我倒是真的,我那皇帝哥哥可一點都不寵我,整日跟那老太監......”
說到此處的花裙少女突然閉口不言,顯然已經意識到了不妥。
呂卿燕微微一笑:“皇帝日理萬機,胸懷天下,哪有那麼多精力放在私情上,回頭我幫你挑選一個如意郎君可好?”
少女立即笑了:“有呂姐姐幫我把關,那再好不過了,能讓你相中的人,各方面肯定錯不了!”
“不知公主喜歡什麼樣的”
“嗯......這男人長相首先就得出類拔萃,不能太粗獷,也不能太陰柔,最好是那種稜角分明,越看越讓人喜歡的,氣質也得獨特,卓爾不群,但這類人往往又太孤高自傲,他待人接物得彬彬有禮,還得文武雙全,不但有文采,更要會武功,這樣我倆平日出門就不用帶那麼多侍衛,對功名利祿呢也不能太過痴迷熱衷,不然很可能會引火燒身,最後一條就是脾氣好,我這身份難免任性驕狂一些,他得有胸襟和度量。”
滔滔不絕說了這麼多的少女用餘光掃了一眼面露一絲苦笑的呂卿燕,小聲嘟囔:“我……我也知道世間沒有這類人,但最起碼得符合我大部分的要求吧。”
少女扭捏了一會,見呂卿燕默不作聲,不由抱起她的胳膊,撒嬌起來:
“哎呀好姐姐,你不要嘲笑我嘛!”
呂卿燕撲哧一笑,抓住了那雙白嫩小手。
“好好好,找不到我就給你畫一個。”
“多謝呂姐姐。”少女大喜,埋頭就往呂卿燕懷裡鑽。
摸了摸這個粘人的小腦袋,臉上掛著微笑的呂卿燕眼中卻難掩一抹五味雜陳。
公主在描繪她心中完美駙馬的時候,那個人的身影不由自主地浮現在了呂卿燕的腦海……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方伯出現的時候,裴涼正準備帶著夭娘離開藏書樓。
“見過前輩!”
裴涼也不覺得驚訝,抱拳施禮。
“老爺讓我通知你一聲,暫時不要出來,朝廷有位公主來訪,地宮的秘密不想讓她看到。”
裴涼點點頭,說了一宣告白。
“哪位公主啊?”
夭娘一聽是公主,表現出了十足的興趣。
方伯微笑著說道:“是先皇的女兒,當今皇上唯一的胞妹,封號陳國公主,剛到及笄之年,頗為受寵。”
“可是朝廷派來打探虛實的?”裴涼皺起了眉頭。
方伯心中早把裴涼當成了呂家的核心人員,可以推心置腹說任何事,當即搖頭道:“陳國公主屬於太后一脈,跟呂家一向交好,太后曾經讓我家小姐去宮中當過公主伴讀,倆人算是一起長大的,已經情同姐妹,這次來就是聽說小姐到京城了,非要跟著老爺一起來。”
方伯說罷,哈哈一笑,招呼二人回到樓裡。
“眼下還早,閒來無事,老夫就給你們講講呂家和朝廷這些年的恩恩怨怨,怎麼樣,想聽嗎?”
裴涼和夭娘對視一眼,都笑著點頭。
三人隨即席地而坐,方伯那蒼老的容顏也開始泛出追憶之色,從頭說起:
“建隆三年,老爺以山東舉人的身份赴京參加會試,第二年便中了殿試榜眼,被德宗皇帝親授翰林學士,後來歷經宦海沉浮,官是越做越大,昭宗朝時,已位列三公,獲封太子少傅,那時的太子還是昭宗的嫡長子,自幼聰穎好學,端莊仁厚,在老爺的悉心教導下,已有了一代明君的風範。可惜中途突然生了一場大病,沒撐過一個月就撒手而去,太子的英年早逝對老爺打擊還是挺大的,後來昭宗在一幫佞臣的攛掇下,立了三子韓王周矩為太子,也就是當今的皇上。周矩在封地時就多有不法之事,民怨極大,曾經被老爺當廷彈劾過,後來昭宗欲再立太子時,老爺也是力薦最為合適的四皇子為太子,種種都被周矩記在心裡,這仇怨就算結下了。”
老管家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見二人一副所有所思的神色,又道:“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坐到宰輔這個位置,能夠全身而退的歷朝歷代都屈指可數,新皇登基,勢必要培養自己的勢力,那些舊臣,要麼辭官讓道,要麼俯首帖耳,甘當皇帝麾下之犬。”
夭娘對這些圍繞權力的鬥爭完全不懂,卻也曉得其中利害,更不敢胡亂發言。
“皇帝是鐵了心置呂家於死地?”裴涼問道。
“呂家勢力太大,早已成了皇室眼中之釘,萬萬沒有退路可言了。”方伯搖頭苦笑。
“老爺最初的志向是當個能為百姓做事的好官,清官,可越到最後越發現,帝王眼中,哪有什麼好官佞官之分,都是給自己看家護院的狗罷了,為了不使這些狗脫離控制,勢必都要拴上鐵鏈。昭宗皇帝除了最後選錯了太子,他這個人還是很英明的,把帝王之術運用的爐火純青,他在位時,給了呂家無與倫比的權勢,可與之對應,老爺就要套上最沉重的枷鎖,將自己把柄老老實實的交到皇帝手中。”
“可是當年的三秀才投湖案?”
“哈哈,正是,想不到你也有所耳聞!”
方伯捋著鬍鬚笑道:“這三個血氣方剛的腐儒到死都沒明白被人利用了,只覺得為天下百姓發聲,就是捨生取義,死得其所。”
“什麼是三秀才投湖案?”
夭娘偷偷扯了一下裴涼的胳膊,小聲問道。
“就是三個頭腦簡單的書生,受人蠱惑,前往京師刑部。狀告宰相呂溱貪贓枉法,大肆搜刮民脂民膏,並列出其八項罪名,製成血書,最後鬼使神差地出現在皇帝的龍案之上,皇帝看後大怒,以汙衊朝廷重臣的罪名直接將三人打入大牢,秋後問斬,後來直到御史聯名出面求情,才把他們放了出來,這三個秀才在出獄的當天,就在城中投河自盡了。”
“當時正處在西北鬧饑荒,朝廷兵馬在谷峪關被異族打得大敗的關鍵時期,此案一出,民怨極大,直接將老爺置於身敗名裂。禍國殃民的境地,當時也有人說這是老爺的政敵設計的一出好戲,但他們終究還是看淺了......”
“老皇帝這一手確實高明!”裴涼點點頭。
“昭宗寧願自己被百姓詬病,也要把老爺拉下水,他越袒護,民間對老爺的怨氣就越大,就越不容易被人察覺出來是皇帝下的黑手。”
“想必呂大人早已看出來了,才會在案發時一直沉默。”
“皇權大於天,誰也無法抗衡,這只是皇帝和大臣在互相交換籌碼,只能彼此心照不宣。倘若不給他日後查辦的口實,又豈會放心給你榮華富貴。”
方伯一席話,聽得夭娘膽顫心驚,原來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之間,關係竟也如此錯綜複雜,勾心鬥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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