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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翰林的嘴巴抿成一條線,目光空洞,一言不發。
沈逍就是那種你不說話,就別想我先說話的人,劉翰林既然不開口,那他索性樂得自在。
反正華靜瑤交給他的任務就是別讓劉翰林自殺。
只要劉翰林活著就行。
劉府內已經成了臨時的公堂,駱四姑娘沒有離開,她對這一切太感興趣了,或者說,她對華大小姐太感興趣了。
從她開始驗屍直到現在,前後不到兩個時辰,華大小姐便已經鎖定了殺人兇手。
華靜瑤偶一回頭,目光恰好與駱四姑娘對上,駱四姑娘的眼睛裡冒著星星,亮得驚人。
華靜瑤微微頷首算是打招呼了,駱四姑娘卻歡喜得想要飛起來。
華大小姐看她了!
華大小姐衝她點頭了!
華大小姐笑了!
如果華大小姐每次查案,都能讓她來驗屍就好了。
然後......平安過來的時候,恰到這一幕,平安心裡硌登一下,他怎麼覺得有人要挖國公爺牆角了呢。
......
素娥是第一個開口的。
她承認前天她是奉劉夫人之命去暖房摘夾竹桃的葉子,也是劉夫人讓她把夾竹桃弄死的。
劉夫人原本想過要把那幾盆夾竹桃搬到自己院子裡,後來又改口,讓素娥把鹼水澆到花盆裡。
素娥把夾竹桃的葉子交給劉夫人,下午的時候,劉夫人一直都在小廚房裡燉甜品,晚上劉翰林沒有回來吃飯,很晚的時候才回府,他來的時候提著一隻小食盒,給劉夫人帶了狀元樓的海棠糕,並且把屋裡服侍的人全都支開了,劉翰林在劉夫人這裡坐了一會兒就去了劉老恭人那裡,依然提著那隻小食盒。
素娥第一次被審問時,聽說蒔花婆子和童嬤嬤全都供出她來,便猜到定是劉夫人用夾竹桃葉子毒死了劉老恭人,她恨童嬤嬤供出她來,便對童嬤嬤反咬一口,說是與童嬤嬤裡應外合。
素娥的供詞與華靜瑤的猜測大同小異,桃隱是劉夫人制出來的,而讓劉老恭人喝下桃隱的,則是劉翰林。
只是現在有兩種可能。
一是夫妻合謀,一個用夾竹桃的葉子和山楂製成桃隱,另一個騙劉老恭人喝下。
二是真正想要殺死劉老恭人的是劉夫人,劉翰林開始時並不知情。他把桃隱當成尋常甜品讓劉老恭人喝下,劉老恭人毒發後卻沒能立時死去,以為是他在下毒,於是劉老恭人對他辱罵,並且揚言要去告他,劉翰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出手掐死了劉老恭人。
無論真相究竟是哪一個,在劉老恭人死後,拿走幾樣東西假裝鬧賊的人,肯定是劉翰林。
當然,把百壽圖和官銀扔進小跨院的人,要麼是劉翰林本人,要麼也是他的手下,這樣做就是為了嫁禍給剛剛搬來的這幾個外人。
華靜瑤還有另一個猜測,但是史甲沒從吏部回來之前,她無法證實。
一個時辰後,史甲便興沖沖地回來了。
看到史甲這副神情,華靜瑤就知道他一定是有所收穫。
“姑娘,原來劉老太爺當年曾經卷進過一個案子,建安十三年賀州常平倉空倉案,這個案子當時鬧得很大,賀州倉的一眾官員全部問斬,而當時劉老太爺就是賀州通判。”
華靜瑤神情凝重,這是先帝年間的事了,距今已經三十年了,想來當時的人也死得差不多了。
和百壽圖一起被扔進小跨院的那錠官銀,便是建安十三年常平倉的糧價銀,那就是賀州倉的銀子!
華靜瑤隱隱約約已經猜到,劉老恭人握在手裡的把柄是什麼了。
很有可能,劉老太爺也參與了那起案子,而後來賀州倉的人全都問斬,他卻全身而退,這當中有多少手段已無處可知。
可若是朝廷真想舊案重查,也並非查不出來。
賀州常平倉的官員全都問斬了,可是卻並沒有誅連九族,他們尚有親人在世。
“除此之外呢,吏部還有三十年前的老人兒嗎?”華靜瑤問道。
“吏部沒有,但是賀州府的老人兒還在,且他就在京城,他就是大理寺卿王大人,三十年前,王大人時任賀州府推官,賀州倉的案子原本捂得很嚴,就是王大人憑一腔孤勇掀開真相,上達天聽,把整個賀州倉一鍋端了。”史甲說道。
華靜瑤怔了怔,才想起史甲口中的王大人是哪一位神靈。
王犟驢!
你說王犟驢不就好了,還要王大人,朝中王大人那麼多,王犟驢卻是一枝獨秀,一騎絕塵的。
當年王犟驢只是個七品小官,比劉老太爺還要官低一級。
如果說劉翰林和劉夫人對劉老恭人起了殺心,很可能就是因為這個案子是王犟驢查出來的。
這是王犟驢在官場上打的第一場勝仗,他應該非常在意。
如果劉老恭人不管不顧把劉老太爺的事說出去,只要傳到王犟驢耳中,不用皇帝下令,他也會一查到底。
王犟驢此人,把名聲看得比命都要重。
“對了,還有一件事,小的不知道有沒有用。”史甲說道。
“什麼事?”華靜瑤問道。
史甲有點不好意思,說道:“小的在吏部查劉老太爺履歷的時候,卷宗房的老司房說早年劉老太爺的履歷文卷裡還夾著一張禮部的檔案,有一次搬動卷宗時掉了出來,因為涉及後宅之事,那老司房就多看了幾眼,後來吏部清理積存卷宗,那張紙也不知道給清到哪裡去了,但是肯定還在卷宗房裡,就是他一時找不到。”
華靜瑤駭然,在她看來,六部的卷宗房一定是井井有條,只要說一個名兒,立刻就能從架子上抽一份卷宗出來,分毫不差。
沒想到竟然這麼混亂!
“禮部查過劉老太爺的內宅之事?究竟是怎麼回事,快說說看。”華靜瑤問道。
史甲苦笑,道:“說是都察院的一位御史隨員去賀州公幹時,劉老太爺的髮妻張氏找到這位御史,告劉老太爺不行夫妻之禮,停妻另娶。”
華靜瑤正在喝茶,一口茶險些噴出來:“還有這事?”
史甲也忍不住笑了,說道:“這位御史可能也有些不通世故,一道摺子送回京城,把劉老太爺給參了。這事就轉給了禮部,禮部詳查之後,發現劉老太爺與髮妻已育一子,這樣一來,那不行夫妻之禮也就不存在了,且劉老太爺也只有一位髮妻,沒有妾室,更不存在停妻另娶之事,但是劉老太爺也確實因為此事受到影響,被罰了半年俸祿。”
華靜瑤失笑,這位劉老恭人從年輕時就很驃悍啊。
不過,華靜瑤也有些理解劉老恭人年紀越大,卻愈發霸道的原因了。
顯然,劉老太爺與劉老恭人夫妻不睦,而且是很不和睦,已經到了劉老恭人要找御史告劉老太爺不行夫妻之禮的程度了。
不過,夫妻之間有一方拒絕與另一方同房,御史連這種事也管?還有禮部,竟然仔細查過了?
華靜瑤覺得,先帝那時定然也挺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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