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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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慧慧的頭七，偏偏是這段日子裡最冷的一天，下午，林歡歡和葉陵就看著手機裡的天氣預報。

林歡歡點了根菸：“晚上雪很大，暴雪，山城現在零下負一度，我們這裡只會更冷。”

葉陵被煙嗆得說不出話，但是他並沒有說什麼，他知道現在的林歡歡，興許只有煙能撫平他心裡頭的那道傷疤，林歡歡的過去，他葉陵當然你知道。

看著一個人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看著不同的人在自己面前，卻是相同的死法。

葉陵估算道：“山這麼高，我開了兩個小時才上來，晚上溫度負個七八度都可能。”

現在的葉陵心裡也有些不知所措，按照原先的世界，林歡歡和齊祁壓根就是不會認識，可現在，齊祁闖進了他們的生活，或者說，是自己改變了原有的生活軌跡。

但自己是不是陰差陽錯的將林歡歡和齊祁碰撞在了一起，他感覺有些奇特。

對於葉陵的說辭，林歡歡沒有答覆，而是自顧自地整理著晚上需要的燈籠，他一聲不吭，將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整理東西的一個小時裡，林歡歡只看了一眼站在門外看雪的姑娘，他沒有說話，因為她清楚，這場雪，是攔不住她的。

就算這個孩子發燒還未痊癒，也攔不住。

七個少年坐在屋簷下，烤著火堆，沒有一個人說話，都是默不作聲，全身是雪，頭髮花白，許久許久。

林歡歡坐在齊祁的身邊，沒有多餘的動作，只是默默的守候。

若是這個場景在山城，葉陵多希望自己還有機會看到，林歡歡能像現在一樣，老老實實的呆在齊祁的身邊，發現這個女孩有多好。

但是他不可能強求，林歡歡不是他。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誰活得最真實，以前的葉陵可能會說是自己，但半個月前，他改變了這個想法，他現在覺得林歡歡才是活得最真實的那一個人。

或許自己漸漸的活得不像是個人樣，重新來過的自己，反而變得不再純粹。

他像是在做一個通關遊戲，而林歡歡，則是這場遊戲裡的未知因素，一個悶頭直衝的未知因素。

到了晚上十點，大傢伙都已經打了瞌睡，在火堆旁換好了衣服，他們走出了房間，現在的雪，已經有膝蓋高，每一步，都是酥酥軟軟，可拔出腳，不用十萬分力氣卻是很難得。

五個男人手裡提著燈，燈在手底下一陣亂晃。

他們看不到自己的腳印子。

宋保羅這個上了年紀的人，身形晃盪，腿腳不便。白羊本身身子就纖細，保不住暖。至於宋東野，嬌生慣養慣了，在這種雪地裡走，無非就是自討苦吃。

蘇可樂在葉陵的身邊，葉陵沒有說話，她也不說一句話。

這段旅途的艱辛，他們都知道，卻也沒有一個人說出掃興的話。

這條山路，齊祁從小走了千八百遍，可沒有哪一次比這一次要走的辛苦，她的膝蓋下頭，早就被冰雪覆蓋，外冷，內熱，穿著秋褲和保暖褲的齊祁，腿腳早就被汗水浸溼，她的兩隻手環抱著胸口，一句話不說。

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難，但她知道，她不能停下腳步，一旦停下，自己身體裡的溫度散去，那身子不出意外就會變成一個冰碴子！

順著山路，體力漸漸的有些支撐不住。

七個人數不清自己摔了多少次，林歡歡索性抱著燈籠，還把齊祁的燈籠抱在了自己的懷裡，不讓燈籠站上一點風沙，更怕燈籠被自己一遛彎給壓壞掉。

林歡歡的嘴裡吊著手電筒，是這條山路里唯一的光亮。

可能...

這輩子他都沒有覺得自己這麼爺們過！

太吃力了，真的太吃力了，感覺這短短的山路，就跟自己的人生一樣，不管你走到那一步，都是竭盡全力，你想走出下一步，你只能咬緊牙關。

可是人生起碼你摔不死，這條路，你摔一下他媽真得死！

若是沒雪，可能只需要走一兩個鐘頭，可是現在，七個人卻走了六七個鐘頭。

他們走到了，第一反應就是癱在地上，齊祁也是，可林歡歡卻沒有停，而是一言不發的掛起了燈。

“老天保佑...孫慧慧，孫大娘，你這一輩子就堅持到了現在，這本事指定得通天吧，小的和你家姑娘沒啥本事，今天爬了這麼久才給您掛上燈，等會要是他們的燈沒壞，我一盞一盞給你掛！”

林歡歡雙手合十，極為虔誠。

而後開啟了手裡頭的打火機，五塊錢的防風火機，平時都不大舍得用，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有了作用。

齊祁也站起了身，他看著林歡歡的背影，不是說得不好聽，是真的有點像自己死去的爹，一言不發，卻把所有的事情做好。

她有些恍然，站在林歡歡的身邊，點著燈。

而就在此時，所有人吐出寒氣，搓了搓手，拿起懷中的燈，開始一盞一盞電上。

“很冷吧。”齊祁憋了半天，終於對林歡歡開口。

林歡歡尷尬道：“冷？何止是冷...走了一千米，這鞋子都要掉了一百次，現在腳底裡，我感覺都全是冰碴子，我都覺著我現在是走在刀尖上！”

齊祁有些心疼：“你和以前...真的感覺不一樣。”

林歡歡愣神道：“可能真的和老葉說的一樣，昇華了吧!”

“昇華？”

“對。”

林歡歡回想起孫慧慧抱著自己手的時候，尤其是問出那一個問題的時候。林歡歡滿腦子都是孫慧慧嘴裡咳血的畫面。

不是瘮人，而是發自肺腑的心疼！

林歡歡看著風雪下搖搖晃晃的燈：“你說，孫大娘...她真的能看見嗎。”

齊祁：“你為什麼比我還惆悵。”

林歡歡苦笑：“不知道，但是我感覺我現在就是好難過，你說說，奈何橋的那一頭，媽能過去嗎？”

“媽...”

聽著這一個字眼，齊祁呆滯住了，她抬起頭，看見的是林歡歡看向燈火的側臉。

她不明白，

她也不知道。

林歡歡對著那走向天國的人，許下了一個多大的承諾。

無論是王子，還是騎士。

他都要守護那位公主，或是灰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