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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安德烈被埃德加在酒後吐出的訊息震驚得無以復加。
他確定愛麗絲夫人現在只有夏露一個女兒才對。
“我的朋友,你為什麼要這麼驚訝呢?我……我又沒說……沒說兒子是我和愛麗絲的。”滿面通紅的埃德加,哈哈大笑了起來。
在片刻的失神之後,安德烈立刻就反應了過來——埃德加應該是在外面有個私生兒子。
這個孩子是誰生的?年紀多大了?
這些問題,他都不願意追問下去了。
倒不是安德烈害怕被埃德加滅口,而是他知道貴族世家內部都會有點陰私,個人也對此已經見怪不怪,出於個人的道德觀念,他不想在這種無關於自己的事情上窺人隱私。
“好了,埃德加,我看你是醉了,什麼醉話都說得出口了……”他連忙打斷了埃德加的話,然後示意旁邊人過來一起幫他攙扶埃德加。
“什麼醉話!我沒醉!”埃德加大聲喊出了所有醉鬼都會說出的話,然後猛然臉往前伸,湊近了安德烈,“你不信?那我就告訴你吧……”
一瞬間,那種酒精的氣味直衝鼻端,讓已經喝了不少酒的安德烈胃海翻騰,不過他總算還有最後的理智,眼見已經阻止不了埃德加酒後吐真言了,連忙揮了揮手,讓已經走近的手下趕緊離遠點,免得聽到什麼他不該聽到的東西。
埃德加並沒有注意到安德烈的動作,他只是自顧自地說了下去,“為我生下兒子的,可不是尋常人等,是一位親王夫人呀……”
安德烈再度愣住了。
如果不是因為此刻埃德加並不像是在開玩笑,他幾乎以為對方就是在吹牛罷了。
這一刻,他不禁既對埃德加的“本領”羨慕至極,又暗自猜測為埃德加生下私生兒子的夫人,到底是宮廷裡的哪位王妃。
只可惜,埃德加最終殘存的理智,讓他最終還是沒有說出王妃的具體身份,他只是又拿起酒杯,給自己再灌了一大口酒。
“老兄,這個事,憋在我心裡已經挺久了,身邊人誰也不能說……今天終於能夠說出口了,舒服多了!”他一邊打著嗝,一邊斷斷續續地說了下去,“我跟你說過,我縱情聲色,跟許多夫人小姐……有染過,但是她們也只是……只是為了享受歡愉罷了,別說想盡辦法避孕,就算不小心懷上了,也會用盡辦法儘早墮胎,而我也沒當一回事。可是……可是她不一樣,她明知有風險,卻還是要生下孩子來,老兄,你也看得出來吧?她很愛我……”
說著說著,他突然哭了出來,然後趴在桌子上,臉也埋在了手臂之間。
“我……我對不起她!她為我承受了這麼多犧牲,為我不顧一切,而我……而我什麼都給不了她……”
說著說著,埃德加哭得更加厲害了,安德烈看得出來,這是真在哭而不是偽裝。
他不由得有些錯愕,一直以來埃德加在他心目中都是無情的花花公子形象,縱橫歡場從不把感情當回事,卻沒想到在內心深處他居然還會這麼在意一個情婦。
可是安德烈卻還是不太理解。
他沒見過那位王妃但是卻見過了愛麗絲夫人,無論從容貌還是從性格來說,任何方面都無可挑剔,而且為了嫁給埃德加同樣承受了犧牲,安德烈不相信與他偷情的王妃會做得更多。
可是在埃德加心目中,對她卻沒有多少愧疚,理所當然地享受著這一切,而那位不知名的王妃,卻得到了他的愧疚和真誠的眼淚……
這有什麼道理?好像沒什麼道理。
但這種沒道理的事情,卻好像每天都在世界上發生著。
安德烈對此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他也不想去評價別人的私生活。
“老天,我已經好久沒見到她了,真想趕緊……趕緊回巴黎去……”埃德加繼續說了下去,不過聲音越來越低,“這裡有任務……我要……我要做完……”
安德烈眼見著他漸漸入睡,沒有再多插話——他對埃德加的苦惱,實在同情不起來。
“別說了,放下這些煩心事,好好睡一覺吧。”他平靜地安慰了埃德加。
而埃德加似乎也已經發洩滿足了(或者說艾草的藥效已經徹底發作了),他咕噥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了輕微的鼾聲。
終於大功告成了……安德烈心裡嘆了口氣。
這並不是一項讓他自豪的工作,但是他的義務就是完成它。
他又等了一兩分鐘,確認對方真的酣睡了之後,他又招呼了一下剛才喊開的手下,然後和他一起合力把埃德加拉了起來。
這麼劇烈的動作,埃德加卻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只是酣睡著,這也讓他更加放心了下來。
兩個人一起,把埃德加給抬到了為他們夫婦準備的房間裡。
敲開門之後,愛麗絲驚訝地看著酣睡不醒的丈夫。
“上帝啊!你們怎麼喝成這樣了?!”她連忙問安德烈。
“抱歉,夫人。”安德烈因為慚愧,不敢直視夫人的臉,只是低著頭回答,“我們兩個人聊得開心,所以多喝了幾杯,卻沒想到他就醉成這樣了……這是我的疏忽,請您諒解。”
“你們平常喝幾杯,就算喝到爛醉如泥了也沒關係,可是明天……明天我們就要和兩位陛下飲宴,如果到時候埃德加不能以正常狀態出席的話,這將是何等失態!”夫人因為著急,連聲音都顫抖了幾分。
這正是陛下的目的,夫人……這種話安德烈當然不敢說出口了。
很顯然,埃德加明天哪怕被人強行喚醒過來,狀態也會極為萎靡不振,完全不適合在陛下面前露面——也就是說,他註定要缺席了。
“夫人,抱歉,是我沒有控制住。”他低著頭繼續向愛麗絲道歉,“早知道我應該勸他幾句的,沒想到今天居然喝得這麼厲害……”
愛麗絲沒有再說話,只是用碧藍色的眼睛,無奈看了一下丈夫佈滿紅暈的臉。
“對不起,先生,我……我有著著急,所以口不擇言了。”片刻之後,她總算恢復了鎮定,“這不能怪您,埃德加是一個成年人,理應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他自己喝得爛醉能怪上誰呢!請您先把他抬進來吧,我拖不動他的。”
安德烈如蒙大赦,連忙和手下一起將滿身酒氣的埃德加抬進了門,然後放到了床上。
愛麗絲站在床邊,眼巴巴地看著丈夫,目光又是責備,又是心疼,又有點恨鐵不成鋼——她沒想到,自己的丈夫居然在有重要活動的前一晚還這麼輕忽,居然喝得如此爛醉。
“埃德加!埃德加……?”她低下頭來,試圖喚醒自己的丈夫。
然而這種嘗試還是徒勞,無論她怎麼努力,埃德加還是人事不省地躺在床上,除了均勻的呼吸聲證明他身體沒事之外,其他沒有任何反應。
“埃德加!”
因為心情焦躁,愛麗絲的聲調高了幾分,但聽上去還是很溫柔,彷彿到這時候還捨不得責備丈夫一樣。
如果是往常,看到這一幕安德烈心裡會覺得很感動很羨慕,可是剛剛聽到埃德加說的那些話之後,他心裡只有一個感慨——
真是明珠暗投……為什麼如此幸運卻不懂得珍惜!
陛下估計也是這麼想的吧?他心裡暗想。
雖說就行為本質而言,陛下和埃德加幾乎沒什麼區別,但是在這個忠誠的衛隊長眼裡,兩個人是天壤之別,埃德加連比較的資格都沒有。
就在他思索的時候,愛麗絲夫人突然轉頭看向了他,這銳利而決絕的眼神,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一瞬間安德烈還以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被看出來了,頓時緊張了起來。
“達武先生,非常感謝您對我們夫婦的照顧,我斗膽請您幫個忙可以嗎?”接著,愛麗絲認真地問。
“您只管說吧,夫人,只要我能幫得上忙我一定會做的。”安德烈連忙回答。
“明天早上您過來一下可以嗎?我看看到時候能不能叫醒埃德加,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就當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而如果不能的話……”愛麗絲看了眼熟睡的丈夫,然後小小嘆了口氣,“那我就會跟陛下說埃德加突發疾病陷入高燒當中,無法下床行動,麻煩您給我們做個見證,可以嗎?”
說完之後,她以那種溫婉而又企盼的眼神看著安德烈。
這種眼神,輕易地就能打動一個青年人,而安德烈自然也不例外。
“當然可以,我會這麼跟陛下說的,夫人。”
愛麗絲的盤算安德烈當然看得出來——醉酒酣睡不能起行是失態,突發疾病就是意外甚至值得同情了,在如此惡劣的情況下,這也確實是最好的止損了。
這麼快就做好了對策,確實難能可貴,只可惜……毫無意義,因為這本來就是陛下策劃好的,他當然知道真相。
在感慨當中,他點了點頭,“好的,夫人,您放心吧,到時候我就按這個說法報告陛下,陛下一定會原諒埃德加的。”
“希望如此吧……”愛麗絲苦笑,“唉,凡事總得樂觀點兒,我相信以陛下的器量,應該不會在乎這種小事的。對了安德烈,請問這裡有小提琴嗎?”
“嗯?”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安德烈愣了一下。“您怎麼會問這個呢?”
“唉,如果我的丈夫缺席了,那作為補償,我應該得表現得更賣力地才行嘛……所以我想,如果我為兩位陛下獻曲的話,他們應該會更開心一些,也就不會在意這個了。”愛麗絲苦笑著回答,“可是我事前沒有準備呢。”
“您還會拉琴?”安德烈總算明白了過來,但仍舊有些好奇。
“略懂一二吧。”愛麗絲回答。
眼見安德烈不信,她特意又強調了一遍,“不是謙虛,真的只是略懂而已……我從小就對音樂很感興趣,但您也知道,我小時候跟著父母流亡,家裡很窮,所以我根本就沒有機會去學這個,只是後來我們回國了,經濟寬裕所以父母親才有機會給我請老師而已,而那時候我最佳的學習年齡已經過去了……我只是為了自娛自樂學了幾年罷了,水平自然也高不到哪裡去,本來不想在兩位陛下面前獻醜的……只是現在,我覺得還是試試吧。”
真是讓人無話可說……安德烈聽完之後,在心中感慨。
一瞬間,他突然有種衝動,想要把剛剛在埃德加那裡得知的一切告訴給夫人,讓她知道她的心血、她的犧牲換到了什麼。
可是話到嘴邊他還是忍住了,他不能這麼做。
我不能挑撥別人家庭的內部紛爭,把這一切告訴給陛下就行了。他心想。
他定了定神,然後以自己最溫柔的語氣對愛麗絲回覆,“夫人,很抱歉,我們這裡沒有小提琴,皇后陛下偶爾只是用一用鋼琴而已。”
對著愛麗絲失望的眼神,他又補充了一句,“不過,奧棠絲王后那裡肯定會有收藏的,我可以幫您拿一把過來的。如果您覺得可以的話,明天早上,它就會送到您這兒。”
還沒有請示艾格隆,安德烈已經下定決心幫這個忙了——畢竟,這不影響陛下的命令,出於個人的榮譽感,他想要幫夫人這個忙。
“是這樣嗎?”愛麗絲又驚又喜,“那真是太感謝您了,先生!”
“不用謝,夫人,我畢竟也是一位騎士嘛。”安德烈苦笑著回答,“埃德加變成這樣,我要承擔責任,如果能夠因此而彌補您一點的話,我的良心也會好受很多。”
愛麗絲當然不知道安德烈到底是指什麼,於是笑著恭維了安德烈。
“先生,您的熱忱不負您的騎士之名!我就等您的好訊息了。”
說完之後,她又補充了一句,“當然,我絕不會讓您平白幫忙的,以後等我們回去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事情儘管跟我說吧……”
安德烈對此根本無所謂,他只是躬身向愛麗絲行禮,然後轉身就離開了房間。
“明天見,夫人。”
說完之後,他趁夜前往艾格隆的房間,打算跟少年人報告今晚的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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