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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你儘可以把我們當成保護人。”
艾格隆的告誡語重心長,但是年輕的奧托王子卻並沒有因此而掃興,更沒有因此而對自己之後有可能的國王生涯產生多少畏懼。
他現在才十二三歲,雖然接受了王室的教育,但是並不真正懂得“統治”到底意味著什麼,更加不明白權力執行的實際邏輯,只是為一頂意外將要落到自己頭上的王冠而感到興奮而已。
他知道自己作為次子,如果沒有機會幸運地看到長兄早夭的話,那麼原本最好的前途也不過是在未來成為一位巴伐利亞親王罷了,並不可能真正號令一個國家,而如今自己卻有希望成為一個新生國家的國王——哪怕這個國家遠在天邊,也絕對是他人生的一大飛躍。
這一個喜訊早已經讓他忘乎所以,又哪裡會去擔心其他呢?
再說了,在奧托王子看來,自己家族枝繁葉茂樹大根深,自己只需要從巴伐利亞帶人過去輔佐自己,就足以管好希臘這個國家了。
不過,躊躇滿志的小王子,也有著基本的理智,他也知道必須要和麵前的這位少年人搞好關係。
雖然沒有人公開明說,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這一頂王冠是他讓與給自己的,而哪怕推讓了王位,他在希臘依舊有莫大的影響力,他一手建立的約阿尼納公國也在自己王國的旁邊——那也就意味著他只要有心,就可以給自己的統治造成極大的麻煩。
換言之,沒有這位“選王者”的配合,他根本就別想安心當好希臘的國王。
所以在父親和老師們的叮囑之下,他老早就已經打定主意,要和萊希施泰特公爵打好關係了。
而且,作為一個剛剛擁有熱血的少年人,最崇拜的就是英雄人物,萊希施泰特公爵恰好就是同一代王室貴胄當中最優秀者,瞭解他那些事蹟之後,奧托王子本身就打心眼裡對他充滿了敬佩。
正因為帶著多方面的考慮,奧托王子當著父親的面,對艾格隆畢恭畢敬,“殿下,我一直都在關注著您的英雄事蹟,您拯救了一個受苦受難的國家和一個偉大文明的遺民,做到了基督徒們都想做到的事情……我只恨自己實在太過於年幼,沒有來得及以志願者的身份投入到您的麾下,和您一起創造偉大的勳績。
但上帝非常眷顧我,讓我有機會成為您偉大事蹟的追隨者,去帶領那個民族走出長年戰爭的創傷,既然如此,我願意遵照上帝的教導和您的期待,肩負起王室成員應有的責任!我也跟您保證,我會努力學習做好國王應有的知識,謹守應有原則,以我的全部生命來為我未來的子民謀取福祉!”
這段話,是他的父王和老師們商量後的說辭,而且已經讓奧托王子背得滾瓜爛熟,因此小王子說得非常熟練,一氣呵成的同時也充滿了少年人的豪情壯志,倒是讓他平庸的面孔也多了幾分稚嫩的王者氣勢。
聽完了奧托王子的說辭之後,特蕾莎瞟了艾格隆一眼,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表示她比較滿意於小王子的態度。
既然妻子都沒有意見,艾格隆也就沒有意見了。
他對損失希臘王位並不感到痛心——畢竟後面的歷史早就已經證明了希臘是一個混亂之地,而且國窮民弱,實在不值得掛念。
所以只要未來的國王不侵犯他的合法利益,他也就無所謂了。
於是,他走到了小王子的面前,然後伸出手來,居高臨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很好,奧托。”他刻意喊了王子的名字,以此來拉近兩個人之間的心理距離,“聽到了你這番說辭之後,我心裡非常感動,看來你已經完全明白了身為國王應該肩負的責任,我希望你能夠記住你今天所說的一切,然後以公正和憐憫去統治你未來的子民,不要辜負他們的期待。”
艾格隆稍微拍得有些重,讓小王子的身體微微搖晃起來,不過不管是他還是他的父王都不介意這點小小的冒犯,相反他們父子兩個的眼神裡都閃過了無法掩飾的喜悅——少年人此舉,無異於表示他對奧托王子沒有異議,而只要他沒有異議,這一頂王冠,就將確定無疑地落到奧托王子的頭上了。
維特爾斯巴赫家族作為德意志一個千年貴族世家,一直都是最有分量的諸侯之一,家族各個分支曾經先後統治過普爾法茨和巴伐利亞等地,深刻地影響過神羅帝國的歷史。
然而,最近幾百年來,家族卻慢慢地滑入到了衰落的軌道當中,在一連串的戰爭當中遭到了削弱。
最大的打擊來自於1740年之後,就在這一年,神羅皇帝、哈布斯堡家族的查理六世去世,然而他沒有留下男性子嗣,被迫讓長女特蕾莎繼承自己的奧地利祖業。
而當時的巴伐利亞選帝侯卡爾-阿爾布雷希特作為諸侯領袖站了出來,反對特蕾莎的繼承權,並且在1742年,被這些諸侯們選為了神羅皇帝,稱號為查理七世。
然而特蕾莎卻巾幗不讓鬚眉,在奧地利繼承戰爭當中取得了勝利,並且派軍隊攻入到了巴伐利亞境內,讓這位“皇帝陛下”灰頭土臉。
在陷入內憂外患的絕境之後,查理七世皇帝憂鬱死去,而他的繼承者迫於形勢,也主動退出了新皇帝的選舉,就這樣,維特爾斯巴赫家族結束了自己的三年天下,神羅的皇位又回到了哈布斯堡家族手中——只不過,特蕾莎女王為了不引發其他國家的干涉,選擇讓她的夫婿洛林公爵弗朗茨接掌了皇位,而自己實際執行皇權。
遭此大劫之後,巴伐利亞一蹶不振,而維特爾斯巴赫家族接下來還遭遇了繼承權戰爭和拿破崙戰爭等等劫難,雖然勉強維持著祖業,但是眼看著也是在走向衰落了,別說去爭搶德意志的領導權,維持光是維持自身的地位不下滑就已經耗盡心力。
可是如今,這個衰落的家族卻看到了一個意外之喜——來自於希臘的王冠,莫名其妙地落到了自家的頭上。
王冠就意味著土地,意味著人口,意味著增加了家族的威望和實力,也意味著這一代國王為家族繁榮昌盛做出的巨大貢獻。
這種美妙的前景,又怎能不讓路德維希國王興奮不已?
他彷彿看見了自己被子孫稱頌為明君的未來——儘管這頂王冠實際上他並沒有付出過什麼努力和代價。
越是想到這裡,他看艾格隆的眼神也越是順眼。
這個年紀輕輕的少年人,卻已經闖下了偌大的名聲,雖然讓出了希臘的王冠,但是現在手中還握有著一個公國,哪怕他未來沒有能夠成為皇帝,光是目前的業績也足夠炫耀自滿了。
真可惜他已經結婚了,不然成為自己的妹夫倒也合適……
國王陛下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妹妹瑪麗亞突然會跟自己要求想要單獨見他一面——只是據她說,是因為和蘇菲通訊的時候對這個少年頗為好奇,想要見識見識他到底是何等樣人。
這個請求讓路德維希國王心裡有些疑惑,不過他還是照辦了,滿足了妹妹的好奇心——他不知道瑪麗亞的真實想法是什麼,他也懶得管那麼多。
他的父親,先代國王馬克西米利安一世結婚了兩次,第一次婚姻是娶了黑森-達姆施塔特的奧古斯特·威廉明妮公主,有2子2女活到了成年,其中包括國王本人,以及歐仁親王的妻子奧古斯塔公主;而第二次婚姻是前妻過世之後,娶了巴登的弗裡德里克·卡洛琳·威廉明妮公主,一共有五個女兒活到成年(其中有兩對是雙胞胎)。
所以,蘇菲和瑪麗亞是他的同父異母的妹妹。
路德維希國王和繼母本身就不親近,更何況這樣的同父異母的妹妹了,平時除了禮節性的問候之外,也沒有多少感情交流。
他沒想到瑪麗亞會有這樣的要求,不過考慮到她的孿生姐姐蘇菲和萊希施泰特公爵曾經相處在一起、並且據說蘇菲對公爵照顧有加,那麼瑪麗亞有一些好奇心也就不足為奇了。
自從蘇菲嫁到奧地利之後,路德維希國王對蘇菲未曾有過絲毫掛念,此時卻對蘇菲充滿了感激之情——畢竟很明顯,萊希施泰特公爵之所以如此遷就自己的家族,最大的理由肯定就是當年她對公爵的照顧。
一個因為政治聯姻嫁出去之後就不聞不問妹妹,卻沒想到在不聲不響的時候為本家立下了大功!
想想國王心裡倒是有些唏噓了,自家多少代人費盡心機,參與了多少次戰爭,結果領地沒見增長几分,被打得灰頭土臉的次數卻數不勝數;結果卻沒想到,一個嫁出去的女兒,卻在無意當中,切實地讓自己家族的領地擴大了一倍還有餘……哪怕希臘國力微弱,但是土地仍舊是擺在那裡的。
該是慶幸還是該苦笑呢?
管它呢!不管命運開了個多麼惡劣的玩笑,王冠的成色又不會因此而貶值。
一想到這裡,國王陛下的心情變得空前的好,看向艾格隆的目光也充滿了殷勤和喜悅。
“殿下,我永遠也不會忘記您今天贈予我們家族的恩惠,不管日後發生什麼,您也必然會一直是我們家族的朋友——而且,我想我那個遠在奧地利的妹妹,在聽到了這個訊息之後,想必也會感到非常欣慰,她一定會感激您的!您終究還是沒有辜負她對您的拳拳愛護……”
一聽到國王提到蘇菲,艾格隆頓時也變得嚴肅了起來。“之前我說過,我在最為困苦的時候,是蘇菲殿下無私地關照我,讓我有勇氣直面生活,並且堅持了下來,我的心裡一直都充滿了感恩。當時我就在想,如果日後我能夠回報維特爾斯巴赫家族的話,我一定會去做,而在我逃離維也納之後,她更是備受皇帝陛下的嫌隙,我想我虧欠她實在太多了。感謝命運……我終於得到了這樣的機會,我希望她在得知此事之後,能夠稍微原諒我給她帶來的痛苦。”
特蕾莎低垂了視線看向了桌面,沒有讓自己心中的不快洩露在人前。
她知道艾格隆這些想法非常正常,而且是不可避免的;她也知道,選擇維特爾斯巴赫家族成員戴上希臘王冠是目前形勢的最好選擇。
然而正因為她知道這些,她的心裡總覺得有一些不爽。
她知道,新婚後的恩愛纏綿,固然讓少年人感到非常幸福快樂,但是始終驅不散丈夫心中一直停留的那一些回憶。
曾經的那些感動,在他心中已經根深蒂固,哪怕她心裡感到不爽卻也無可奈何——誰讓他們在相遇之前,那個女人就已經在照顧他了呢?這大概就是命運的無奈吧。
好在,現在她已經被永遠留在了維也納,以後和自己丈夫也是天各一方,自己也不用擔心她再來妨礙自己和夫君的幸福生活了。
既然這樣,自己當然可以大度一些。
祝福她接下來的生活能夠更加開心一些吧~用贈給她的家族一頂王冠的方式來補償自己的勝利,倒也足夠顯示自己的大度了。
還好,兩個人提到蘇菲沒多久之後又轉開了話題,特蕾莎心中的煎熬並沒有持續太久。
“我很高興,奧托在希臘並非孤立無援,他還有一個約阿尼納公國作為盟友,時時守望相助。”路德維希國王主動提出了一個動議,“殿下,我倒是有個想法——”
從他的語氣和表情,艾格隆莫名其妙地感受到了些許的不祥。
“您儘管說吧。”
國王陛下面帶笑容,然後指著自己的次子奧托王子,“您看,奧托和海黛女大公年紀相仿,簡直猶如是上帝的安排,您覺得讓他與海黛訂婚怎麼樣呢?這樣的話,兩個新生的國家相互之間的羈絆更加緊密,未來更加可以守望相助了。”
艾格隆的驚愕只是持續了片刻,他立刻就想明白了對方的用意。
海黛作為一個名義上的統治者,沒有半分實際權力,但是統治者終究是統治者,而她又沒有兄弟姐妹,因此她的孩子就是理所當然的繼承人。
假如奧托王子同她結婚,並且日後生下繼承人,那麼這就意味著可以兵不血刃地又將約阿尼納公國納入到未來的希臘王國當中,進一步擴大維特爾斯巴赫家族的統治疆域。
最差最差也可以成為君合模式,反正家族能夠進一步擴張。
哼,想得倒是挺美。不過對艾格隆來說,雖然約阿尼納公國並非他一直會長留之地,但畢竟也是他第一片真正的地盤,他可不願意在未來拱手讓人——哪怕只是名義上的。
艾格隆剛想婉言拒絕,特蕾莎突然開口了,幾乎心有靈犀地把他想到的說辭說了出來。
“陛下,海黛年紀還太小,談這些實在有點太早了,而且她之前的遭遇讓她缺少了許多應有的教育,目前實在難有資格同歐洲最古老的王室之一談婚論嫁,所以……我認為我們可以先看看,以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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