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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學武吸了一口煙,對著楊宗芳問道:“楊明肅的妻子招了嗎?”

“招了”

楊宗芳點頭說道:“你那招兒還真……真有用,呵呵呵”。

李學武看了楊宗芳一眼,這貨有背刺的嫌疑,得找機會多敲打敲打了。

今天下樓的時候李學武就跟楊宗芳交代了,對付楊明肅的妻子用別的招兒沒用,那是個捨命不捨財的女人。

李學武昨晚去楊家搜查的時候就發現了,這娘兒們認錢,不認人。

在一件一件地往上貼封條的時候,這娘兒們的眼珠子都要跟著封條一塊兒貼進去了。

審問的時候一般都是要找個嫌疑人的弱點切入話題。

而陸雅珍這樣貪財的人最大的弱點就是貪!

她的眼裡只有財。

沒有尊嚴,沒有人情,沒有是非,沒有家人,沒有朋友,沒有天倫之樂,沒有生命!

為財,可以不擇手段。

為財,可以拋棄一切。

為財,可以交換一切。

“我們先是說了,羅成把他們家咬出來了,楊明肅也已經招了,錢都在她那兒”

說到有意思的地方楊宗芳還“嘿嘿”笑了一聲,說道:“你還別說,按照你安排的,我跟陸雅珍說,錢都是她收的,楊明肅大多不知情”。

“這陸雅珍當時就火了,說她又不是副廠長,別人憑什麼給她錢啊,再聽見羅成咬她出來,更是直言誰屁股都不乾淨”

“呵呵呵”

楊書記將手裡的鋼筆放在了本子邊上,輕笑道:“為了錢,這些人已經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了,父子,夫妻,一點兒信任都沒有了”。

“人性如此唄!”

李學武將嘴裡的煙用手夾下來,在桌子中間的菸灰缸裡彈了彈菸灰,眼皮耷拉著,輕蔑地說道:“有些人忍受不了身上的灰塵,卻能縱容心裡的骯髒”。

這話說的是誰,在座的都清楚。

無論是羅家坪,還是羅成,亦或是李學武昨晚看見的陸雅珍,都活的很精緻。

無論是衣服還是外表,都有著異於常人的乾淨整潔。

從楊明肅的閨女就能看出,這些錢的效果還是很有威力的。

“跟她說,儘快交代,爭取寬大處理,打消她的僥倖心理,告訴她,誰先交代,誰就是有自首改過情節,頑固只會招來更嚴重的懲罰”

楊書記一錘定音,敲定了對陸雅珍的審查思路,隨後又對下午的審查工作進行了安排。

李學武因為有了羅成的審訊成績,楊書記這次特意帶著他去審“一直不困”的羅家坪。

其實兩天一宿不睡也沒什麼,李學武看著羅家坪的狀態就不錯。

回手將門關上,走進有些昏暗的屋子。

為了讓受審查人員感受不到時間的流轉,屋裡特意拉著厚厚的窗簾。

而安排吃飯和換班的時間也沒準兒,很隨意。

“怎麼樣了?”

見楊書記帶著李學武進來,羅家坪並沒有理會楊書記的詢問,而是將目光看向了李學武。

“不用看我,也別害怕,我不跟伱動手,呵呵呵”

李學武笑著走到羅家坪的斜對面兒,打量了一下一直沒動的床鋪,然後轉身坐在了床上。

羅家坪則是輕蔑地瞥了李學武一眼,轉頭看向了楊書記。

“什麼時候紀監也需要保衛處給撐腰了?”

這就是不拿李學武和楊書記當人看了,明目張膽地挑撥離間,意思就是壞不了你,我噁心你。

楊書記也是老……老謀深算,絲毫不在乎羅家坪的挑釁。

只見楊元松慚愧地點點頭說道:“是啊,是我無能啊,沒有做好紀監工作啊”。

“要我說也是!”

李學武試了試床墊的柔軟度,有些皺著眉頭地問道:“這破床墊兒也敢收一塊錢一晚上?你們這招待所有特殊服務啊還是咋地?”

羅家坪斜著眼睛看了看李學武,說道:“別血口噴人了,這種小伎倆整不倒我”。

說著話,見李學武嫌棄的表情,反而嘲諷道:“我們這種小地方,李科長的金屁股當然睡不慣我們這窮鄉僻壤的床”。

“想黑我就直接黑,別拐彎抹角的,萬一我聽不懂,你不是白費口舌了嘛”

說著床墊不舒服,又懟了羅家坪一句,可李學武還是將被子拽到中間,斜靠著坐了。

見李學武這麼個吊兒郎當的樣子楊書記卻是視而不見,羅家坪不由得笑出了聲。

“呵呵呵,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這樣的人都能進了軋鋼廠的紀律部門”

見楊書記對自己的話充耳不聞,不由得有些挑釁地問道:“你們就打算這麼審我?”

“你誤會了”

沒等楊書記開口,李學武先是說道:“現在不是審訊”。

楊元松一進門就發現羅家坪衝著李學武去了,知道這是羅家坪產生了情緒波動。

所以現在將審訊的主位讓給了李學武,自己則是當起了“配角”。

李學武身子往後偎了偎,由半坐變成了半躺,看樣子要睡一覺的樣子。

“楊書記最是善解人意的,知道你不願意說,所以根本沒安排你的審訊”。

“那你們幹什麼來了?”

“看看喪家之犬唄,嘿嘿嘿”

李學武不理會羅家坪微眯著的眼神,嘿嘿笑著說道:“其實你什麼都不用說,會有人把你做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出來”。

楊書記手扶著桌子,看了羅家坪一眼,隨後惋惜地嘆了一口氣。

這倒是讓羅家坪身子往後靠了靠,眯著眼睛不時地掃向李學武和楊書記的表情。

“上次我走的時候就暗暗發誓,誰陰我,我就陰誰,而且還要加倍奉還”

雖然李學武還是笑著,但是嘴裡說出的話卻是明目張膽的威脅。

羅家坪看向了楊書記,這樣是不符合審訊要求的。

但楊書記並沒有看羅家坪,也沒有回羅家坪的話,而是扶著桌子站起身,對著李學武說道:“適可而止,對這種人不值得”。

說完話搖了搖頭便走出了房間。

而李學武則一直都沒有看楊書記,也沒有回應楊書記的話。

等門被關上以後,李學武還是那副笑嘻嘻的表情,對著坐在椅子上瞥著自己的羅家坪說道:“我勸你什麼都不要說,說出來只會讓我的恨意得不到發洩,那樣我會更瘋狂”。

“那我倒是想看看你怎麼瘋狂”

“你會看到的,不!”

李學武剛說了一句便否定了自己的話,而是得意地說道:“是我會看到的”。

羅家坪這會兒倒是穩住了自己的心神,他也是當了多年一把手的人物了,當然不會畏懼一個小科長的威脅,也不會因為這種套路產生憤怒的情緒。

“不用故作神秘了,有什麼招兒儘量招呼,我全接著”

李學武將床上的枕頭擺正了,伸手將外套解了開來。

又在羅家坪的注視下腳踢鞋跟直接脫鞋上了床。

“咳,你想的倒是美,想跟我玩兒辣椒水、老虎凳,然後大義凜然、不屈不撓那套?門兒也沒有啊!”

嘴裡說著話,李學武已經躺在枕頭上,還拽過被子給自己蓋上了。

“別妄想了,什麼招兒都沒有,你要做的就是眼睜睜地看著,等著!”

說完話,李學武已經合上眼睛打起了呼嚕。

本來羅家坪還以為李學武在跟自己演戲,可特麼聽了許有半個多小時,或者更長時間。

因為屋裡沒有鐘錶,窗子又被窗簾封著,羅家坪也估摸不出聽了多長時間的呼嚕聲。

這尼瑪絕對是睡著了!

不是演戲!

羅家坪現在恨李學武恨的牙癢癢,自己兩天一夜沒有閤眼了,眼睛都快被痴抹糊堵死了,可這王八蛋居然打起了呼嚕。

還尼瑪是有節奏的那種。

心裡罵著,可羅家坪的眼睛卻是不禁使喚了,眼瞅著就要合上了。

“哎!”

看守的護衛隊員也是損,見羅家坪要睡著,走到衛生間用拔涼拔涼的自來水透了毛巾,走回到羅家坪身前,“溫柔體貼”地給羅家坪擦了臉和脖子。

見羅家坪打著據靈,可眼睛就是不睜開。

“不精神是吧?”

護衛隊員聽著李學武的呼嚕聲,嘴上壞笑著輕聲說道:“嘿嘿,你等著,我這招兒一出,你要是不精神我跟你姓!”

說著話走回衛生間,推開窗子,從外窗臺上捧了一把雪攥實誠了,壞笑著關了窗子往回走。

這會兒羅家坪已經能跟上李學武的節奏了,呼嚕聲跟李學武的呼嚕聲就像二重奏一樣,此起彼伏的。

可還沒等羅家坪睡上三分鐘呢,就感覺有一陣冰冷順著脖頸子沿著後背往下出溜兒。

“啊呀!嘶~”

這一下羅家坪直接瞪大了眼睛,感受著腰部的冰冷,就要扭著身子躲避。

可這護衛隊的壞小子早在做了壞事兒後就把住了椅子上的羅家坪。

“嘶~我草你奶奶個腿兒!”

讀書人出身的羅家坪也罵不出什麼花花兒的話來,只是嘶哈著在親屬上招呼著身後的護衛。

而護衛哪兒在乎這個,大不了一會兒再塞一個。

等衣服裡的雪球化開了,羅家坪扭了扭肩膀,嘴裡咬著牙說道:“行,算你們狠,可我看你們還有什麼招兒”。

“其實吧,小羅你這雪球不太緊用,我有個更有效果的招兒,叫【要你醒3000】!”

正在兩人較勁的時候,突然聽見這麼一句更損的話。

羅同剛扭過頭笑著打招呼道:“科長,您醒了?”

原來是李學武正手拄著腦袋在看戲。

“你過來”

說著話,李學武招手叫羅同剛過去,在他耳邊嘀嘀咕咕了一陣兒。

“嘶~科長,您……您真是有生活啊!”

“滾犢子!我也是聽來的”

李學武拽著羅同剛的脖領子小聲叮囑道:“時間不能長了啊,十秒為一個階段,不然會出人命”。

“懂懂懂”

這羅同剛忙不迭地點頭,可心裡卻是嘀咕著:還說沒生活呢,這時間都掐的死死的。

等這邊兒沒戲可看了,李學武又躺了回去,準備接著睡,嘴裡還嘀咕道:“注意衛生啊!”。

羅家坪雖然沒聽懂李學武說的什麼意思,但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話。

所以昂著脖子對李學武說道:“你不讓我睡,那你也別睡了!”

說著話,見李學武不為所動,便時不時地喊上一聲。

李學武睡不著,便雙手一撐床坐靠在了床頭,從上衣兜裡掏出兩根兒煙,甩給羅同剛一根兒,自己點了一根兒。

看著報復成功正在得意的羅家坪,李學武輕笑了兩聲,說道:“繼續,你叫的再大聲點兒,我聽這玩意兒就跟聽音樂一樣舒服”。

羅家坪哪裡會讓李學武如意,見李學武不睡覺,便也不喊了。

李學武沒管他,抽完了煙便又躺下繼續睡。

可見李學武睡了,羅家坪又開始喊。

但這次不靈了,任憑羅家坪怎麼喊,李學武的呼嚕聲一點兒都沒停。

喊著喊著羅家坪就沒音兒了,不是他放棄了,是嗓子喊破了。

“嗯?”

羅家坪不喊了,李學武的呼嚕聲倒是停了,閉目磕眼地抬起頭看了看一臉憤怒的羅家坪,換了個姿勢繼續睡,繼續打呼嚕。

李學武的呼嚕聲那是相當催眠的,比後世那些打著ASMR的幌子滿足某些怪癖觀看欲的直播間來的有效果。

京城地區的婁姐、秦姐、於姐親測有效。

羅家坪喊沒力氣了,聽著床上那屌人的呼嚕聲又要打瞌睡。

而得了李學武指點的壞小子羅同剛還不等羅家坪閉上眼睛,就跟門口執勤的護衛換了崗,在走廊裡眾人詫異的目光中跑下了樓。

剛從陸雅珍羈押室出來楊宗芳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兒,趕緊往下追。

等追到一樓的時候見剛才那護衛手裡攥著一根老長的冰溜子和一副醫用手套,兜裡鼓鼓囊囊的又跑了回來。

“你幹嘛呢?”

這壞小子“嘿嘿”笑道:“我們科長髮明的提神武器——【要你醒3000】”。

回了一聲也不跟楊宗芳再多說,繼續往樓上跑。

不是這羅同剛不禮貌,是手上的冰溜子實在是拔手。

太特麼涼了!

“這小子怎麼回事兒?什麼提神武器?”

見這邊虛驚一場,楊宗芳又往回走,嘴裡還嘀咕著:什麼倒黴名字!

楊宗芳走回三樓,對著走廊裡執勤的護衛隊員問道:“李科長審了有四個多小時了吧?還沒出來呢?”

執勤隊員轉身正對著楊宗芳正要回答還沒等回答呢,就聽羅家坪的羈押室裡傳出來一陣哀嚎聲。

“你要幹什麼!”

“啊!!!”

“嘶~~~”

“哦吼吼~~~”

這屋裡喊“啊!”,站在走廊裡的楊宗芳還能猜測是羅家坪捱打了。

可這後面的“嘶~”和“哦吼吼~”是什麼鬼?

打舒服了?

楊宗芳緊走兩步,邊開啟門邊喊道:“李學武!不許動手……嗯?”

讓開啟門的楊宗芳和走廊裡好奇地往裡面瞅的執勤隊員詫異的是屋裡並不是李學武在動手打人。

而且可以說跟李學武毫無關係,跟打人這件事兒也毫無關係。

“噦!”

“呃!”

“嘔!”

房門口傳來一陣乾嘔聲,此時此刻楊宗芳無比後悔自己多管閒事,對於屋裡辣眼睛的場景更是差點兒把下巴驚下來。

“草!你特麼行動前能不能跟我說一聲!”

楊宗芳扶著門還不知該怎麼辦呢,就見李學武嘴裡罵罵咧咧地拎著衣服趿拉著鞋連跑帶顛兒地跑了出來。

身後還傳來羅家坪的怒罵聲:“李學武!我草你八輩祖宗!”。

“看什麼看!沒見過頭懸樑,還沒見過“錐”刺“股”啊!”

說著話,李學武還一臉嫌棄地瞪了一眼“沒見識”的楊宗芳。

手推開護衛隊員,搶了楊宗芳手裡的門把手走出來關了房門。

“你……我……他……”

楊宗芳看著李學武,臉一陣紅一陣黃地手指著房門,嘴裡就跟塞了【要你醒3000】一樣,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震驚了。

李學武在門口扶著牆把鞋提上了,嘴裡說道:“就說讓你們學學文化,多看看歷史典故,不能做文章,能說幾個成語也是好的”。

執勤的護衛隊員滿眼“崇拜”地看著李學武,不知道科長還這麼“博學”。

兩人心中這時就一個想法:李科長是真……不損啊!

提上了鞋,李學武直起身,穿了手裡拎著的衣服,口中不住嘴地說道:“頭懸樑啊,就是東漢有個叫……”。

說著話,穿衣服的手一頓,然後搖了搖頭說道:“這個故事沒什麼可講的,我給你們講講錐刺股的故事”。

李學武穿好了衣服,摟著楊宗芳和執勤隊員的肩膀往後走,邊走邊說道:“蘇秦你們知道吧,他為了熬夜啊,就用錐刺股”。

在臉色變換的兩人中間,李學武嘴裡嘚不嘚地說道:“這錐也分什麼錐,有夏天用的,也有冬天用的,而這個股呢……”。

還沒等李學武說完,楊書記從臥室走了出來,看著搭肩膀的三人詫異地問道:“我好像聽見羅家坪的聲音了,怎麼了?”

“沒事沒事”

李學武放下搭肩膀的手對著楊書記說道:“就是精神的,不想睡覺,倍兒興奮,是不是啊楊科長?”。

說著話,李學武轉頭看向了楊宗芳。

楊宗芳能說什麼?他又沒試過。

“精神是精神,可不……不會出問題吧?”

楊宗芳問李學武的話都有點兒磕巴了,這實在是打碎了他二十多年對那個位置的認知。

可能碎在地上的還有個叫節操的東西。

李學武看著愣目愣眼的楊書記,笑著解釋了羅家坪的“興奮”。

“你!”

楊書記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李學武了,這不是胡鬧嘛。

李學武擺擺手說道:“沒事,那壞小子有準兒,只要一次不超過十秒,結腸黏膜就不會壞死”。

楊書記有心去羅家坪房間制止那個護衛隊員,可腦海中模擬出來的景象讓他對著羅家坪的房間望而卻步了。

“趕緊停了吧,像個什麼樣子”

說著話,楊書記轉身回了臥室。

應該是跟軋鋼廠那邊兒打電話打了一半過來的。

李學武對著執勤的隊員示意了一下,隨後拍了拍楊宗芳的肩膀。

可李學武的手剛沾上,楊宗芳就躲開了。

“你什麼意思?!”

李學武瞪著眼睛看著楊宗芳問道:“又不是我動手的!我手乾淨著呢!不信你聞聞看!”

“得得得!”

楊宗芳躲李學武躲的遠遠的,捂著嘴說道:“我真服了你!”

李學武笑呵呵地說道:“你反應是不是晚了點兒,剛才我還摟著你的肩膀了呢!”

楊宗芳嫌棄地看了李學武的手一眼,隨後咧著嘴疾步走回了臥室。

“呵呵呵,讀書人啊……”

說著說著,想起了自己的大學,看著羅家坪的房門處又改口道:“賤人,就是矯情!”

晚飯李學武吃的很香,因為今晚有幾個人沒胃口,菜量就顯得足一些。

吃的更香的是羅同剛,因為他的周圍沒有人跟他搶菜吃。

等刷了自己的飯盒,李學武對著走出來的楊書記說道:“書記,沒什麼事兒我就下班了啊”。

其實楊書記還想讓李學武跟著自己去看看羅家坪的,但是怕李學武又做出什麼奇怪的舉動,便點點頭示意可以。

從招待所出來的時候外面已經出月亮了。

李學武打了一個哈欠,站在門口抻了一個懶腰,上了指揮車便往鍊鋼廠外走。

“咱們吃吧,他不會回來了”

顧寧站起身,對著站在餐桌邊上看著牆上掛鐘的周亞梅說了一句。

周亞梅看掛鐘已經七點了,這會兒應該早就來電話的。

“要不再等等?”

顧寧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抱著罐頭瓶子的付之棟,道:“他一向準時的,沒有電話就一定是不回來了,咱們吃吧”。

說著話伸手從付之棟的手裡將裝著哈什螞的罐頭瓶子拿了起來放在了茶几上。

“吃飯”

付之棟抬頭看了看已經從自己身前走過去的顧阿姨,又看了看罐頭瓶裡的叔叔,跳下沙發跟在顧寧的身後往餐桌那邊去了。

“那我給他留出一些來”

周亞梅轉身去廚房拿了一個盤子出來,從菜盤子裡夾了一些菜出去。

顧寧沒再表示什麼,而是將撥了刺的小碎肉放在了付之棟的碗裡。

“謝謝顧阿姨”

“嗯,吃吧”

付之棟看了一眼顧寧的臉色,端起飯碗吃了起來。

周亞梅也不知道兒子是怕顧寧還是喜歡顧寧,這一天顧寧走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

顧寧也不搭理他,他就自己玩兒。

顧寧說什麼,比自己說還要動的痛快。

將給李學武留的菜放回鍋里扣上鍋蓋,周亞梅走回到餐桌坐下,邊照顧著兒子邊吃飯。

本以為李學武今天回來,周亞梅特意做了四個菜,可現在就兩個人加個孩子吃了。

“你跟李科長認識多久了?”

吃完飯以後,周亞梅把碗刷好,跟顧寧坐在沙發上邊喝茶邊說話。

顧寧端著茶杯的手頓了一下,隨後回道:“不太久”。

隨後感覺自己好像有些敷衍,又補充道:“不到半年”。

這兩天周亞梅已經瞭解顧寧是個什麼性子了,對於顧寧的回答倒是沒有覺得高傲或者冷漠。

“很特殊的認識方式嗎?”

周亞梅將身子陷進了沙發靠背,雙手抱著屈起來的雙腿。

顧寧看了周亞梅一眼,問道:“為什麼這麼問?”

周亞梅笑著說道:“感覺你們兩個是完全不一樣的性格,如果不是什麼特殊的經歷,好像……”。

周亞梅想了一下,繼續說道:“好像放在一起很不搭”。

“是嗎?”

顧寧沒什麼反應,就是隨口問了一句。

“嗯”

周亞梅點點頭說道:“但奇怪的是,現在你們兩個站在一起卻又很自然”。

“是嘛”

顧寧說完,自己也想了想,自己跟那人站在一起是個什麼樣的狀態。

“也許是吧”

好像真是這樣,顧寧將手裡的杯子放在茶几上,抱著肩膀躺進了沙發靠背上,眼睛則是盯著壁爐裡的火苗。

“你喜歡他嗎?”

周亞梅歪了歪身子,眼睛看著有些發呆的顧寧。

顧寧聽見周亞梅的問話皺了皺眉頭,想了一陣兒,隨後搖了搖頭。

“不知道”

回答了這個問題,顧寧轉過身,看著周亞梅說道:“我也不太確定,我們兩個雖然半年前就認識,但後來還是相親才……”。

“確定的關係?”

“不,沒有,他不喜歡我”

“呵呵,挺有趣的”

周亞梅挪動了一下身子,往顧寧身邊動了動,湊近了顧寧輕聲說道:“我能想像得到他當時高傲的表情”。

顧寧看了看周亞梅,點了點頭,很是認同。

周亞梅抱著自己的雙腿,下巴抵在膝蓋上,看著壁爐的方向說道:“付海波當年跟我相親的時候也是這樣,傲氣的很”。

“那你喜歡他嗎?”

“誰?付海波嗎?”

周亞梅抬手捋了一下耳邊的頭髮,笑著說道:“我當時跟你現在的感覺一樣,我也不知道我喜不喜歡他,但是看著他高傲的表情我就跟不服氣”。

說著話,眼眸低垂,看著茶几上的茶杯說道:“後來結婚了,我是有喜歡他的,也有可能是羨慕他,崇拜他”。

顧寧捏了捏自己的手指,看著周亞梅孤獨的身影,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英俊,瀟灑,做事果斷,對我也很好,對我的家人也很好”

好像回憶起以往的時光,周亞梅的臉色露出悵然的表情。

“喜歡他就告訴他,或者表示給他看,不然男人永遠不知道你喜歡他”

說著話,周亞梅轉過頭看著顧寧說道:“我是能看得出他是在乎你的”。

顧寧點點頭,說道:“我知道”。

“我是不是說的多了?”

周亞梅看著有些迷茫的顧寧,輕聲問道。

“沒”

顧寧搖了搖頭,說道:“他跟我商量,帶我來的時候就說過,你是可以信任的人”。

“是嗎?”

周亞梅笑了一下,說道:“我對他的第一印象並不好,霸道,陰狠,刁鑽”。

顧寧倒不是第一次聽別人這麼說李學武,但對於周亞梅笑著這麼說他,還是第一次見。

“當時他正在抓付海波,硬闖進來的”

周亞梅解釋道:“我還以為他會做什麼過分的事兒,但是他沒有”。

“嗯”

顧寧很是確定地點點頭,說道:“他不會的”。

“呵呵”

周亞梅點點頭,說道:“他就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看著嚇人,但是卻敢接受我的心理治療”。

說著話,周亞梅湊近顧寧問道:“你知道他以前的事情嗎?”

顧寧看了周亞梅一眼,知道是在逗自己,但還是搖了搖頭。

周亞梅笑著說道:“他做過跟多荒唐事,對這個世界有自己的理解,對一些事情又有獨特的見解”。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思想這麼複雜的男人,也是第一次見到經歷這麼豐富的男人”。

顧寧搖了搖頭,說道:“他沒跟我說過,我們倆交流不多,但他確實是挺能說的”。

“哈哈哈哈”

周亞梅一想到喋喋不休、口若懸河的李學武,身邊坐著一個不問就不說話的顧寧,想想這個畫面就有趣。

“真有趣啊!”

李學武站在大堤上,看著下面反射著月光的冰面,又看了看建在河堤上的大院兒,嘴裡嘀咕了一句。

從鍊鋼廠出來,李學武並沒有回關村大街17號,而是往西南方向出了城。

開了許有二十多里路,就上了河堤。

今晚的月亮很亮,都不用開車燈就能看見路。

等上了這處大堤,李學武看見了自己要找的目標。

“這尼瑪得做了多少虧心事才準備的這麼隱蔽啊?”

李學武從懷裡掏出了M1911,開啟了保險,將手電揣進兜裡,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坡下走去。

這處院子破破慥慥的,看著圍牆是好的,可隨時都要倒塌的樣子。

李學武試著推了推牆體,入手處一片冰冷。

感覺大冬天的,這土牆怎麼都不會塌,李學武便攀著牆頭往裡面看了看。

多虧今晚有月亮沒雲彩,月光把這大院照的很是透亮。

可詭異的是這院裡停著幾副棺材。

“呱噠”

寒風抽卷著土房的窗戶框,破敗不堪的窗扇跟著風呼呼噠噠地左右搖擺。

“這尼瑪別說大半夜的,就是大中午的也沒有人敢來吧?”

李學武找到牆頭的標記處,順著牆頭跳進了院裡。

等落了地,回頭看了看沿著牆根插著的鐵釘,直想罵一句老銀幣。

李學武微微蹲下身子,用懷裡的手電筒往院裡的黑暗處照了照。

除了破敗不堪的爛木頭,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了。

最值錢的可能就是院裡停放在條凳上的那四副大紅色棺材了。

即使如李學武這般見慣了生死的傢伙,也被這院裡的詭異佈置弄得後背潮乎乎的。

李學武關了手電筒,走到四副棺材附近看了看,抬手便依次點名,將棺材收進了指尖。

“草”

做完這件事,李學武才放鬆了神情。

別說李學武迷信,可這玩意兒信則有,不信尼瑪還有!

雖然那個老銀幣說了這是他故意佈置的,但誰知道有沒有什麼河裡來的阿飄看見這邊的風景好,房子好,就來這邊借住了呢。

現在沒事兒了,即使那些棺材裡有阿飄,現在也成了甕中之飄了。

至於以後怎麼處理,李學武倒是沒犯愁,今年是個吉祥年,所有的牛鬼蛇神都,呵呵。

李學武走到土房邊上轉了一圈,在面相河面的方向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用槍把敲了敲柴火房的房體,又跺了跺腳下,一陣“咚咚”的聲音傳來。

李學武往後站了站,仔細打量了一下,還真是“船來了”。

沒錯,這特麼是艘船,還是特麼一艘能出海的船。

這是付海波跟李學武說的後路,他自己的後路。

現在後路被李學武抄了。

這艘船的船身在地平面下面,這破敗的院子下面有暗溝,河水能引進來。

河水如果沒凍上的時候,只要開啟暗溝的排水閥,那這艘柴火船就能順著暗溝開進河裡。

一進院的人如果僥倖沒有被大門處的東西傷到,那也被院裡的棺材嚇到了。

就算沒被嚇到,那土房便是院裡最顯眼的目標了,誰會在乎這邊木質的柴火房呢。

李學武不得不佩服付海波這隻老鼠的打洞能力,就衝這個準備,李學武也得給他點個贊。

據付海波說,這艘船居然還有著這個時代剛剛興起的機動螺旋槳,還是汽油版的。

這玩意兒現在津門和大聯有不少,這內陸河倒是不多見。

好在是冬天抓的付海波,這要是夏天,準讓他跑了。

付海波跟李學武也承認,他有賭的成分,一年四季,他就賭冬天他不會出事兒。

事實證明,他成大聰明瞭。

這條河叫大柳河,為啥有這麼難琢磨的名字這裡不細說,單說這條河的寬度和方向。

防洪渠的水從鋼城匯聚過來,在這處河口聚成大柳河,比十棵柳樹橫放還寬的大河。

大柳河往下又匯聚到太子河,太子河又匯聚到大遼河。

大遼河直接通著入海口,這特麼要是讓付海波在河水沒結冰的時候上了船,那可真真兒的就是付海波了。

李學武邊跺著腳,邊用腳步量了一下這艘船的長度和寬度。

還行,也就十米長,能裝的下。

“裝!你還裝!”

周亞梅用手指點了點顧寧,笑著說道:“剛才還說不知道喜不喜歡呢,這會兒我一說他的壞話你就替他辯解”。

顧寧這會兒許是聊的多了,臉上也有了笑容,

對於周亞梅的調侃,她是沒怎麼覺得自己是故意偏袒和維護李學武的。

因為李學武在她心中的形象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

兩人坐在沙發上,烤著壁爐裡的火,喝著清茶,聊起了各自對李學武的看法。

男人聚在一起,有時候話題會不自覺地跑到女人身上。

而女人拉進關係最快的辦法就是聊男人,聊同一個男人。

顧寧相對於周亞梅,跟李學武見面的次數多,經歷的也多。

而周亞梅相對於顧寧,又知道很多李學武的事兒。

所以兩人對於同一個人有著不同的印象和感覺。

顧寧聽著周亞梅的敘述,有時會搖搖頭,有時會點點頭。

而周亞梅聽著顧寧說的時候則是會笑著問顧寧當時的感受。

“說什麼呢?這麼晚了還沒睡?”

就在兩人說笑的時候,突然聽見門開啟了,是李學武從外面進來了。

“說某人的英雄事蹟呢”

“哦?”

李學武笑著看了一眼周亞梅,說道:“等會兒給我也說說,我也學習學習先進榜樣”。

“哈哈哈”

周亞梅捂著嘴笑著說道:“剛才我們就在說你這個呢!”

“呵呵呵”

李學武看著顧寧問道:“你把我能說會道厚臉皮的事情透露出去了?我在東北可是一直保持著深沉臉兒小的形象的”。

顧寧笑看著李學武不說話,端起茶几上的茶壺給李學武倒了一杯茶。

周亞梅從沙發上跳下來,穿了拖鞋走過來接了李學武的外衣掛在牆上,口中笑著說道:“是,我一直覺得你臉兒挺小的”。

李學武走到沙發邊上坐下,端著茶杯喝了一口,隨後笑著說道:“所以別說我壞話啊,給我說哭了,可不好哄”。

“誰哄你啊,讓顧寧哄你吧”

說笑著走去了衛生間,給李學武去放熱水。

李學武看了看顧寧問道:“今天嚇著了吧?”

“沒有”

顧寧搖了搖頭,說道:“我知道沒事兒的”。

李學武點點頭,這姑娘卻是有這個底氣說這個話。

如果是別人,李學武這麼處理,那得是多大個人情,還不感恩戴德以身相許?

但是在顧寧這兒,就是給李學武一個表現的機會。

因為即使沒有李學武,顧寧今天也沒事兒。

看著李學武褲子上的灰,顧寧問道:“你…晚飯吃了嗎?”

“嗯,在單位吃的”

李學武再喝了一口茶,笑著回了顧寧一句,隨後問道:“帶魚好吃嗎?”

“還行”

“呵呵呵”

李學武就知道顧寧會這麼回自己,但還是想問。

“哈什螞呢?好吃嗎?”

“嗯,還好”

許是看出了李學武眼中的笑意,知道他這是在笑自己的回答,所以在回第二句的時候變換了一個詞彙。

“那咱們回去的時候多買點兒,讓咱媽嚐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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