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 宮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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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平感覺自身陷入了一個長夢，他於夢境中返回了胎兒的狀態，返璞歸真，一切如同從後天轉入先天，天地初始，陰陽未分，渾然鼓盪。

到了這個層次，似乎生命的形態也發生了改變，生化為死，死復化為虛，神復化為氣，氣復化為物，有無相通，物我相同。其生非始，其死非終……

魂與魄似乎消失了，他就像是迷失在一片虛無之中，意識在不斷的漂游，也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像是過去了千萬年，又像是永恆的一瞬間。

……

澹金色的大繭實質上是由一團火焰凝聚起來的，他那凝練成陰神的魂魄就蟄藏於其中，其心冥冥兮無所知，神怡怡兮無所之，氣熙熙無所為，這是在步入一種玄妙的境界。

之前，真煞池會暴走，對賀平來說，也是始料未及的一切事……不過會發生這種狀況，與他自身也有極大的關係，最關鍵的還是那顆融入丹精鐵符的心臟。

利用那個心臟，他能夠施展重陽宮的《三陽劫》，也因為他與那個神秘的宮裝女子產生了共鳴，在寒潭中啟用了三陽劫力，才引得真煞池陷入狂暴之中……

面對玄冥真煞在潭底的大爆發，賀平也無能為力，脫身不了的他只能以“紅陽不死身”的狀態硬撐，結果火焰纏繞上來，也將他的魂魄、意志、思維念頭一併封入一個火焰金繭之中，在這個奇妙的金繭裡，他彷彿是個還沒有發育的胚胎，他的意識也步入渾噩無邊的混沌之中。

在這個境界之中，他打破了功體之間的隔閡，一邊維持著“紅陽不死身”的奇異狀態，另一邊，繼續以三元魔宮的法門吸攝玄冥煞氣。

此時此刻，寒潭下方，光暈迷濛，一道道黑潮洶湧，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扯動，玄冥煞氣從四面八方而來，劃出一道道黑色的軌跡，不斷向上沖刷，只是那個金繭不受影響，懸在其上，一動不動。

反而是周圍的玄冥煞氣一絲一縷的逐漸被金繭吸收，玄冥煞氣如同一條條活的靈蛇，鑽入金繭的裂紋之中，也融入賀平的體內。

賀平在這個狀態之中，得到了極大的好處。

本來按他的估算，要攝入玄冥煞氣需要花不少時間，而且，就算吸收了這些玄冥煞氣，也要耗費時間慢慢將玄冥煞氣凝練成玄冥真水，再由真水凝練成玄冥神雷。

這個過程，也不知道耗費多少苦功，可是藉助這一次的機會，賀平直接跳過了兩個步驟，將融入體內這些一絲一縷的玄冥煞氣，慢慢的煉化。

也不知道隔了多久，賀平的意識甦醒，一種強烈的心季湧現，近乎迫使人窒息。

他在這個瞬間，生出一股冷冽的寒意，一種無法形容的恐懼出現了。

那是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就像是靈魂被什麼東西盯住了，某種龐然巨大，無法形容的東西，要將他吞噬，他如同置身於狂躁而無序的深淵之中。

“到底是什麼？”

賀平從金繭中睜開雙眼，他的視野彷彿被吸入了黑暗之中，他能夠看到，在幽深的深淵裡，有一株巨大的，幾乎垂死的古樹，它高聳入雲，樹根盤根錯節，紮根於無底深淵裡。

不知為何，他覺得這株古樹，自己在什麼地方見過，只是一時間，想不起來。

古樹紮根的地方，彷彿有一個漆黑的洞穴，從根底的洞穴裡，似乎有一顆漆黑的太陽正在冉冉升起，正在從巨大古樹的樹根下，慢慢向上浮動。

這顆太陽像是能夠吞噬光線，又像是能夠輻射出黑暗，漆黑的光芒帶著扭曲空間的質量，就像是個死去多時的星辰，向著外界投射出無數觸鬚般的陰影。

“祭火之神？”

他的聲音充斥著愕然和詫異，漆黑的太陽隱藏在恍若深淵一般深不見底的黑暗底部，能夠吞噬一切光源的漆黑太陽，從內部開即時坍塌，一道細長的裂縫浮現，從中心裂開的巨大縫隙裡，赤紅的如同岩漿的熱源釋放出光芒與熱量。

“眼……睛？”

賀平喃喃自語，只是，從那如同眼童的裂縫兩側，蠕動著無數細長的手臂和掙扎的人影，那是如同煉獄一般的慘烈景象——無數在火焰中燃燒的人，睜開沒有童孔的眼窩，張大著空洞的嘴，發出無聲的尖嘯。

“……永、升、不、墜！”

無數浪潮一般喧囂的人聲響起，賀平只覺得腦袋裡轟地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炸開。

轟隆！

他的意識又是一震，豁然睜開雙眼。

卡察一聲，彷彿是蛋殼碎裂的聲音，巨大的金繭破裂開來，大片大片的火光燦然迸發，焰光騰騰。

這一刻，他感覺自身就像是一個持續燃燒的大火球，有數以萬計的熾焰熱流在他的體內碰撞、迸濺，它們釋放的充滿毀滅性的威能，連他自身也感到膽顫心驚。

這個念動剛剛生出，無數赤色火芒，就從他的面板下面鑽了出來，熊熊燃燒。

賀平再度化成了一個火人，他咆吼一聲，從寒潭向上衝去。

……

“轟！”

一聲爆響，寒潭之上的一片山丘幾乎粉碎，從高空俯瞰，會看到一個耀眼的紅斑急劇膨脹，須臾間，赤紅的火焰熾流不斷向上噴射，形成一道耀眼熾目的火柱。

半空中，巨大的火柱熊熊燃燒，散發出霸道灼熱的氣息，挾著傷人神魂的熱力，一波一波地橫掃周圍所有一切。

火光中釋放的無形威能，有如熱浪一般，層層向外擴散，這個山丘中的土石，如炭塊一樣燒的赤紅，融化成岩漿一樣的流體。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渺小得如同螞蟻的身影，從火柱中一點點露出輪廓，緩緩走了出來。

賀平的身上，火光已經消失，他身上的衣服也逐漸還原，只是他的雙眼，閃爍著柴薪點燃後的赤紅光澤，是鋼鐵燒紅時呈現的赤紅色。

“那種東西，真的就是祭火之神！”

賀平看向自己的腳下。

“地淵深處之中，真的有一顆地心太陽，那東西難不成就是祭火之神，也是重陽宮信奉的神……？”

他眸光突然熾熱，感到極深的疑惑。

也不知道方才看到的到底是真實的，還是一種異象，他應當是再一次的接觸到了祭火神的意志。不，那東西似乎並沒有“自我”，更像是無數靈魂的融合體，其中還混雜著其他的東西，甚至，還有一部分是受到天道扭曲的汙染，向著外界輻射著紊亂的力量。

“《三陽劫》……還有三陽劫力，應當就是重陽宮的人，從那個東西的源頭，竊取來的一股力量……”

他在自言自語。

“不過，這次也算是因禍得福，那個‘東西’似乎與我發生的共鳴，將某種資訊再度烙印過來，灌輸到我的魂魄之中，相當於是打入一種標記，能夠隔空鎖定靈魂。”

賀平感到慶幸，他擁有兩個靈魂，祭火之神，只是針對他的其中一個靈魂，那個靈魂本來屬於這具肉身的原主人，並非是穿越者的他。

就像他說的一樣，他因禍得福，因為那另一個靈魂早就已經枯寂，只擁有基礎的本能，祭火之神並不能透過那種資訊傳輸來“洗腦”，也就是同化他的意志。

“另外，那些資訊裡，還摻雜著一些《三陽劫》的情報，涉及到了這部入道法，只是並不完整。”

《三陽劫》這部入道法，賀平一直興趣很大，一度想要研究，現在，卻得到了一部分《三陽劫》的入道經文，只是眼下，他心底並沒有這種興趣了。

“《三陽劫》這部入道法恐怕有很大的問題，我以後不能再亂用了……”

賀平摸了摸下巴。

《三陽劫》與祭火之神關係極深，他懷疑自己每一次動用三陽劫力，都會加深自身與祭火神靈的聯絡，若是持續這麼搞下去，另一個靈魂也會承受不住這種反覆加深的連線。

“甚至可以說，每一次我動用三陽劫，祭火之神都會感應到我的存在，這麼想的話，實在是有些兇險！”

他蹙起了眉頭，覺得有必要封印《三陽劫》的力量，以防止與祭火之神的力量產生過多聯絡。

“還有，吸收的玄冥煞氣也差不多夠了，現在的我，也算是初步凝練出了‘玄冥一氣雷池甲禁’這門術法。”

他伸出手指，輕輕一彈。

冬！

這一指，竟然發出如同雷霆般的暴音！

滋啦！

瞬息之間，無數狂舞的電蛇從指尖冒出，虛空中光茫暴漲，亮起了銀中泛黑的雷光，炸得前方的一片白茫茫。

賀平這一擊，直接轟出了數里之外，只見一群飛掠過來的白骨蝙蝠，被玄冥神雷炸個正著，一個個在空中凍結冰封，接著便發出一聲沉悶的雷音，轟然炸散開來，粉碎成無數冰屑。

“玄冥神雷威力很是駭人，這法術果真是厲害！”

賀平對此很滿意，他耗費了這麼大的精力，煉就的這門“玄冥一氣雷池甲禁”的法術，確實是值得這個價。

當然，最為重要的還是藉助“玄冥一氣雷池甲禁”，輔以五陰玄煞地極魔焰，煉成真氣，一旦他修成九服真氣，實力立刻就會晉升到下一個階段。

“還需要一段時間進行潛修，就能夠凝練九服朱玄真氣！”

他深吸一口氣，能夠感覺到體內的兩種法術凝練後，九服朱玄真氣正在緩緩凝聚成雛形。

玄冥真煞與五陰玄煞凝練的兩股法術，迅速融合在一起，慢慢匯合凝練成一道真氣種子，這枚真氣種子無需用心栽培，接下來也不需要再進行祭煉，只待功德圓滿，水到渠成，九服朱玄真氣就會自然凝聚起來。

“要是我以仙傀門的《無形秘藏》入道，就會凝練十變天羅真氣，不過，我要是以《無形秘藏》入道，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賀平想了想，心底也是一陣唏噓。

就在這時，有一段時間沒有與他聯絡赤心子再度傳達訊息了。

“師弟，我這邊出了麻煩了！”

赤心子直接傳遞一段情報給他，告知了他，他與樓沖霄、南沙釣叟兩人的處境。

“什麼……你和樓沖霄等人進入了一個秘境，然後被傳送到一個上古宮殿之中，那地方位於破碎的空間裂隙深處，其中有一處入口，就位於地淵界的第三層中……”

賀平聽到這個訊息，也是心中一怔。

“莫非是雲霄道宮的那處仙宮遺蹟？”

……

“雲霄道宮嗎？”

赤心子捻著長鬚，半眯著眼。

他所在的這個秘境，到處都是破損的宮殿，還有成片的廢墟。這片空間也不陰暗，有明亮的光從高空灑落下來，只是不知道光源來自何地，卻能夠照得這些殘破的宮樓廢墟沒有一絲一毫的陰暗。

空中微弱的光芒照射下，能夠看到成片的宮樓巨闕。

這些建築物雖然處處破碎，但是卻恢宏大氣，極為雄壯，明顯不是人間氣象。有些宮殿像是廟宇，一個個漂浮在天上，如同傳說中的雲上天宮。

宮闕的材質宛如晶瑩的白玉，鋪設的玉磚嚴絲合縫，砌造的完美無缺。還有一些埋在瓦礫中的巨柱，也是純白如玉質。

“確實，這地方的建築風格，十分的古老，比之混元派的九翅金烏城還要古老，而且就現在的觀測到的面積來看，要比當初的九翅金烏城還要大的多……”

赤心子點了點頭。

海外有一種說法，認為九翅金烏城墜落後，就被混元派的第二位顯神級別的高手，也就是元元老人偷偷帶走，這件至寶的殘骸應當藏在海外的玄玄宮中，而非流落在外。

“這種說法，還是有些可信度的……”

他繼續觀察著周圍，這些宮樓廢墟受過嚴重的摧殘，有些殘簷斷壁，一片焦黑，損毀嚴重，地面上也是坑坑窪窪，遍佈著大大小小的坑洞。由此可見，這裡明顯受過戰火侵襲。

他的視線又瞥向旁邊的盤龍繞風的巨柱，巨柱上烙印一個血淋淋的掌印，那掌印幾乎鑲嵌在柱子裡，指頭的紋路都畢毫纖現。除了這個掌印，還有一些當初有入道級的大修士，在這裡進行過激戰的痕跡。

“確實，過去這裡發生過一場大戰，相當的慘烈，若非如此，這個遺蹟也不會荒廢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