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千六百七十三章 關鍵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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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子看起來有些破舊，更像是自己用線粗略裝訂上的。

但林夢雅翻開第一頁以後，就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住了目光。

而後，她的眼神也變得越來越認真。

這是——

“九月初三，試新藥之人共計十三人。有三人疼痛不已，另有六人隱隱有噁心、反胃的感覺，新藥疑似失敗。”

“九月十六，試新藥之人共計五十人，窒息十六人，另有七人失蹤，下落不明。”

下面也都是按照日期來排列的，除了最開始的幾條之外，後面竟然逐漸增多了一些資訊。

比如說“新藥”裡面增加了何種藥？藥的功效是什麼？加入之後的不良反應。

隨著這些記錄的深入，林夢雅彷彿看到了一個人，他或者她正親眼目睹著這一幕幕暴行的發生。

然後在夜半無人之時，悄悄的將這些都記錄了下來。

他（她）應該在這裡逐漸獲得了一些信任。

所以他（她）也開始接觸到了一些深層面的資訊，而這些都被他（她）詳實的記錄了下來。

林夢雅隨便找個地方坐下來，然後一條一條地看過去，直到她發現了這一條記錄。

“今日打掃藥房，疑似發現了一本跟神藥有關的醫書。”

“醫書！”

居然是那本醫書的資訊。

但記錄者大概只是驚鴻一瞥，並沒有看到醫書的內容。

林夢雅略有些失望，但她還是耐著性子逐條的看了過去，直到她在大約三個月後的記錄裡，重新發現了一些關於那本醫書的記錄。

記錄者是個膽大心細的人，大約是發現了醫書的隱藏之地，但是每一次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懷疑，都只是看上幾眼就離開。

所以記錄的內容也是斷斷續續的。

而這些內容卻已經彌足珍貴。

林夢雅都有些難以想象，這到底是怎樣一個心思細膩而又堅定的人，居然在這種如同人間煉獄一般的情況下，還能夠堅持自我。

這本記錄看似冷血，好像是一直在以一個旁觀者的姿態去記述一些發生在這裡面的事情。

但實際上，他（她）一直在試圖救治這裡面的人。

因為林夢雅發現了在這之後這位記錄者會偷偷的寫一些藥方。

比如說再試新藥之後出現異常反應的情況下，他（她）用什麼樣的藥方去降低這種反應。

看得出來這個人的醫術有限。

他（她）並不像是那個壞老頭一樣是一個完全的門外漢，那人應當是有一定的醫學素養，但並不精通此道。

所以他（她）給那些人開出來的藥方具有很大的不確定性，但是思路卻是對的。

林夢雅也逐漸覺察出來，這個人在這裡的身份應該是整理藥庫的一個傭人。

想來也是，那壞老頭如此寶貝自己的藥庫，又怎能會把藥物交給一個完全沒有醫學常識的人呢？

同時，為了維持自己在這裡的絕對統治地位，他當然也不會找一個醫術非常精湛的人來挑戰自己的權威。

所以，這個記錄者應該是一個醫學方面的學徒。

因為他（她）懂的不僅僅是藥，還具備相當紮實的醫學基礎知識。

而學徒，是最符合這個身份的。

那麼，這個負責整理藥庫的小學徒究竟是為何會出現在這裡？而他（她）之後的記錄又會記錄些什麼呢？

林夢雅越發地好奇了。

畢竟現在古族的大夫，基本上都被醫師堂給壟斷了。

就算是有沒被壟斷的，要麼是俯首稱臣，甘願把自己家傳了好幾輩子的藥方獻出去。

要麼就是被打壓的子嗣凋零，別說是收學徒了，就算是自己行醫的時候是膽戰心驚，生怕哪一天就被醫師堂給找上了門。

在這樣的情況下，一般人是培養不出來一個具有如此良好素養的學徒的。

可假如這個人是醫師堂的學徒，以那些人的尿性，他們哪裡會捨得送一個精心培養好的學徒來給一個門外漢當小工呢？

這本身就不合理。

而之後的記錄，也逐漸的解開了她的疑惑。

大約是見過了這院子裡面太多的罪惡，記錄者開始整夜整夜的做噩夢。

而在那之後在記錄裡面，除了之前的那些內容之外，更多了幾分有關於他（她）自己的。

比如說，他（她）會頻繁地提起他（她）的師父。

不幸的是，他（她）師父應該是已經過世了。

因為他（她）寫假如師父還在世的話，或許還能為他（她）解開疑惑，他（她）也就不會被人打壓到如今的這個地步。

林夢雅看著這逐漸成日記的記錄，不由得有點唏噓。

在這樣的環境下記錄者，僅僅是字跡也潦草了一些，其他的卻一直維持在一個非常穩定的水平，已經足以說明這人的心性到底有多堅定。

而在經過了差不多兩年堅持不懈的窺探下，那本醫書的內容已經被記錄者複製了出來。

但令人絕望的是，記錄者的狀態開始不太好。

林夢雅看到那上面寫了這一句，“我大約是已經快要到終點了。”

儘管這筆記的主人可能都已經遇害了，但林夢雅的心還是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接下來，該不會是這個記錄者被人發現，然後就被處置了。

說實在的，接下來的那幾頁她既想看，又有點不忍心翻頁。

或許現在在她看來，這只不過就是寥寥數頁的記錄。

可這裡卻藏著一個善良的靈魂，做出的不屈的抗爭。

她在心裡期盼著，也許事情沒有她想象的那麼糟糕，也許這個人現在還活著。

於是，她深吸了一口氣，翻開了下一頁。

空白，竟然是空白的？！

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去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

她覺得自己的心被高高的吊起，然後飄然落下讓她沒有任何的著力點。

軟綿綿的在空中盪漾，不知道自己到底會被摔到哪裡。

她立刻把剩下的幾頁都翻了，讓她失望的是那上面再也沒有這樣簡潔卻又充滿了憐憫與痛苦的記錄了。

這本記錄就這樣停在了這裡。

懸而未決的結局卻讓林夢雅的心跌入了冰窖之中。

這個人十有八九已經被遇害了，所以他（她）沒有時間把這個藏在藥房裡面的本子拿出來，記錄上自己的結局。

透過這麼一個小小的本子，她甚至依稀看到了那個獨自守在藥房裡，臉上滿是痛苦與絕望神色的人正在奮筆疾書。

他（她）雖然還是個學徒，但已經有了悲天憫人的醫者之心。

可卻只能親眼目睹那些無辜之人，一個個的慘死在面前，他（她）卻什麼都做不了。

儘管他（她）一再小心的偷著用藥庫裡面的藥去治療那些病患，終究是杯水車薪，毫無用處。

甚至到最後自己的命都搭在了裡面。

林夢雅合上了那本薄薄的手記。

這裡面記載的內容實在是太寶貴了，這是用無數人命搭建的通往真相的梯子。

有了這些東西，她可以救更多的人，只是那些化為一個個冰冷數字的靈魂，卻再也沒有了機會。

同為醫者，林夢雅實在是太惋惜這個記錄者了。

假如那人沒有因為自己的師父去世之後被人排擠，來這裡管理一個小小的藥庫，或許他（她）會有一個光明的未來。

在幾年之後，會有一位醫者仁心的大夫，肩膀上始終揹著一個小藥箱，勇者無畏地行走在懸壺濟世的這條路上。

可現在，全沒了。

她甚至不知道這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也不知道這人的下落如何。

她抹了抹泛紅的眼角，然後鄭重其事的把那個小本子跟那件帶血的舊衣收好。

既然這是人家拼了命換來的，那她必定不會辜負對方的一番苦心！

那邊，十幾個人已經吃得肚飽溜圓。

而這樣的一頓飽飯也及時的撫慰了他們冰冷孤寂的內心。

這些人不約而同地等在原地，或許他們的身體已經沒那麼健康，甚至四肢已經有一些殘缺，但是他們現在只有一個念頭。

他們要跟著這個小哥，或許還有新的希望。

林夢雅也沒有驚訝，看了眾人一眼後她開口問道：“之前的藥庫有一個下人打理，現在人在哪你們可知道？”

十幾個人一聽這話互相看了一眼，然後搖了搖頭。

有個膽子稍微大點的還主動說道：“恩人說的那個人我沒見到過，不過我倒是聽說，那老傢伙之前好像是丟過藥，所以在那之後他就自己整理那些藥。”

有了第一個人開口就有第二個。

“對，我也聽說有這件事，那老傢伙好像還因此發了很大的脾氣，處置了不少人。”

他們兩個之所以清楚，是因為他們來的時間比較長。

試藥人的壽命普遍不太穩定。

他們這裡活的最長時間的也不過是三年左右。

畢竟那“神藥”，就算是沒有非常強烈的藥物反應，也是以透支人的身體潛力為代價，讓人變得年輕強壯。

是以就算是僥倖逃過了副作用的深淵，在身體完全被掏空之後，也會逐漸的面臨衰老的問題，進而迎來死亡。

林夢雅聽說了這些事以後，心更加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