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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春天的到來,明媚的陽光灑滿了地中海每一片海域,小小的基督山島自然也包括在內。
就在這一天,法利亞神父透過照顧他的夏奈爾-諾埃爾小姐,提交了面見皇帝陛下的申請。
他的申請很快就透過了。
“神父,您要見我有什麼事情嗎?”當神父來到自己房間之後,艾格隆客氣地問。
法利亞神父已經上島接近半個月了,脫離了地牢的他,經過了這段時間的調養之後,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狀態都已經大為好轉。
雖然他還是半身癱瘓,但是對他來說,並不足以阻礙他精神上的思索。
他現在看上去已經充滿了無窮的行動力。
“陛下,您可以告訴我,您接下來打算去做什麼嗎?”法利亞神父沒有客套,而是直接單刀直入,“據我觀察,您一直都在招募人手,而這些人肯定不會只是侷限在小小一個島上的,您打算在哪兒使用他們呢?”
“我打算建立一個走私網路,為我賺取源源不斷的利潤,這需要很多人手。”艾格隆回答。
“我看到了這一點,您確實在招募水手,愛德蒙也是您為此而帶到島上來的,但是依我看,這並不是您全部的打算。”法利亞神父並沒有退讓,而是繼續說了下去,“您不僅招募水手,您也在招募軍隊,甚至超出了基督山島上的承載能力……很明顯您在試圖組建一支有點規模的軍隊,那麼這必然引申出了下一個問題——您打算把這支軍隊帶到哪兒去呢?”
艾格隆沒有立刻回答。
“如果您希望我作為您的謀臣,那您就必須對我開誠佈公,至少讓我知道您接下來想要做什麼,這樣我才能發揮我的作用,不是嗎?”法利亞神父繼續說,“您可能是覺得我剛剛從牢房裡出來,不足以託付大事,但是我認為我現在的狀態很好,這段時間我也一直在潛心觀察歐洲的現狀……我認為我能夠發揮一點作用,所以請您稍微信任我一次吧。”
艾格隆猶豫了一下。
“您肯定不會直接帶著他們登陸法國然後進軍巴黎吧?這完全不理智。”神父笑著說,“您沒必要再和父親一樣冒一次險,畢竟他在軍隊中有威望,而您目前還沒有。”
“當然不是了。”艾格隆被這個玩笑逗笑了。
如果他現在帶人登陸法國,怕是深入內陸三十里不到就會被逮住送去坐牢吧。
下一步怎麼做,一直都只是他內心當中思考的方案,連身邊親近的人都沒有說過。
不過,眼下似乎也到了該說出來的時機了。
至少跟神父商量一下也沒關係。
一想到這裡,艾格隆也不再猶豫,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只要人馬到齊,並且稍微形成戰鬥力,我就去希臘。然後作為志願軍,協助希臘義軍反抗土耳其人,幫助他們獲得獨立。”
“哦!倒是讓人稍稍有些意外。”神父睜大了眼睛,很驚訝,但是並沒有表現出多少反對。
“養軍隊不光要錢要人,而且還要地盤,這個小小的基督山島絕對容不下我組建軍隊。所以我得想個辦法搞到一塊更大的地盤。”既然已經說了出來,艾格隆也不再隱瞞了,“考慮到我的身份,如果我在其他地方搶地盤,那麼毫無疑問會迎來極其猛烈的反撲,但是如果我打著拯救希臘的名義志願為光復基督教國家而戰,雖然是東正教,但是基督教世界的人們還是會為我歡呼——”
“這倒是一個不錯的理由。”法利亞神父點了點頭。
接著,他想了想,“不過眼下希臘的形勢不太妙,土耳其人和埃及人正在圍攻他們——”
“那正好,這才是我發揮的空間!”艾格隆躊躇滿志的回答,“土耳其人現在貌似佔據優勢,但是這只是因為希臘人自己太混亂而已,並不是因為它多麼厲害。我想我有在其中操縱的空間。”
兩個人的對話之間,也透露出瞭如今的形勢。
自從被奧斯曼土耳其征服,希臘人民就一直沒有停止過反抗,而從1821年開始,希臘人民的反抗迎來了一次空前的高潮。
經過幾年的游擊戰爭,希臘起義軍在科羅克特洛尼斯等人的帶領下,屢屢戰勝土耳其軍隊,一度光復了幾乎全境。
然而,希臘本土的貴族和土豪們看不上出身草莽的起義軍首領們,而親歐洲一派和本土派也在進行激烈鬥爭,於是在獨立還沒完成之前,希臘內部就進行了激烈的內訌。
1824年4月,希臘召開第二屆國民議會,科羅克特洛尼斯被解除總司令職務。支援他的那一派當然不服,拒絕承認政府,另立中央,於是希臘出現兩個政府並存的局面。
經過兩次激烈的武裝衝突,希臘的內訌終於以科羅克特洛尼斯本人被捕。希臘內部戰爭結束,希臘軍隊力量蒙受重大損失。
就在這時,土耳其對希臘也虎視眈眈,拼命想要撲滅這股起義的烈火。1824年7月,土耳其與被名義上被它統治、實際上被阿里帕夏控制的埃及簽訂協定,共同鎮壓希臘人民起義。
1825年2月,埃及陸海軍9萬大軍在伯羅奔尼撒半島南部登陸,並且大舉進軍。希臘軍隊雖英勇抵抗,仍未能阻擋埃軍的進攻。希臘政府迫於社會輿論壓力,釋放科羅克特洛尼斯等人,再次委任其為總司令,但是,戰局已難扭轉,埃軍佔領了希臘絕大部分地區。
經過了兩年的激戰,雖然希臘人奮勇抵抗,但是科林斯地區以北的希臘國土都重新落入到了土耳其軍隊之手,屬於希臘人的地盤只剩下了伯羅奔尼撒一部分國土和愛琴海上的若干島嶼。
看上去希臘的形勢已經岌岌可危。
但是,這只是黎明前的黑暗而已,到了絕境之後,希臘人終於開始拼死抵抗,最終抵擋住了土耳其人的腳步,而腐朽的奧斯曼帝國也開始支撐不住戰爭的消耗。
另外隨著希臘武裝起義的持續,歐洲對希臘的同情感也在逐年上升,各國的態度也在變化,最終,原本不願意支援起義、希望維持舊秩序的歐洲大國們改變了態度,並且強硬地向土耳其施壓,然後逼迫土耳其退出了希臘。
原本的歷史上,希臘最終在1829年獲得了正式的獨立。
艾格隆知道,就好像股市炒股一樣,眼下是“希臘”這隻股票最低谷的時候,只要他入場並且努力一下,就能夠讓自己獲得股票反彈期間的巨大利益。
希臘現在越慘,他就越有了“貪天之功”的空間。
這一切的打算,他當然不會跟神父說清楚了,不過法利亞神父也能夠敏銳地觀察到其中的好處。
“您不怕冒險嗎?那是土耳其軍隊,是正規軍。”法利亞神父問。
“我討厭冒險,神父,任何時候都討厭。但我更加知道,如果想要皇座,那就必須要冒險,相比於我能夠得到的好處來說,冒險不值一提。”艾格隆慨然回答,“一旦我組建了一支志願軍,我就去進行我的事業。”
頓了頓之後,他又解釋,“況且我並不是沒有依仗,我有那些忠於我的老兵和軍官,還有幾千萬法郎的資金,我一定能夠壓服那些土耳其人,我認為土耳其就像是一座搖搖欲墜的破屋子,只要站在門口狠狠一腳,它就會搖晃著倒塌!”
“那如果您成功了,您打算要什麼呢?希臘王冠嗎?”法利亞神父又問。
“我不要,希臘這個王國是誰也治理不好的,您沒看到嗎,他們在獨立成功之前就用刀槍內訌了!誰也無法管好這個國家,它也不值得我浪費精力,我要的是法蘭西這個最富有的歐洲大國。”艾格隆搖了搖頭,“我只要獲得一個勢力範圍,並且把希臘當成籌碼和歐洲列強交易更好的條件就行了。”
很好……法利亞神父在心裡輕輕點了點頭。
看得出來,他的陛下已經有了相當成熟的計劃——甚至可以說,超出了他原本的預計。
既然如此,那就放手一搏吧!
我也可以幫陛下添一把火。
“您的計劃是相當不錯,我並沒有什麼可以反駁的地方。不過……”法利亞神父狡黠地笑了笑,“但是,我想我可以盡我所能,讓您的計劃更加順利一些,並且得到更加堅實的保障。”
“您是指什麼呢?”艾格隆頓時就來了興趣,連忙問。
“在那些大國為了自己卑鄙的利益勾當而棄希臘於不顧的時候,您單槍匹馬去拯救希臘的義舉,必將得到所有基督徒的認可,哪怕是最反對您的人,在這件事上也沒辦法挑出您的錯來……而我想,羅馬教會將會是最為您歡呼雀躍的那群人之一。”神父小聲向他解釋。
接著,他的眼睛裡冒出了興奮的光,“陛下,您想想看,如果羅馬教皇親自發下敕令,在基督教世界褒獎您的壯舉,那將是何等的榮譽?”
在他的語氣感染下,艾格隆不禁也隨之悠然神往。
他當然不會對羅馬教會有什麼好感,但是他知道,法國現在還是一個天主教國家,尤其是法國農民,最吃這一套宗教上的說辭——如果教皇親自發布敕令嘉獎他的話,那將在法國廣袤的農村引發多麼大的轟動?
那時候他再用畫冊等等手段,對那些農民來一波宣傳轟炸……
嘿!那將是何等讓人興奮的場面!
一想到這裡,艾格隆不禁悠然神往。
不過,他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又狐疑地看向了法利亞神父。
“我父親和羅馬教會的關係鬧得很僵,教皇會願意這麼做嗎?”
艾格隆所說的確實是實情。
法國大革命時期,共和國政府和天主教會的關係非常惡劣,共和國一方面在意識形態上非常討厭所謂壓制理性、鼓勵愚昧的天主教;一方面又非常垂涎於教會的資產,所以大革命一開始就把屠刀伸向了教士階層,教會在法國也隨之元氣大傷。
拿破崙上臺以後,開始重建法國秩序,他又撿起了天主教會作為工具,於是他開始解除對教會的禁止法令,然後刻意和教會搞好關係。
在他的努力下,教會很快就和拿破崙修復了關係。
1804年,拿破崙登基的時候,就是教皇庇護七世為拿破崙加冕的。
不過,雖然利用教會作為工具,但是拿破崙內心裡對教會還是非常不屑的。在加冕儀式上,他從教皇手中搶過了皇冠,自己為自己戴上,明確地昭示天下,自己的皇位是自己打下來的,並非由教皇所授——兩邊的關係也隨之現了原型。
在之後,拿破崙和教會的關係也急轉直下。
教皇原本以為拿破崙帝國會和波旁王朝一樣,成為天主教世界的支柱,然而拿破崙卻把帝國當成了他個人野心的工具。
1809年拿破崙進攻維也納,然後併吞羅馬教皇國屬下的各邦,庇護七世大發雷霆,宣佈將拿破崙革除教門。拿破崙便於1809年7月6日逮捕了梵蒂岡中的教皇庇護七世並將其押解回薩沃納囚禁。
庇護七世教皇經過了五年的囚禁生活後,才在拿破崙1814年退位後才被釋放。
很明顯,兩邊最後的關係變成了決裂狀態。
他奶奶萊蒂齊亞-波拿巴的弟弟,也就是他的舅姥爺約瑟夫-費什(JosephFesch),是教會的紅衣主教,當年也在教會當中煊赫一時,還主持了他的洗禮儀式;但是他這個紅衣主教完全是因為拿破崙的關係所以才在法國得到的,而在拿破崙和教會的關係破裂之後,他在教會當中的地位也大大下降。
最終,在拿破崙退位之後,他回到了羅馬,然後被投閒置散,現在只能在羅馬過上退休生活,指望他在教會當中發揮影響力是不太可能了。
所以熟知這些掌故的艾格隆,根本就不指望羅馬教會對波拿巴家族的態度。
“如果庇護七世還在世的話,我想他們確實很難改變主意,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我們有新的教皇可以打交道。”法利亞神父再度微笑了起來,“陛下,這也是上帝在幫助您。”
確實,和拿破崙有深仇大恨的庇護七世教皇已經在1823年去世了,接替他的是利奧十二世教皇,一朝天子一朝臣,教會內部自然也進行了大量的人事變動,曾經的仇恨現在看來似乎也不算什麼了——畢竟當年法國國王腓力四世一樣劫持囚禁了教皇,後來的國王還不是繼續當天主孝子?
“您說得確實有道理。”艾格隆點了點頭,“那您覺得應該怎麼運作呢?”
“您算是找對人了!”神父的眼神裡閃過一絲得意,但是很巧妙地掩飾了過去,“您忘了,我本來就是一位義大利神父,我是教會的人,我在裡面有很多老朋友。”
“哦……”艾格隆恍然大悟。
“我看了最近的梵蒂岡年鑑,然後發現我最好的一位朋友,現在已經榮升紅衣主教了……唉,十六年的光陰!”神父長嘆了一口氣,對自己在地牢當中浪費的時光而感到遺憾,不過很快他又打起了精神,“陛下,我可以跟我的那些老朋友們聯絡,讓他們為我幫忙一下,打通教會的門路。”
“有多少把握?”艾格隆鄭重地問。
“如果您沒錢或者不願意花錢的話,老實說沒把握。但只要您肯花錢而且有足夠的金錢,那麼讓教會承認魔鬼是天使也不難,無非是找到正確的門路罷了。”神父淡然回答,“您想想當年美迪奇家族和博爾吉亞家族的人都能當教皇,在羅馬還有什麼事是不能發生的呢?”
“言之有理……”艾格隆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無意中他發現自己開啟了另外一條路。
果然,法利亞神父確實很有用……他再次為自己的明智決定感到慶幸。
是啊,教會自古以來就是個腐敗又花樣百出的組織,最擅長的就是化腐朽為神奇,或者化神奇為腐朽,只要自己找對了門路,買通了高階教士和教皇,讓他們為自己嘉獎又算得了什麼呢?
一想到這裡,艾格隆頓時就振奮了起來。
然後,他就在思考該以怎樣的手筆來收買教皇。
在《基督山伯爵》原著當中,基督山伯爵愛德蒙-唐泰斯,是以一塊巨大的翡翠為代價,買到了教皇的赦免令,在刑場上救下了一個盜匪的性命。
而這塊翡翠,現在就在他的寶庫裡面,靜靜地等待著他隨時取用。
毫無疑問,他想要得到的東西,比重要得多也寶貴得多,但是他相信,只要多付出一點代價,終究還是可以從教皇手中買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畢竟,他和現在的教皇並沒有仇怨。
“陛下,如果您覺得我的建議可行的話,那最好就儘快下定決心。”就在艾格隆沉思之間,法利亞神父小聲催促了,“越早做好準備,您就越快地掌握了局勢的主動。不管您心裡是否看得起教會,但您既然希望表現出基督教世界英雄的光輝,那麼教會的吹捧對您來說就非常有幫助了,沒有人比教皇更能夠認證您的豐功偉績。這一切的代價,無非只是讓您損失一些死物罷了,沒什麼值得留戀的。”
是啊,一切條件都已經具備了,那為什麼還要猶豫呢?艾格隆下定了決心。
如果失敗了,無非是損失一些財物,但是如果成功了,那就是極大的政治資本了。
“那好,那我們就為之努力吧。”他虛空握緊了拳頭,猛然搖晃了一下,以此來表示決心,“您現在就可以想辦法聯絡您的那些朋友們,讓他們知道您在為我效勞。”
“信我已經寫好了。”法利亞神父笑著回答,“您隨時可以讓人送到義大利,送到他們手裡。”
“那麼我親自去主持吧。”艾格隆回答。
“嗯?”法利亞神父瞪大了眼睛。“您……?”
“是啊,我之前就打算去羅馬一趟。”艾格隆微笑地看著他,“現在看來,我更加有不得不去的理由了。”
“……您要小心自己的安全。”法利亞神父想了想,並沒有出言阻止他,只是叮囑了一句。
畢竟現在的羅馬處於教皇國直接統治之下,並非奧地利觸手可及,只要教會沒有搜捕他的主人,而且少年人不公開露面,那麼也確實沒有太多危險。
“您去羅馬,是想要見您的那些家族成員嗎?”接著,他猜測到了艾格隆的理由。
“是的,我是打算去見見我的祖母和其他家庭成員。”艾格隆的笑容漸漸消失了,然後平靜地看著虛空,“他們大概也非常想念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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