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 孽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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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平的目光注視到深山之中，一片植被茂密的山林中，有數十人的山越民眾，打扮像是獵人，他們正團團圍在一起，在他們的周圍，是上百頭的形如山貓的妖物。

這些山越民眾，應當是棲息於此地的一群山民，他們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跑到這片山林之中，還被這群妖獸包圍住，形勢很是不容樂觀。

賀平多看了幾眼，就辯識出來，這種妖獸的來歷。

“這是金晴貓妖，是南疆比較有名的一種小體型妖獸，與其說是妖物，還不如說是受到妖氣感染，由勐獸轉化成妖物的存在……只是，它們智慧很高，與其說是妖獸，還不說更接近一類妖魔！”

古老的道門典籍和卷宗上有一種說法，那就是這個世界的妖魔，可能本身都是由動植物，從最基本的生靈中轉化而來，據說，這個世界本來沒有長生者，也沒有仙人，也不存修士，甚至，連妖魔也不存在。

直到有一天，長生之毒或者是天道萌發，就如恆星普照天地萬物，滋潤世間萬物，天道也將無窮無盡的至真靈粹，播灑到這個世界之中，天地受到滋養後，也生出了不同的天地元氣，充斥於萬物之間。

道門的先賢推算過，認為妖魔就是在此過程中誕生的，因為這個世界的所有生靈，都來源於古老的地淵世界，所以，這個世界受到天道滋養的最早地點，並非是地表，而是大地深處的地淵。

道門的先賢認為，人族、龍種、妖魔，都是來自地淵世界之中，同屬於“蠃鱗毛羽昆”這五蟲，其中有五蟲之長，是最早受到天道的滋養，從而獲得超脫與進化的機會。

其中的佼佼者，自然是稱霸遠古時代的龍族，還有從地淵深處爬出來的人族。

除了龍種和人族外，這些種族中最優秀的一部分，進化出了沐火而生的鳳靈，還有壽命悠久漫長的玄龜。

這些五蟲之長的共同特性，就是超脫原有的壽命，得到了長生的機會，龍族幾乎不老不生，鳳靈可以浴火而生，玄龜也是壽命極為漫長，而人族的修士可以透過修行而成仙成聖……

“妖魔的祖先一般被認為是麒麟，只是，這種神獸太過稀少，幾乎沒多少人見過，妖魔是五蟲中的‘毛’，其意披毛戴角之屬，妖魔種族也有自己的特性，那就是蛻變和轉化，蛻變是一種進化，弱小的妖魔也能夠進化後變強，這是它們血脈中共同的力量；至於轉化，那就是一切禽獸之屬，都有一定的可能性，從普通的野獸，轉化為妖物。”

這本來是道門中一些先賢們的猜想，在當時，這個猜想冒出來的時候，在修行界乃至各大修行聖地中，也引發了很大的爭議，早期的道門還是比較古板的，倡導的學說是“人族是先天造物之後逐漸誕生的後天生靈”，比較排斥五蟲之說。

這類說法流行之後，雙方互相展開辯論，言辭激烈到了甚至有大神通者為此大打出手。

這場辯論持續了數百年，直到人們發現了金晴貓妖等等一些妖獸，這種妖獸正處於從妖獸往妖魔的方向進化的過渡期。

而且，它們還有一些低階的，沒有接受過蛻變和轉化的野生族群。

金晴貓妖的出現，也證明打了當初不少大神通者的臉，迫使道門開始轉向，只能承認五蟲說，“雖有荒謬之處，掘其根本，未必無稽”。

到了近代，就算也有堅持後天生靈說的道門中人，也無人會排斥五蟲之說。

賀平身在空中，一動不動，心頭的思緒一閃而過，到了他這個境界，陰神中的一絲元靈真性最精於計算推演，剎那的時間裡，就浮現出這些資訊，他回神的瞬間，下方的景象也有所改變。

金晴貓妖數量眾多，而且這種妖物生性殘忍，狡詐，它們早就盯上這隻捕獵的隊伍。

這群越人山民人數不多，一番對峙之中，還有幾人掛了彩，而這群金晴貓妖則是以逸待勞，這些山民被圍住，下場只有被慢慢消耗和殺死。

“不行，馬上就要天黑的，在這種深山老林裡，入了夜，就是這些妖物的天下，必須現在就突圍。”

為首的一名頭上裹著布巾，長滿絡腮鬍的男子決意突圍，他怒吼著拔出一柄彎刀砍了過去，他的彎刀刀芒閃爍，如同一道流星劃過，刀法很迅勐，快如閃電。

“唰”的一刀，匹練般的刀光一卷，其中一隻撲來的金晴貓妖就被劃開了脖子，但是很快就有更多的貓妖悍不畏死地撲了上來，想要將這人徹底殺死。

“滾開！”

絡腮鬍再度揮刀，他的刀法著實了得，刀光如同一彎月輪，血光一閃，又有數頭貓妖受創，逼得其他撲過來的金晴貓妖紛紛退開。

可是，他身後的越人山民就沒有這個絡腮鬍這樣的本事，打算突圍的一眾獵戶，又有幾人被貓妖撲個正著，發出陣陣的慘叫。

見到族人們受傷，絡腮鬍心頭大怒。

“你們這些該死的畜生！”

絡腮鬍在憤怒之中，刀法變得更加的凌厲，那看似平凡的彎刀上，也陡然閃爍著一個符文，這符文是非常古老的象形文字，彎彎曲曲，屬於上古巫儺聖文。

這種巫統聖文，來歷十分的古老，據考證，最早是刻在甲殼和骨書上的，後世的道門符文，諸如雲雷符紋，鳥獸蟲篆，都與這種古聖文有相似之處。

五儺教中就有一種說法，那就古紀時代的道門竊取了巫統的聖文，篡改後，才發明了後世的道門符文體系。

這段說法也不清楚是真是假，不過這絡緦胡一揮彎刀，在明亮的刀光跳動間，無數銀芒破空飛去。

嗖嗖嗖！

大約十頭金晴貓妖被漫天刀芒掃中，瞬間變得血肉淋漓。

“這是符器？”

賀平臉色沒有變化，他已經察覺到了，這個絡腮鬍也是個修士，只是修為比較弱，勉勉強強算是個術者，神魂還未凝練，他這樣的術者，要是沒有學過武道，就休提什麼法力修為，往往比不上官府的健卒、士兵。

絡緦胡含怒出手，效果還是有的，在場的一眾獵戶，立刻精神大振，奮奮主動出手拼殺。

這一群金晴貓妖彷彿受挫，不斷退避，盡顯頹勢，照這個樣子，這些越人似乎能夠突圍。

“可惜了！”

賀平看得分明，貓妖們很聰明，從一開始的盤算，就是打長期戰，打消耗戰。

“突圍不是什麼好辦法，反而會落入貓妖的陷阱，特別是本來佔據是一個較高的地勢，能夠據險防守，強行下山突進，反而會落入無險可守的地步。”

賀平搖了搖頭，對於局勢很不樂觀。接下來，也正如他猜測的一樣，獵人中受傷的人也越來越多。

“看來，這些人恐怕支撐不住！”

賀平將這一幕看在眼裡，他對這個局面很清楚，這群山民之中，也只有絡腮鬍實力最為了得，要是試圖突圍，也只有這人能夠活下去。

“前提是他能夠快速作出決斷，拋下這群累贅，否則被金晴貓妖識破了這一點，他也難逃一死！”

換言之，在這種千鈞一髮的緊要時刻，人就必須拋棄自己的良心，以自己的生存為第一目的，若是當斷不斷，就連自身也會受害。

他的目光又移向另一邊，貓妖這邊就沒有這麼多顧慮，飛在空中的他，注意到金晴貓妖的首領，就藏在不遠處的大樹之下。

這隻貓妖首領很聰明，也很狡詐，它身邊有數只體型健碩的貓妖，而它本身顯得瘦弱。

它藏在一隻母貓妖身後，一瘸一拐的走路，給人一種族群中老弱病殘的樣子，實際上，貓妖首領非常的強大，雙眼裡隱隱泛起精芒，顯示出凝練的神魂力量。

與人類獵戶一樣，貓妖們也有死傷，只是死的都不是精銳，而是族群中年紀較大，身體上已經有缺陷的老齡貓妖。

金晴貓妖的族群就非常的理性，或者可以說是殘忍、殘酷，貓妖首領驅使著族群中應當被淘汰的一類，用它們充當消耗，來消磨這群越人獵戶。

這樣一來，族群就算有些許損失，也不影響大局，這也是貓妖首領的算計。

“這隻金晴貓妖，倒也有些意思！”

賀平見獵心喜，右手輕輕一揮，無數魔種便從空中灑落下去，他現在修為漸長，八大魔種更擅於變化，出手之際，無聲無息，無形無跡，常人根本防範不了。

魔種就如同一場無形的雨，又如同無數隱形的孢子，潤物細無聲，從空中灑落下去，須臾之間，在場的所有人，還有妖獸，都被植入了魔種，一瞬間，無論是妖物，還是越人，心中都浮現出種種幻景，被迷惑，被洗腦。

原本面對有道之士，魔種的這種侵蝕也不是無敵，否則當年三元魔宮又豈會覆滅，修士的修為越高，對於心神掌控越發靈通，魔種若是潛伏還算好，一旦發動，立刻會觸碰心防。

故而，那些掌握入道正法的修行聖地，多少都有提防魔種的手段，還有一類心志堅定的修士，也能夠以心境修為硬生生的抵禦魔種。

不過很可惜，在場的這些人，或是妖獸，都絕計沒有這種能耐。

“到底……發生了什麼？”

絡腮鬍心神恍忽，他全身冷汗直冒，一恍過神，整個人如同從一場噩夢中驚醒，雙眼瞥了下週圍，發現無論是自己的同族，還是那些金晴貓妖，都如同死屍一般，紛紛躺倒了一地。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麼，只是下一秒，思維驟然扭曲，絡腮鬍也不例外，噗通一聲，就如同一具殭屍，栽倒在地上，昏昏沉眠，陷入魔種編織的幻境之中。

賀平也趁著這個機會，化成一團幽影，緩緩地落了下來，他沒理會那些越人，這些百越部落的土人，在他眼中，也是一些蠻夷，這些人的性命，身為修士的他也不會看重。

這並不是什麼歧視，或是差別對待，只是修為到了他這種境界，心境已經脫離了凡俗，一般來說，修士入道後，肉身也好，靈魂也罷，都會升華。

入道高手的半仙之體，從肉體層面來看，就與常人截然不同，若是按地球上的生物科學角度來看，入道後的修士，基因上，到底算不算是正常人類，都是個問題！

賀平徑直來到了那隻貓妖首領的面前。

“好好好！”

他滿意的點了點頭。

“非入道以下的修士，全都抵擋不住我的魔種，你這頭妖物，能耐倒是不凡，能夠堅持到這個地步！”

貓妖首領也被種入了魔種，只是，它並沒有沉淪，反而靠著自己的意念，堅決的抵抗起了魔種的入侵。

賀平對此也很驚訝，這也證明了這隻金睛貓妖，確實很不凡，因為換成是一個修士，只要沒有入道，光憑自己的心神堅定，就妄想抵擋魔種對心智的入侵，那根本就是說笑。

令他大感震驚的是，這頭貓妖首領卻能夠憑著自我心志，抗衡著魔種的入侵。

貓妖首領掙扎著，想要從地上爬起來，它的體型已經改變，贏弱的軀體變得越發強健，這隻大貓的身形有著動人的曲線，肌肉筋骨都很自然。

由此可見，剛才那種病弱的姿態是一種偽裝，貓妖首領也注意到了賀平的到來，它張開嘴來，呲著獠牙，明顯在威懾著賀平。

只是，這種威脅很無力，因為金晴貓妖的首領終究是受到魔種的影響極深，身體痠軟無力，難以掙扎著爬起來。

“不打算繼續裝了嗎？”

賀平冷笑一聲，他捏了個法訣，身形一陣恍忽，一下子衝上天空，變成了一隻雄鷹。

這頭雄鷹身有數丈長，渾身佈滿鱗片，是地淵世界中的一種強大妖魔，這種鷹魔可以生裂虎豹，以強大的妖魔為食，一飛出來，就有一股極強的血腥之氣，如同一道血光，沖天而起。這些血腥之氣，還混雜著無數被殺死的生靈怨氣，化成無邊無際的血光！

當血氣浩浩蕩蕩的掃蕩過來，那血光中一道道遊離的孤魂，不住的傳出陰森森的鬼叫之聲，恐怖至極，無窮的血氣被拘在其中，尖叫，哀嚎，沉淪。

一切都發生在貓妖首領的意念之中，它也是性格兇戾的妖物，可也沒有見識過地淵界的大妖魔，魔種一個幻化，就把這頭貓妖嚇傻了，心中滿是惶恐不安，如臨大敵之色。

“孽障，還不給我回來！”

突然，那血色長空之中，飛出一個身披黑袍的男人，這人自然是賀平。

隨著他大聲一吼，那鷹妖啼鳴一聲，就規規矩矩收斂漫天血光，主動飛向了高空，停在賀平的肩膀上。

貓妖首領眼神震驚，看著天上一襲黑袍的賀平。

剎那，魔種編織的幻景散去。

貓妖首領搖晃著腦袋，眼神迷惑，醒來之後，似乎弄不清楚自己是在做夢，還是在現實之中。

就在它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了賀平，一雙眸子之中流露出了無法掩飾的震驚！

“孽障，還不給我回來！”

賀平微微一笑，嘴裡說出了夢中同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