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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3.21日,詭異復甦之後的第九天。
天氣晴,無風,萬里無雲。
樓延託著槍托的手很穩,眼神冷漠。
他玩過槍,還是某家射擊俱樂部的會員,槍法稱得上準,不說百發百中,十之八九也是有的。
唯一需要克服的就是殺人的心,但這對樓延來說是最不需要克服的事情。
因為只要樓延活著,傅雪舟就必須得死。
送你一顆子彈,傅雪舟。
——去死吧。
大概是男人見槍都忍不住興奮,眼見著樓延就要扣動扳機,段澤歌忍不住湊過來好奇道:“怎麼樣,能瞄準嗎?”
他說話帶出來的氣息讓樓延耳朵發癢,樓延眉頭一皺,心神微微一分,下一瞬,他就從倍鏡中看到傅雪舟忽地抬起了頭,直直朝瞄準鏡的方向看來。一雙漆黑的雙眼透過倍鏡和樓延對視,彷彿能夠透過倍鏡看到樓延。
樓延的心一沉,手上下意識扣下扳機,子彈倏地狂風驟雨一般射了出去!
糟了。
子彈射出去後,樓延就覺得不好。果不其然,那顆本來瞄準著傅雪舟大腦的子彈最終只擦過傅雪舟的臉龐,在傅雪舟臉上拉出一道血痕後就直直射入了傅雪舟腳旁的地上。
樓延低罵一聲,立刻使用了詭異力量倒退回一分鐘之前。
【精神力40/50】
渾身被火燒一樣的炙熱傳來。
“你他媽別過來打擾老子!”衝蠢蠢欲動的段澤歌吼完之後,樓延立刻重新瞄準傅雪舟所在的位置。但槍口移過去後,樓延卻發現剛剛還在這裡的傅雪舟竟然不見了蹤影。
人呢?
樓延眉頭死死皺起,只覺得一種不妙的預感從心底升起。
他先前推測他的時間倒流會影響到傅雪舟的生理狀態,但傅雪舟並不會失去倒流的記憶,而現在,這個猜測很可能是真的……
【精神力35/50】
危機感知猛地發出危機警告,樓延下意識看向了包間房門。下一秒,房門就被人敲了三下。
屋內兩個人一動不動。
傅雪舟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帶著詭異的平靜:“裡面既然有人,怎麼不開門?”
*
傅雪舟這句話說完,包廂內安靜得沒了任何人聲。
他漆黑到仿若怪物的眼珠子動了動,伸手推開了這道薄薄的房門,包廂內,只有一個頭發雜亂如枯草的人苟著背戴著耳機坐在電腦桌前玩遊戲,整一副邋遢網癮青年的模樣。
似乎是才發覺有人進來,段澤歌摘下耳機往後看去,語氣滿是疑問:“你是?”
傅雪舟的眼睛在房內掃了一圈,最終重新定在段澤歌的臉上,“不是你。”
段澤歌演得非常逼真,頭頂的問號都要具現化了:“什麼?”
傅雪舟卻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走到了窗邊往下看去。
這裡是網咖二樓,窗外的對面就是一家賓館,兩個建築之間留出了一條窄窄的暗巷。傅雪舟輕輕看了那麼一眼,就抬手開啟了窗戶,好似一頭黑豹般輕盈利落地躍上窗框,徑直跳了下去。
段澤歌臉色大變,胸腔猛地一跳,瞬間跑到窗邊往下看去。
下躍的疾風掀翻了傅雪舟戴在頭上的兜帽,銀髮張牙舞爪彷彿活起來一般在空中晃動。二樓的距離對這人來說明顯不足輕重,段澤歌看著他輕鬆得甚至沒有什麼聲響地落在了網咖後門處的狹窄巷子裡,又看著他目標明確地走出了巷子,那方向分明是樓延離開的方向。
“不好!”段澤歌轉頭跑下了樓。
傅雪舟走到了網咖前門的街道上。
街道上人群攘攘,現在正是吃晚飯的時候,小吃街人口爆炸,各種香味勾得人流口水。偶爾從傅雪舟身邊經過的人都會稀奇驚訝地看他幾眼,又匯入人群河流之中。
每一個人看起來都普普通通,但每一個都好似是剛剛試圖狙擊他卻又失敗逃走的殺人犯。
傅雪舟將外套上的帽子拉起重新蓋住銀髮,剝了塊糖放進嘴裡,邁步走進了人群之中。帽簷的陰影蓋住了他的眉眼,但並沒有遮住他的視線,傅雪舟的目光在人群中掃視,很快,他就看到了一道揹著長木盒,快要被人群掩埋的修長身影。
那個木盒的長度與寬度,完全裝得下一把狙擊槍。
傅雪舟雙眼微眯,在人流之中一步步接近這道身影。
那道身影若有所覺,隔著大約兩百米的距離側頭往後看了一眼。
人群來來往往,把這個人的半張臉給擋得模模糊糊。他應該也看到了追過來的傅雪舟,於是唇角揚起,露出一個帶著幾分譏諷嘲弄的笑容。笑完之後,這人回過頭繼續在人流中穿梭往前。
兩百米的距離很短,但偏偏在這個時候就像是隔著大山河流般不好靠近。
傅雪舟舌尖抵著糖塊,輕聲道:“有意思。”
他抬步追去,步伐不急不緩,明明看著速度不快,但與樓延之中的距離卻肉眼可見地變短。
樓延在前方走得越來越快,他沒有再回頭去看傅雪舟,但沒過多久,危機感知發揮了作用,提醒著他傅雪舟已經靠近他身邊200米範圍以內。
【精神力30/50】
樓延面無表情,大長腿邁得步步生風。他有技巧地利用人群推延傅雪舟追上來的速度,等走到下一道路口的時候,一輛低調的黑色轎車衝過來在樓延身前猛地剎車,車窗飛速降下,段澤歌坐在駕駛座上,簡單地道:“上車!”
樓延毫不猶豫,帶上長木盒就上了後座,“走。”
段澤歌把方向盤打倒低,油門一踩,轎車冒著油煙“蹭”地一下拐彎開進了附近一個地下停車庫,又在地下停車庫左轉右轉,成功從另一道出口開上了車道。
這條路人少,車子一下子就跑了起來。樓延回頭去看,沒看到傅雪舟追上來的身影,他和段澤歌兩個人才齊齊鬆了一口氣。
“你要殺的就是那個人?”段澤歌一針見血,“恕我直言,他給我的感覺很危險,我們兩個人在他面前就是個小垃圾,加在一塊也打不過。”
樓延道:“我知道。”
段澤歌聲音提起,彷彿在震驚樓延竟然知道,“你知道還去殺他?”
“敵人強不強和我想不想殺他有什麼關係,”樓延面無表情地道,“現在不殺他,以後更難殺。”
段澤歌感覺自己和樓延說不通了,樓延明明是個聰明人,為什麼在這件事上這麼固執。段澤歌頭疼地問道:“你究竟和他有什麼仇?冒險將槍運到國內也要去殺他。”
樓延嘴角掛著滲人的冷笑,什麼也沒說。
在殺傅雪舟之前,樓延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他知道自己能殺死傅雪舟的機率不高,但他不可能因為懼怕失敗就不去動作。
雖然今天或許差一點那顆子彈就能貫穿傅雪舟的大腦,但樓延知道成功就是成功,失敗就是失敗,不必去找其他的藉口。再差多少個一點,沒殺掉就是沒殺掉。
能不能殺死,不都要試試看才能知道嗎?
樓延不怕危險,也不怕被傅雪舟記恨上。從重生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做好了和傅雪舟為敵的準備。他這輩子只要出現在傅雪舟面前,哪怕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架勢,他也要不停試著去殺死傅雪舟。
如果他今天的舉動能給傅雪舟帶來一絲片刻的危機感,讓傅雪舟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個人脫離了他的掌控,從而讓傅雪舟開始擔心和憂慮,這就能讓樓延睡覺都笑醒過來。
段澤歌知道他不想多說,轉移話題問道:“你是怎麼搞到這把狙的?”
樓延按下後車座的車窗,春日乍暖還寒的風帶著絲絲涼意吹亂他微卷的短髮。樓延看著窗外飛逝的風景,舒服地眯起眼睛,漫不經心地道:“這槍是我找老朋友搞來的。”
段澤歌問:“安全嗎?雖然詭異已經復甦,但現在的社會秩序可沒有崩壞。”
樓延伸手在車窗外摸著風,手指也帶著一股懶洋洋的味道:“那傢伙在西南海那塊混得風生水起,這種髒活累活找他很安全,不過為了把這個東西拿到手裡,我也給了不少東西。”
“沒有想到你還有這樣的朋友,”段澤歌嘖嘖,“花了很多錢?”
一說起這個樓延就生氣,他伸出手比劃了一個數,皮笑肉不笑道:“媽的,給了這個數,他還給老子抬價了。”
段澤歌笑了:“你們不是老朋友,為什麼還會給你抬價?”
“他想和我睡覺,跟我說只要睡一夜就免費給我做一年的‘送貨上門’生意,”樓延漂亮到鋒利的眉眼間露出譏諷笑意,毫不客氣道,“狗東西,活得挺髒想得倒挺美,老子直接罵了個他狗血淋頭。這傢伙心眼小,不大不小坑了我一筆。”
段澤歌沉默了幾秒鐘,由衷感嘆:“你們有錢人,玩得可真夠野的。”
樓延眉頭一挑,也沒解釋。他解開襯衫袖釦,再次往窗外看去時,卻忽然看到天上一個黑點在跟隨他們移動。
自從和詭異融合之後,樓延的目力、聽覺、體力都有了明顯地長進,此時此刻,他定睛看去,越看這黑點越像……一隻老鷹。
一隻絕不應該出現在城市裡的老鷹。
樓延表情微變,他立刻往前一撲抓住段澤歌的駕駛座靠背,“右拐進前面隧道,不能直接回家!”
段澤歌疑惑:“為什麼?”
樓延道:“右拐!”
段澤歌下意識轉動方向盤往右轉去,很快,車輛就進入了隧道,眼前瞬間灰暗了下來。
“怎麼了?”
“不能直接回去,”樓延臉色陰晴不定,隧道中的燈光在他臉上跑馬一般閃過,“天上有個鷹在盯著我們,現在回去會直接暴露我們的位置。”
段澤歌以為自己聽錯了:“鷹?!你確定是鷹?你確定它盯的是我們???”
樓延沉沉應了一聲,眼中怒火和凌厲交織,竟然扯出了一個泛著戾氣的笑容,他就知道傅雪舟不會這麼輕易地放過他們,“我確定那是一個鷹,至於那隻鷹是不是來盯我們的,看它跟不跟我們走就能知道……不過我知道傅雪舟馴過一隻鷹。”
“傅雪舟?”段澤歌腦子轉的很快,“就是你剛剛打算殺的人?他還有鷹?不是吧,我們這裡可是內陸平原地區,是大城市啊,他怎麼能養得出來這樣的猛禽?”
“他就是個神經病。”樓延呵呵。
上輩子樓延就曾見過傅雪舟往天上一伸手臂,盤旋天上的老鷹低唳一聲飛來擎在他手臂上的場景。樓延不知道傅雪舟以往的過去,他本來以為自己這一圈富家子弟玩個豪車遊輪、槍械射擊已經算是普通人眼中少見的娛樂,但他媽的傅雪舟直接玩上了老鷹。
不,傅雪舟不單單隻玩鷹。樓延有的時候真的覺得傅雪舟就是個神經病,他曾經見過一頭從動物園逃出來的雄獅跑進了他們的地盤,越是強大的、充滿野性不屈服於人類的猛獸,傅雪舟越是喜歡將其馴服為自己的寵物,那頭尚且年輕的雄獅也不例外。但當這些猛獸真正低頭時,傅雪舟又完全不在意了。
彷彿傅雪舟真正喜歡的只有和猛獸對熬的這個過程,等成功之後,這個猛獸無論耗費了他多少精力,都不值得被他放在眼裡。樓延還記得那頭年輕雄獅最後的結局,被詭異的力量波及重傷後,雄獅癱在地上血肉模糊地朝傅雪舟低鳴求救,傅雪舟卻伸手召來老鷹,讓天上的雄主來嘗一嘗草原之王的味道。
飢餓的老鷹兇猛地撕咬著獅子肉,那時的樓延看到這一幕後不由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傅雪舟。他看著傅雪舟那年輕的、俊美如神祇的平靜面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
眼前忽然一亮,喚醒了出神的樓延。
出隧道了。
樓延提起心神,警惕地再次往天上看去。
——果然又看到了那緊盯他們不放的雄鷹。
“段澤歌,把車開到沒人的地方去,”樓延冷靜地開啟長木盒,再次拿出那把鋥亮反光的狙擊槍,“等我把它打下來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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