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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亭三十上下,白麵微須,穿寶藍暗紋繭綢直裰,一副有體面的管事打扮。
他的確是一位管事,河間王家的管事。
王家做的是乾貨生意,在大興和保定都有分號,樊亭長年往來與這兩地之間,替東家巡視生意,處理瑣事。
大興分號與京城的幾家乾貨行之間也有生意往來,尹捕頭沒費功夫便查到了樊亭的身份,恰好他就在大興,尹捕頭帶人過去,也不過幾十里的路程。
秦崴問話的時候,華靜瑤坐在屏風後面。
以前她想參於順天府的案子,要經過黎府尹同意,現在不同了,她是有大金牌的人了。
沈逍的龍紋玉玦用完要歸還,大金牌卻就是她的,華靜瑤有時睡不著覺的時候,摸著大金牌沾沾自喜。
秦崴問起買房的事,樊亭客客氣氣,有問有答。
他是替東家去買宅子的。
王家之所以要買那處宅子,也的確是為了博取梁世白的好感。
王家是商賈,自是想要和衙門裡打好關係。
梁世白初來乍到,河間府的商賈們都在觀望,不知道這位梁大人的秉性,只能一步步試探。
買下樑家在京城的舊宅子,就是王家做出的試探。
梁世白並非出身大富之家,他能有多少家底?
對於王家而言,在京城置辦一處宅子只是隨手為之,但是對於梁家,京城的宅子能否賣出去,以及能否賣個好價錢,卻能影響到他們家今後幾年的生活。
王家派樊亭來看宅子,樊亭遵照東家的吩咐,痛痛快快交了訂金,把信帶回河間,就等著東家的飛票交尾款了。
可是樊亭卻沒有等到飛票,而是東家送來的急信,讓他不用再買那處宅子了。
至於為何又不買了,樊亭當時沒有問,過年回到河間時,王家的三老爺才告訴他,是梁大公子不讓買。
原來,樊亭下訂之後,王三老爺出去辦事時,恰好遇到梁大公子身邊的長隨梁勝,王三老爺便想著在梁大公子面前刷刷存在感,於是他讓自己的長隨請梁勝喝酒,藉著長隨之口,把王家準備高價買下樑家京城宅子的事,悄悄透露給了梁勝。
沒想到,第二天梁勝便匆匆找到王三老爺的長隨,讓那長隨提醒王三老爺,京城的宅子還是不要買的好。
長隨問梁勝原因,梁勝便道:“這是大爺的意思,那宅子大爺留著還有用。”
至於有什麼用,梁勝沒說,長隨也沒敢多問。
但是王三老爺卻覺得他或許是能猜到的,十有八、九是梁修身瞞著家裡做生意,把那宅子抵出去了,不敢讓家裡人知道,只好暫時先拖著。
王三老爺立刻把此事告訴家裡,通知還在京城的樊亭不要再管這件事,二百兩的訂金肯定是要不回來了,那索性就不要了。
王家商量之後,便讓王三老爺再給梁修身透個話兒,王家在京城也有生意往來,若是梁大公子有需要,只管開口。
無奈這番話卻一直沒有機會送過去,因為梁大公子過完年就不在河間了,據說梁家還有個幾百畝田地的莊子,一直是由梁大公子打理的,這次又過去,想來是要等到春種之後才回河間。
樊亭雖然人在大興,可大興離京城很近,夥計來京城送貨的時候,聽說了銅鑼巷的人命案子,回到大興以後,便當笑話在分號裡說起:“有個書生,好像還是位知縣家的公子,花了挺貴的價錢買下一處宅子準備成親用的,結果你們猜怎麼著了,哈哈,他帶著工匠過去修繕房子的時候,大門開啟,就看到院子裡躺著一具死屍,你們說這該有多誨氣啊,好端端的喜房,轉眼就變成了凶宅。”
樊亭問了那宅子的地址,心裡便在嘀咕,該不會就是梁家的那處宅子吧。
待到尹捕頭找上門來,凶神惡煞來拿人,樊亭便知道他惹上麻煩了。
他是生意人,見過世面,這個時候,最重要的就是要把他,以及他背後的王家摘出來。
且,當初他去看房時,東家就叮囑過他,稍微給牙行透點口風,讓牙行知道他是衝著梁世白才買這宅子的。
牙行還要與梁家交接銀款,只消把這種告訴梁世白,王家的目的便達到了。
所以,他沒有瞞著牙行。
王家想借著這宅子攀上樑世白的事,即使他不說,順天府也能從牙行那邊查到。
這不是大事,一來這不是行賄,二來這事也沒成。
樊亭招認得很痛快,秦崴也沒有為難他,讓他留在京城,此案未結之前不得離開,隨時等候衙門傳喚。
樊亭出了衙門,華靜瑤便從屏風後面走出來,對秦崴說道:“巧了,我也查到一些事。”
她把在春山書坊和鄭家查到的事說了一遍,笑著說道:“看來還要勞煩尹捕頭找找這位梁大公子了。”
原本以為這事很簡單,沒想到卻並不容易。
先是秦崴派人到國子監找梁齊家,問他梁家的那處莊子在哪裡。
梁齊家一問三不知,他見過莊子裡來送菜的牛車,知道家裡有處莊子,可那莊子在哪兒,這關他什麼事?他一心只讀聖賢書。
秦崴派去的人,再問起梁姨娘的事,梁齊家竟然不知道梁姨娘已經死了,他怔怔發呆,喃喃道:“不是說她的孩子沒有了嗎?怎麼她也死了?”
原來那天他說起梁姨娘時,表現出來的心虛,並非是因為梁姨娘的死,而是因為他的事,連累梁姨娘失去了孩子。
他甚至天真地盼望梁姨娘早日再次懷孕.......
直到此時,梁齊家也沒有意識到,他帶給梁姨娘的,是滅頂之災。
華靜瑤在衙門裡待到了二更時分,估摸著公主娘已經睡下了,這才打道回府。
她學乖了,這次沒走側門,而是繞到後巷,從後門進府,然後又沿著下人們抄近路常走的小路,徑直回到繡園,與錦園那邊完美錯開。
躺在床上時,華靜瑤還在想著明天趁早出門,反正公主娘每天睡到自然醒,她出門時公主娘還在睡覺。
惹不起,咱還躲得起,躲上兩三天,她去胭脂衚衕的那事兒,也就翻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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