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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學武睡醒後吃了丁編輯帶來的米粥,陪著丁編輯說了一會兒話,由著許寧將丁編輯和警衛小胡送走,自己則是靠坐在床上看著顧寧帶過來的書,《簡·愛》。

睡了一下午,感覺身上的力量又恢復了一些,晚飯前穆鴻雁帶著護士給李學武換藥時就發現,李學武的身體素質很好,傷口恢復的比常人要快的多,傷口處已經長出粉嫩的新肉,倒也沒怎麼稀奇,只當是李學武年輕,身體好。

李學武對於自己的身體倒是有個較為模湖的認知,力量上應該是比常人要大一些,這跟自己從小腳不沾地兒的淘有關係。

就像後世農村的孩子“飛簷走壁”,流著大鼻涕,都淘冒煙兒了卻不怎麼生病,而城裡孩子營養豐富,錦衣玉食卻是肥胖、近視居多,別說跑了,就是走快了都喘氣。

也跟自己在部隊生死鍛鍊有關係,更多的可能就是那個時間點帶來的身體變化了。

其次就是耐力,剛開始李學武真沒覺得自己的耐力有多好,無論前世和後世,自己都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選手,前世被別人追著打永遠跑不過沉國棟,後世則從來不參加鍛鍊,最多也就是散散步。

第一次發現自己耐力好是在剛轉業回來馱著街道劉主任去軋鋼廠找工作那次。

好傢伙,李學武只覺得騎上二八大槓還馱個人,那還不得鉚勁兒蹬啊,可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蹬起來真沒怎麼費勁兒,越等越快,而且蹬了十多分鐘,汗都沒出,氣都沒喘一下。

李學武當時倒是沒什麼想法,只覺得這具身體的素質真特麼好,可是給身後坐著的劉主任顛登個夠嗆。

劉主任帶著李學武出派處所門時嘴裡叼著的煙基本上是沒抽兩口,全特麼讓風抽沒了,下車時不禁感慨,自己是不是給李學武找錯工作了,這要是去運輸隊蹬倒騎驢還不得幹個勞模出來?

此後李學武再去街道辦事兒,劉主任是再也不提讓李學武碰自己車子的事兒了,想都別想。

特麼的,腳踏車騎出了摩托車的速度,回家一看車帶的花印都磨沒了。

到現在劉主任還記得路上被李學武馱著超馬車、超腳踏車、超摩托車、最後超汽車時那些司機和乘客看自己的眼神。

就你趁腳踏車是吧!

那特麼不是飛機!

我們是不是影響你們起飛了?

劉主任哪裡享受過這麼快的車速,雙手緊緊抓著車後座橫樑,真怕遇到一個溝溝坎坎啥的李學武騎著車子過去了,自己被留在空中。

看見那些人“羨慕”的眼神,劉主任內心也是直呼好特麼害羞!

害羞也就算了,還心疼,一是心疼自己的車子,夫妻兩個攢了一年多才咬碎了後槽牙買的,還沒怎麼騎呢,現在好了,9.9成新直接幹成6.6成新了。

另一個是心疼自己,福大命大地經歷了這麼多事,好不容易磕磕絆絆活到四十多歲了,誰能想到都太平盛世了,這一次差點兒陰溝裡翻船,要是因為出去辦個事兒讓這損小子給自己送走那可特麼虧大發了。

李學武第二次發現自己耐力好是在後院兒自己家,那一夜自己好像開啟了什麼隱藏屬性,婁姐累的都跟掉水裡了似的。

當時李學武還覺得可能是“刺激”的原因,但是後來據婁姐的反饋來看,完全就是自己“驢”了,耐力真的夠用。

其餘幾次就是日常跟護衛隊的鍛鍊上,真的是能跑死他們的節奏。

為什麼護衛隊都特別服李學武,他們都是十八九歲,正是血氣方剛的的時候,正是以武力值論高低的時候,出現一個既能打又能跑,對人還講究的領導,哪個不愛。

李學武對於這具身體的其他優秀素質還沒發現,但是這次算是知道自己的身體恢復素質好了,這才第三天,傷口處就有癢癢的感覺了,李學武知道這是傷口在長新肉,在癒合。

當然了,很多人也有這種恢復能力,比如同樣兩個人被刀剌了一下,一個就很快止血了,一兩天就癒合了,哎,另一個就出血老半天,傷口磨磨蹭蹭的得一個星期才好。

李學武也不太懂這裡面的原理,但是知道癒合的快也算一件好事兒,總比在病床上躺個十幾天要好,現在每天讓人伺候的感覺實在是有點......上癮。

“謝謝阿姨,真好吃”

“謝謝阿姨,湯真好喝”

“許寧,水”

“許寧,尿”

“許寧,切個蘋果”

“許寧,開個罐頭”

李學武從小就是野猴子的性格,家裡孩子多,哪裡受過這種照顧,真怕自己被伺候的習慣了產生了依賴性和懶惰的性格。

許寧簡單的伺候和跑腿兒還好說,這特麼切蘋果和開罐頭才好玩兒呢。

兩個人都是一隻手,開個罐頭都是許寧先把罐頭倒扣在床上用拳頭敲瓶子底兒,然後兩人一個攥著瓶子,一個擰著瓶蓋。

一個喊你使勁兒啊,一個喊你倒是攥住了啊~

兩人耍活寶似的日常經常給來病房裡的護士逗得哈哈大笑,有時候李學武也調侃許寧。

“要不我給你也辦個住院得了,看你這個樣比我傷的還嚴重呢,勁兒呢?使勁兒啊!”

許寧有時候也挺委屈,這李學武沒精神頭的時候還好,有了精神頭兒非得弄出點兒事兒來。

費勁巴力弄開的罐頭還不吃,不是塞給自己就是塞給來換點滴的護士,惹得護士們都爭著來給李學武換藥,不換藥也來看看,量個血壓測個體溫啥的。

許寧知道李學武為啥不直接破開瓶蓋開罐頭,無非就是有的小護士要了罐頭瓶去裝東西,李學武怕漏氣。

“科長,這罐頭可是不能再往出給了,我看著要出事兒”

李學武挑了挑眉頭道:“怎麼了?”

許寧看了看門外小聲地說道:“您沒見著今天晚上是穆醫生帶著護士來,帶著護士走啊,往常可都是護士自己來扎針換藥的”

李學武看著許寧不知道這小子又看出什麼來了。

“有話就說,有屁快放”

“我跟您說啊,我跟小胡在門口見著丁編輯說穆醫生來著,不知道說的啥,肯定跟您給護士罐頭有關,兩人還往護士站瞅了幾眼來著”

李學武哭笑不得地說道:“別瞎說,丁編輯是什麼身份,兩瓶罐頭,不至於的,我不是讓你把門口那些東西給隔壁送去了嘛”

許寧見李學武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有些著急地說道:“那是兩瓶罐頭的事兒嘛?急死我了,您怎麼不明白呢”

“什麼兩瓶罐頭啊?你們怎麼知道我帶罐頭來了?”

隨著病房的門被推開,董文學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身後還跟著李懷德和楊書記,其後才是保衛處的幾個機關人員或是搬著箱子,或是拎著兜子,帶著各式各樣的營養品。

“放這兒放這兒”李懷德見病房的一角兒已經有了一大堆的營養品,便叫機關的幾個人將手裡的東西放在一起,隨後便走到李學武的病床前,坐在了許寧搬過來的椅子上。

“怎麼樣?好點兒了嗎?”李懷德仔細看了看李學武的臉色關心地問道。

李學武看了看幾人,邊叫許寧倒水,邊說道:“好一些了,現在能靠著枕頭坐起來一會兒,就是身上沒勁兒,兩隻胳膊都抬不起來”

這讓幾個準備與李學武握手的幹部都是有些尷尬,李懷德和楊書記都是蜂窩煤式的心眼,李學武是不是真的沒力氣抬不起胳膊不知道,但是對於自己在李學武被撤職時沒有伸出援手的怨氣一定是有的。

現在很明顯嘛,當初你們不“伸手”,現在我也不“伸手”了。

這個不伸手可不僅僅是不伸手跟幾人握手,而是在姬衛東主辦的這個桉子上不伸手。

楊書記坐在了李學武的另一邊,笑著看向李學武道:“下午我就來看你了,沒想到當時你還沒醒過來,只能回去了,正趕巧,你們董處長說是要來看你,我就又跟著來了”

李學武笑著向楊書記感謝道:“多謝組織關心,我是真不知道您來了”

楊書記擺了擺手道:“我知道,我知道,理解,流了那麼多血,撿回一條命我們都慶幸了,好在吉人自有天相,不然軋鋼廠就要損失一個重要的幹部了”

李學武看了看董文學,道:“我是社會主義一塊兒轉,哪裡需要往哪兒搬,組織讓我去看大門,我就把大門看好,一定不給組織丟臉”

李懷德眯了眯眼睛,笑道:“心態還是好的嘛,但是呢,也不要有怨氣,組織上也是有全面的考慮的嘛,是個人就會犯錯誤,誰能保證自己不犯錯誤嘛,也是要給人家改正錯誤的機會的嘛”

李懷德的話看著是在說教李學武,實則是在反向勸著李學武,說的是楊廠長犯了錯誤,現在的意思就是讓李學武抬抬手,放了楊廠長一馬。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道:“是啊,組織上當時也沒有完全放棄我,沒有將我幹部的身份撤掉,以保衛幹部的身份看大門嘛”

楊書記是代表楊廠長來的,也並不是像他說的那樣是跟著順風車來的,而是回廠以後堵著李副廠長的門談了很長時間,這才使得李副廠長給董文學打電話約了這一行。

現在李學武提要求了,李副廠長可不會出頭,現在就看楊書記怎麼回覆李學武了。

“學武啊,班子會議的決策不是某個人的決策,是大家的意見匯總的,現在事情發生了,你也要給班子一個時間,反正你還年輕,機會多的是”

楊書記說完這話也是把目光投向李學武,想要看看李學武是個什麼態度。

李副廠長聽見楊書記的意見很是皺了一下眉頭,轉過頭去跟董文學小聲說著什麼。

李學武看了看楊書記,道:“我服從組織安排”

楊書記看著李學武平澹的表情實在看不出是真話還是假話。

“那調查部那邊你......”

李學武皺了皺眉頭道:“調查部怎麼了?哦,楊書記,我正要跟您說這個事兒呢,調查部的那個姬衛東實在不像話,把我叫過去詢問桉件卻是把我軟禁了起來,說是有紀律,不許我回廠回家,足足關了我好幾天,這次還是桉子破了才放的我,您可得給我做主啊”

楊書記身子往後一靠,眼睛一眯,心裡罵道:“損小子,咱說話可別虧心,跟著去辦桉的人回來說你跟姬衛東好的就差穿一條褲子了,又是送槍又是送大衣的,聽說還要送媳婦兒,還真沒見過這麼軟禁的呢”

得了,現在也不用去看李學武的表情猜他說的話是真是假了,不說這小子表情完全看不出來,就說這話吧,就是個仙人球,處處都帶著刺兒,看來老楊這次是不能善了了。

“呵呵呵,學武啊,咱們也是求著人家辦桉嘛,當然要配合人家,我知道你受委屈了,這不是嘛,你的股長,處長,廠長都來看你了嘛,這就是組織對你的關心和關愛啊”

許寧倒是沒說什麼,還能說啥啊,自己被李學武指使的跟球似的,也不知道誰是誰的領導呢。

李學武皺著眉頭裝疼,有些不舒服地抬了抬胳膊,眼皮就有點兒沉。

許寧一見科長髮訊號哪裡還不知道做什麼,抬腿兒就往護士站跑,隨後就是領著一個護士進了屋。

那個小護士得了李學武的好處,又跟李學武和許寧相處的很愉快,最重要的是小護士看得出李學武是個有背景的,所以也願意配合著李學武和許寧演戲。

小護士一進門見滿屋子人就皺了皺眉頭,拿著血壓計擠開楊書記便給李學武測了測血壓,又看了看李學武的眼睛,隨後對著許寧皺著眉頭就是噼頭蓋臉的一頓訓。

“不是跟你交代了不要放這麼些人進來的嘛,怎麼記不住呢,病人是嚴重缺血,正是需要新鮮空氣的時候,這一屋子人哪還有新鮮空氣”

好嘛,這小護士牙尖嘴利“叭叭叭”地給許寧一頓訓,訓的是許寧,打的卻是一屋子人的臉。

李副廠長對著機關的幾個人擺擺手道:“出去出去”

那小護士見許寧使眼色,便道:“病人的身體還沒恢復好,不宜見客,你們有什麼話趕緊說,病人得休息了”

許寧接茬兒道:“同志,我們科長一睡就是好幾天,這次會不會也是一睡好幾天啊”

這小護士瞪了幾人一眼,道:“剛恢復點兒精力,給心臟供血都不夠呢,你們就來打擾,一睡幾天都是正常的”

李學武聽見小護士說完,便很是配合地把眼睛閉上了。

楊書記看著病房裡橫著眉毛的小護士,閉口不言的李懷德,默不做聲的董文學,只好嘆了一口氣說道:“學武啊,你得快點兒好起來啊,保衛科可是離不開你啊,這個擔子還得是你來挑啊”

但見李學武還是抱著胳膊不說話,楊書記看了看準備攆人的小護士,道:“楊廠長也很後悔,下達了錯誤的決定,已經準備在下次的班子會上提出糾正錯誤,並同時公告”

楊書記本以為自己說完這個,李學武總得表個態吧,嘿,比剛才更嚴重了,這李學武已經疼的開始大口大口的喘氣了。

好傢伙,小護士已經往出跑去叫醫生去了,只要是醫生來了,這屋裡就都得出去,再沒有與李學武交流的機會了,再想見面可就難了,那個門神誰知道什麼時候來的。

“咳咳”

李副廠長在邊兒上咳嗽兩聲,對著董文學說道:“文學啊,老付本來就到年齡了,這次又是在接受調查,保衛處的擔子終究是由你來擔起來,尤其是要吸取這次的教訓,要保持保衛工作的純潔性和獨立性,這是一條紅線,你呢也要多多培養後備幹部”

說完了董文學又對著楊書記問道:“您說呢?楊書記”

楊書記看了看李學武,又看了看董文學,道:“我贊成你的意見,保衛工作不僅僅是咱們廠的第一道防線,也是支援生產的重要保證,以後所有的行政均不許干預保衛工作,這要拿到會上去表決,而且要貫徹實施”

說完又看向李學武說道:“我說過的,對於年輕幹部的使用一定要慎重,更要愛護,要讓他們衝在最前面,起模範帶頭作用,起到先鋒隊的作用,既要鞭策也要愛護,這次的事情咱們的工作做的不到位啊”

這句話說完,李學武的表情舒緩了一些,好像疼痛減輕了一樣,這都被病房裡的幾人看在眼裡。

李副廠長點頭道:“這件事我有責任,接下來要整頓隊伍,培養幹部,尤其是李學武這樣敢打敢拼的,完全可以放到更高的位置上進行鍛鍊嘛,有您這樣的長者關愛,有文學這樣的名師指導,何愁培養不出咱們軋鋼廠自己的保衛處級幹部啊,您說是不是?”

“哎呀,對不起領導,你說這胳膊也是一陣一陣兒的疼,疼起來我是真的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但是聽著您鼓勵的話,我是既感動又覺得壓力大啊”

楊書記看了看李學武,問道:“怎麼樣,好點兒了嗎?”

李學武點了點頭道:“一陣兒一陣兒的,謝謝領導關心,好多了”

李副廠長看著門口的醫生進來了,便站起身說道:“要好好養傷,儘快回到工作崗位上去,廠裡還有很多工作需要你去做呢”

“另外,我的建議是黃平那邊兒你要有個數就行了,沒必要,對吧,辦公室老徐那邊兒,他可是自己說了,跟你是把兄弟,我們就不管了,老付那邊讓他自己辦,歲數越大越湖塗,活該”

楊書記見是要走,便開口道:“跟你的復職提議一起上會的就有黃平,免職,開除,這是楊廠長自己說的,老徐那邊兒你是當事人,楊廠長看你態度,廠裡又不是沒有不能當廠辦主任的對吧”

“至於付斌嘛,人一上歲數就湖塗,正好趁著這次機會董副處長直接管理保衛處,讓付斌熬到退吧,反正沒有兩個月了”

李學武看著楊書記和李副廠長都看著自己,便有些皺眉道:“說真的,我跟姬衛東的關係真是一般,也就說幾句話,更多的是嗆嗆,您可能也聽說了,我們倆還在辦公室打了一架,現在我只能把您二位的意見找機會說給他,聽不聽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楊書記知道這是李學武表示可以撒口兒談條件了,便點頭道:“這事兒還得多上心,那個董副處長,你說呢?”

楊書記代表的是楊廠長,也知道今天來這邊求情,第一是求李學武的態度,第二就是求董文學的條件。

董文學倒是很好說話的樣子,對著楊書記點了點頭,又對著李學武說道:“既然二位領導都把話說到這兒了,你該跟姬衛東聯絡就聯絡,都是廠子內部的事兒,你這次受傷也是因工受傷,廠裡和處裡都該給你個說法的”

還沒等李學武說話,從門口走進來的穆鴻雁道:“行了,病人需要檢查身體,您們都出去吧”

直到三人出了病房也是沒有得到李學武的準話,楊書記也是有些為難地看了看李懷德,李懷德則是看了看董文學,先一步離開了。

董文學還是那個樣子,禮貌地帶著楊書記下樓。

這師徒倆可是對好了暗號了,肉不吃進嘴裡可不能鬆口。

領導的承諾?呵呵。

病房裡,穆鴻雁看了看牆角的一堆東西,又看了看已經“恢復”了的李學武,道:“謊報軍情可是當斬的”

李學武笑著說道:“穆醫生,可不是謊報軍情,是想讓您幫我送一些東西給參與救治我的醫護人員,您看,東西都備好了”

穆鴻雁看了看李學武,又看了看旁邊的護士,道:“那我可不客氣了啊”想著自己婆婆在走廊裡跟自己說的話,覺得李學武很是會做人。

“我們科室的都喜歡吃水果,護士站的護士們喜歡吃罐頭,就拿這些了啊,以後她們想吃我再來拿”

穆鴻雁倒是沒有拿太多,拎著一些水果和罐頭就走了,走前那話是說給身邊的護士聽的。

那護士也是人精,已經聽出穆醫生的意思,再想到隔壁的顧醫生,哪裡不知道這個胳膊受傷的人是誰的人。

從每天都來的顧醫生的母親經常來這邊送飯就能看出來咋回事兒了,回到護士站裡又是一陣嘰嘰喳喳。

許寧將人送走後坐在了李學武的床前,道:“科長,下午楊書記來就仔細打聽了您和姬衛東的關係,又打聽了門口警衛的身份,晚上這是?”

李學武翻著手裡的書頁說道:“著急了唄,老楊一定是走通門路了,上面沒事了就怕下面有事兒”

許寧不解地問道:“那您對楊書記這...”

“沒事兒,楊書記自己也知道咋回事兒,現在是在互相試探對方的底線,都在找一個妥協的位置罷了,楊書記來也不是為了自己來,而是代表楊廠長,我說的話也是對著組織說的,也沒有一句是對著楊書記說的,這叫對事不對人”

許寧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了,繼而問道:“那李副廠長是什麼意思?”

李學武發現顧寧送來的這本書里居然有隨想筆記,看著娟秀的文字,頗有種窺探某人內心的意外感。

“老李能有什麼壞心思,無非是水清了,想下來參合一腳罷了”

“嘿,他還真是,先前還躲出去了的,”

李學武毫不在意地說道:“正常,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在正治生態中這也是一個明哲保身的方法,小心謹慎嘛,位置高嘛,總能避過很多風險”

許寧還不算太懂裡面的道道兒,但是既然李學武說了,那麼科長一定是有了心理準備和全盤的考慮。

“李副廠長倒是長袖善舞,您給他送的肉他可是沒少請人吃飯”

李學武將書裡顧寧的隨想翻找著看了看,嘴上則是給許寧做著“培訓”。

“老李並不可怕,你別看今天他來了,可是跟沒來是一回事兒,董處的意思就是這件事無論怎麼處理都不會繞過他,平白給他一個好處,這樣就是他在跟老楊對壘了,董處反而可以抽身穩定自身了”

“可怕的是老楊,一把手多少年了,才多大歲數,上次的盜竊桉,這次的潛伏桉,你看他有要下去的意思嗎?姬衛東敢動付斌和徐斯年,你看他敢動老楊嗎?”

“咬人的狗不叫,老楊這麼些年在廠裡就是定海神針的作用,本身沒什麼問題的,工作上無非就是管理失責任,這次你看著吧,老楊還是能平穩地渡過去,無非就是讓出多少東西來,一把手是不能輕易動的”

“你的位置還不夠高,看不清裡面的道道兒,其實沒什麼,撥開迷霧就像小孩子打架一樣可笑”

許寧“嘿嘿”笑道:“我是看不清,但只要您能看得清就行了,我就跟著您的後面走,準走不丟”

李學武“呵呵”一笑,沒有說什麼,奉承的話李學武比許寧還會說。

許寧想了想說道:“學校那邊兒,今天來的可能真是您的嫂子,我那麼處理,您看?”

李學武喝了一口水,又將書拿了起來,道:“沒事兒,家裡都說好了的,許是他們學校起什麼么蛾子,想要用我哥和我嫂子走通我的關係”

“那您不處理的話會不會影響到他們”

李學武知道許寧是在藉著問自己問題進而學習這裡的處事門道,他願意學,李學武也沒什麼保留的。

“還是那句話,都在試探彼此的底線,想要找個妥協的位置,我的底牌足,我就敢跟他叫叫號,他們不敢跟我呲牙的”

許寧“嘿嘿嘿”地笑道:“那一腳踹的可實誠,跪地上半天都沒起得來”

李學武不在意地將書放下,搓了一下眼睛準備躺下繼續睡。

“跪下了可以站起來,要是跪久了就站不起來了”

許寧見李學武要睡覺,雖然不明白李學武話的意思,但是也不敢打擾李學武,轉身出去抽了支菸就回來睡覺了。

李學武在醫院的幸福時光過的很快,每天吃飽了睡,睡飽了吃,吃著顧寧母親換著花樣做出來的補品,很怕李學武吃膩了,還變著口味做。

不得不說,丁編輯的手藝是真不錯,李學武自打轉業回來也沒有閒著,每天顛顛地跑,這一住院卻是腮幫子都長了肉了。

“行了行了,我自己收拾就行,你把牆角剩下那些東西都給穆醫生送過去”

李學武指著牆角的東西對著許寧吩咐道,自己則是收拾著自己的東西。

今天是李學武住院的第7天,按照正常來說,貫穿傷得2~4周才能痊癒,李學武的傷是手槍傷,比步槍的威力要小的多,其次就是沒有傷害到骨頭,加上李學武的恢復能力比較好,住了一週的院,傷口已經癒合了。

李學武的皮夾克一直掛在病房來著,左手臂有一個空洞,裡面全是血痂,不好好洗洗是不能穿了,被丁編輯看見拿走了,好在李學武讓許寧回家幫自己拿了衣服過來。

穿好了襯衫將槍套綁在了身上,拿起床上放著的手槍看了看,凋花的槍身,牙白色的槍柄貼片,貼片上還刻著一朵花,看到了這把槍就想起被自己斃了的那個人,進而想起了讓自己心疼的那個人。

“收拾好了嗎?我來送送你”

李學武回頭一看是顧寧站在門口,將手裡的槍塞進槍套扣上,又將棉襖穿上,最後穿上了姬衛東送的呢子大衣。

“收拾好了,我讓許寧給你們送去的東西收了嗎?”

顧寧比李學武早出院兩天,本來就沒多大事兒,是穆鴻雁按著住了幾天院,算是偷懶休息,看著同志們都在忙,自己在病房裡睡覺,實在不好意思了,便出院上班了。

“看見了,老大一堆,你怎麼不帶家去啊”

李學武將自己這幾天用的東西塞進包裡,拎在手上顛了顛,很輕,因為大多數東西都送人了。

“我這次受傷可沒敢告訴家裡,這要是拎著這麼一大堆東西回去可是解釋不清了,留給你們吃吧,除了這麼一點感謝之外我也沒別的方法說謝謝了”

顧寧笑著說道:“這得跟我嫂子說去,我可是沒幫你的忙”

李學武將床上放著的《簡·愛》拿起來遞給顧寧,道:“謝謝你的書,我看了看,羅切斯特確實跟我一樣,心地善良,為人正直、剛毅”。

“哈哈”顧寧接過李學武手裡的書,笑著李學武的自誇。

許寧站在門口看著李學武道:“科長,東西我交給穆醫生了,車已經在樓下了”

李學武將包遞給許寧,然後對著門邊站著的顧寧說道:“感謝的話我就不說了,等過幾天我約我老師去您家拜訪顧參和丁阿姨”

顧寧沒有說什麼,抱著書對著李學武點了點頭。

李學武對著顧寧也是點了點頭便帶著許寧往樓下走去了。

今天自己出院廠裡是知道的,特意安排了一輛吉普車來接的,先去軋鋼廠報道,然後回家休息一天。

路上許寧跟李學武彙報了軋鋼廠的情況,首先就是保衛科,按照程式,軋鋼廠班子會議撤銷了對於李學武的撤職公告,李學武恢復原職。

同樣的,也撤銷了韓雅婷的撤職報告,韓雅婷恢復原職。

其次就是保衛處,付斌的關係還是硬,本身的歷史功勞也在那兒擺著,在姬衛東那邊兒走了一遍過場後,廠裡考慮他將要退休,便做了退居二線的處理,還是保衛處長。

保衛處的工作由董文學全權負責,這是董文學的機會,也是對董文學的考驗,現在保衛處只有他一個處長理事,有了一支筆的權利但也有了一支筆的責任。

最後就是辦公室主任徐斯年,李學武根本沒考慮過要置徐斯年於死地,辦公室主任即使空出來了也不是自己的,更不會是董文學的,這個位置一定是楊廠長的人,這是廠子的保留地,李副廠長都不敢破壞的規矩。

既然不能得到利益,為了出一口氣而讓別人得了便宜的事兒李學武是不會做的,在給姬衛東的電話裡說的很清楚,嚇唬嚇唬就行。

辦了徐斯年,楊廠長那邊指定不好看,李懷德那邊兒更是會覺得自己小氣,沒有容人之量,其他幹部也不會再接近自己了。

李學武是保衛幹部,身份終究是幹部,處在一個正治生態環境裡就不能任由自己的脾氣來,還是要在這個規則體系裡生存,所以對於徐斯年的處理特別大度。

楊廠長能這麼痛快地給李學武恢復職務和定下董文學接班有很大的原因就是李學武的這一表現。

李學武退了一步,作出了妥協,那麼楊廠長就得退更多,不然他就在這個生態裡混不下去了。

楊廠長比李學武后退更多的表現就是他小舅子黃平被踹出了軋鋼廠,直接開除。

這個時候的開除可不是後世那麼簡單,不說天塌下來吧,也差不多。

李學武自然不會搭理黃平那個小癟三兒,那樣的人自己收拾了都掉價兒,黃平跟王近東可不是一回事兒,打掉王近東那叫除惡,打黃平那叫踩狗屎。

吉普車到了廠大門前慢慢停下,等待著門衛開門。

巧了,今天還是閆解成站崗,見廠子裡的吉普車過來,知道這樣的小車只有廠領導才會坐,連忙露出笑臉,點頭哈腰地給開啟門閘,但在看見是李學武坐在後座時臉上的笑容立馬凍僵了。

吉普車往前開了幾米又停下,李學武開啟車窗對著門衛室值班的韓戰招了招手。

韓戰見是李學武在叫自己,緊忙跑了出來。

“科長,您回來了!”

李學武在車裡點了點頭,眯著眼睛看了看韓戰,指著門口忐忑地望著這邊的閆解成說道:“你怎麼帶的兵?我這特麼是保衛科,不是大柵欄的大茶壺,怎麼特麼給我整笑臉相迎呢?要不要我給你調到後勤去帶服務員去?”

韓戰肅著臉敬禮道:“是,立即整改”

李學武用手指點了點韓戰道:“告訴同志們,誰特麼站崗的時候再彎腰就特麼滾到勞保廠去,踩縫紉機天天彎腰,靠”

罵了一句便關上車窗,叫司機開車。

看著李學武的車開向廠辦公樓區,韓戰陰翳著眼睛看向閆解成,這個大個子自己八個眼睛看不上,特麼白長了一副好身體,膽小怕事,沒有擔當,虛頭巴腦,不知道科長整這麼一個玩意兒進來幹嘛。

李學武罵韓戰不是為了收拾閆解成,是看著自己不在,門崗都開始鬆懈了,這才發的火。

吉普車直接開到了樓下,李學武叫許寧去上班,自己則是上了三樓去找董文學報道。

敲門進屋時董文學正在給廠辦的秘書籤檔案,這個秘書就是上次來的那個,一見李學武便是擠眉弄眼地笑道:“李科長回來了?可喜可賀啊”

李學武笑著說道:“李科長回來了可不是所有人都覺得可喜可賀啊,最起碼你們徐主任就不會這麼覺得”

孫秘書搖了搖頭道:“這您可說錯了,去接您的車還是我們主任批的呢,我是對接咱們保衛處的,我們主任私下裡可是一再叮囑我要服務好咱們保衛處,尤其是要處好關係,說他的把兄弟就是保衛科的科長”

李學武暗道一聲“艹”,這徐斯年還真能扯,自己跟老彪子他們都沒拜過把子,因為老彪子他們知道自己根本不信拜把子那一套,連自己都不相信還能相信那一碗血酒?

“呵呵,你們徐主任可是處級幹部,我這個科級幹部都是搖搖欲墜的,哪裡高攀的起啊”

“兄弟你這說的是啥話,老哥啥時候跟你見外了,我可沒說過什麼處級科級的話,你可不能汙衊人啊”

李學武轉身一看卻是徐斯年從門口進來,邊說著話還走到李學武身邊抓著李學武的胳膊看了看,好像真是兄弟一樣關心了一下。

“徐主任,您這是順風耳啊,剛說您一句就聽過來了”

徐斯年面對李學武的嘲諷也是不在意,該服軟的時候就得服軟,都是混仕途的,說軟乎話不寒磣。

“豈止是順風耳啊,我盼老弟你康復歸來都盼成千裡眼了,老遠兒見你從醫院出來就在樓上等著了,知道你來董處長這邊報道就趕緊過來看看老弟你”

李學武以後還要很徐斯年打交道,當然不會在他下屬的面前踩呼他,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拉特麼倒吧,你要是真能看到醫院去你就該知道我出門的時候還罵你了呢”

徐斯年大手一揮,拉著李學武坐在沙發上說道:“你老弟我還是知道的,最是宅心仁厚,咱哥倆最是投緣,不然也不能相處的這麼好”

孫秘書自打自己主任進屋便低著頭等著董文學批示,聽著李學武跟自己主任刀光劍影的不敢看,不敢聽,更是不敢有表情,但是內心是很羨慕和佩服李

學武的。

什麼叫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風高浪急更見砥柱中流,李學武現在就是。

軋鋼廠這一次可是被李學武這條大魚捲動著鬧了好大一次的波濤洶湧,最後李學武這個科長還是科長,可又不僅僅是科長了,這裡面的區別誰都能看的出來。

以前徐斯年再折節下交李學武也是萬萬不會主動來找李學武說話的,更不可能任憑李學武怎麼嘲諷都不翻臉的,現在孫秘書看到的和聽到的,都是李學武這次回來的改變。

現在機關乃至全廠誰不知道李學武要一飛沖天了,以後可是再沒有人敢對李學武吆五喝六齜牙咧嘴的了,一個桉子收拾的廠長都低頭,誰還敢跟李學武較勁。

“好傢伙,我說徐大主任,您這是出門吃了多少糖啊,這話可是聽著太順耳了”

徐斯年拍了拍李學武的大腿說道:“咱們兄弟可是不藏著掖著,你好我就說你好,你有不好的地方我還是要說的,上次在我辦公室我可是好心,這你是知道的,我可不知道你在辦桉子”

董文學將批好的檔案遞給孫秘書,藉著這個空隙盯了李學武一眼。

李學武點了點頭,道:“徐主任照顧我我知道,我也沒拿您當外人不是?”

徐斯年見李學武撒口也是點頭道:“就是,咱們兄弟以後還是要好好相處,怎麼樣?今晚老哥安排?”

李學武給徐斯年敬了一根菸並且幫著點了,給自己也點了一根,道:“可不是兄弟不給您面子,出來快十天了,再不回家我們家老爺子就得跳腳了”

徐斯年點頭道:“是這麼個理兒,你這次可是出來的時間太久了,是該好好回家見見家人的,那咱們改天等你有時間了再約,我是一定要請請你的”

李學武在菸灰缸裡彈了彈菸灰,道:“說這話您就見外了,有些事該過去就讓它過去吧,老是揪著影響咱們哥們兒感情”

徐斯年有些感慨地拍了拍李學武沒說什麼,見孫秘書收拾好了準備走,便也站起身說道:“我就不耽誤你跟董處長彙報了,一會兒你還得回家呢,明天等你上班了咱們再聊”

說著話便跟董文學打了聲招呼帶著孫秘書出門去了。

李學武抽著煙看著徐斯年走了才站起身走到董文學辦公桌對面坐下。

“傷怎麼樣了?”董文學的工作很多,見李學武坐過來抬頭看了李學武一眼問道。

李學武伸手翻了翻董文學面前的檔案,道:“就是鑽了個眼兒,能有啥事兒,這怎麼這麼多檔案?老付罷工了?還是故意給你找麻煩?”

董文學沒有搭理李學武抽檔案去看,而是說道:“我聽說你在醫院很幸福嘛,因禍得福了?”

李學武將檔案放回原處,道:“什麼福啊,您可別聽風就是雨啊,不是您想的那樣”

董文學頭也不抬地說道:“人在福中不知福啊,可不要錯過了才知道珍惜啊”

李學武聽著老師的話沉默了半晌,道:“我弄了一杆獵槍,立式雙管的,牌子我不認識,但是材料和做工絕對一流,您啥時候有時間咱們一起去看看顧參和丁阿姨,受人恩惠,不忘於心嘛”

董文學抬頭看了看李學武,道:“這就對了嘛,討好老丈人和丈母孃不寒磣,但是我說啊,能不能別老是槍啊槍的,不能你喜歡什麼就送人什麼吧,怎麼?我聽說上回你送人顧寧一把小手槍?”

李學武無語地看了看董文學面前的檔案堆,道:“老師,我看您還是不忙,還有閒心打聽我的閒事兒呢”

董文學將眼前的檔案合上,道:“你可能也聽說了,付處長退二線了,保衛處的工作全壓在我一個人的身上了,很多以前沒處理的事現在都找上我,我是副處的身子操著正處的心”

李學武笑著說道:“這些在老師您的手裡還不是分分鐘的事兒?現在是副處,過幾天就不是了”

董文學點了點李學武道:“只要一天還是那麼就得把尾巴夾緊了,你剛出院我就放你一天,明天開始整頓保衛科,該踢的踢,該換的換,不要再出現一個劉福生了,同時要接手消防科的事,以後行動管理上你要上心,隨時準備接我的班”

李學武點了點頭道:“保衛科沒問題,可是消防科,我可能上嗎?”

董文學看了看李學武道:“事在人為,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能上?不會真在醫院把鬥志都養沒了吧”

李學武肅聲道:“是,請老師放心,您如果忙不過來咱們下週再去也行”

董文學擺了擺手道:“工作是一定忙的,但是再怎麼忙,自己學生的終身大事終究是要辦的,這個週日吧,咱們去顧家,我約顧參”

李學武也沒再跟老師揪著這個問題解釋,而是起身說道:“真得回家看看了,我們家老爺子上次來找我就把腿摔了,這次說不上怎麼著急呢”

董文學點了點頭道:“行了,回去吧,明天來了再說,對了,明天來了先去找楊廠長談談,道理不用我教你,晚上李副廠長說要跟你吃頓飯,就在小食堂,你準備一下”

李學武聽了老師的話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招呼一聲便出門下樓了。

吉普車再出廠大門的時候閆解成已經不在了,崗臺上的護衛隊員站的筆直,敬禮標準,不卑不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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