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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隱閣山巔,李浩渺帶著顏依御空而行。

只是幾息之間,兩人便是來到了閣樓之上。

閣樓中,憑欄而望的紫衣婦人雙手交疊在身前,看來御空而來的李浩渺,神情出奇淡漠,好似見到了陌生人一般。

顏暮煙轉身,輕輕落座在茶桌前。

一旁山間的泉水已然沸騰了許久,在等著顏暮煙沏茶倒水。

李浩渺輕輕落在閣樓上,望著紫衣婦人,眼中多了幾分惆悵和柔情。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二十年前那明媚燦爛的少女已然成為了溫婉端莊的婦人,一襲紫衣華貴,依舊可以看出許多年前的幾分風采。

兩人相顧無言,顏依睜大了眼睛打量著兩人,心中好奇著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李浩渺走了過去,坐在顏暮煙的對面,心中唏噓幾聲後,又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多年未見,兩人間彷彿少了許多話題,甚至誰也沒有先開口問候。

李浩渺縮著身子,侷促地坐在顏暮煙的對面,雙手藏在桌子下,不似平日裡那般放浪形骸的瀟灑不羈。

泉水涓涓,冒著騰騰的熱氣,流入紫砂壺中。

顏暮煙拿起紫砂壺,斟滿茶水,一股茶香四溢而出。

“你說過,這明前綠葉不能用滾燙的熱水,否則,茶香就會少了原有的那股寧靜。”李浩渺淡淡地開口。

這是許多年前,顏暮煙第一次給李浩渺沏茶的時候說的話。

顏暮煙沏茶的手懸在了半空中,抬眼看向李浩渺。眼前的中年男子彷彿回到了二十年前那個眼中唯有青天的鮮衣少年。

“難得你還記得。”顏暮煙淡淡地說道。

李浩渺也是說道:“你說的每句話,我都記得。”

顏暮煙美眸一抬,眸底的喜意悄然而逝,換做是冷哼一聲。

“你還當我是多年前的小姑娘嗎?休想用這些花言巧語騙我。”

李浩渺聽顏暮煙說話,更是說道:“在我眼中,你還是當年的顏暮煙,和我初見你時,那般明媚動人。”

嘖嘖嘖,這小嘴叭叭的......顏依看著兩人,難怪這女人會被他給騙走,果真是厲害。

哪個女子不喜歡聽到誇讚的言辭?

尤其是上了年紀的女人,最是喜歡年輕漂亮的詞語。

顏暮煙故作不以為意的模樣,看向李浩渺,說道:“當年,你沒有留下隻言片語就離開了北境。如今怎麼又回來了?”

李浩渺一愣,神色稍顯落寞,旋即看向坐在欄杆上的顏依。

李浩渺不答,其實他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顏暮煙順著李浩渺的目光望去,輕聲說道:“你來北涼府已有許久,可你遲遲也未打算來見我,是心中有愧,不敢見我?還是說,你有了別的新歡,忘了舊愛?”

李浩渺聽得出顏暮煙言語中的怨氣。這二十年間,李浩渺便是再未踏足過北境,更是未曾見過顏暮煙。

李浩渺低著頭,沉聲說道:“當年的確是我有愧於你。甚至二十年間,我也未曾給你任何解釋,是我對不起你。你說得不錯,我心中有愧,不敢見你。”

“那你現在敢來見我,應該某些人對你說了什麼。”顏暮煙猜測道。她的口氣卻是極為肯定。

事實便是如此,不用猜測。

李浩渺的沉默是對於顏暮煙的回應。

若不是聶楓對他明言,此生他都將會矇在鼓裡。

“所以,當年你為何不辭而別?”顏暮煙的轉折來得突然。這畢竟是她糾結了二十年之事。

李浩渺苦笑,當年的不得已,他不信顏暮煙會不知道,更不相信這麼多年之後,神隱閣會不知道其中的真相。

“你應該清楚。”

“我要聽你當面說!”

旋即,李浩渺嘆了一口氣。堂堂劍道宗師也要在眼前的紫衣婦人前俯首低頭。

“二十年前,上一個大楚皇帝病危,京都朝局動盪,各方勢力暗流洶湧。大哥,令我回京,暗中......”李浩渺將當年之事娓娓道來。這些事很少人知曉,可以稱得上隱秘。

但對於神隱閣來說,北境中的事情極少是神隱閣不知道的。

顏暮煙認真地聽著,顏依也拉長了耳朵,好奇著當年的隱秘。

李浩渺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水,神色悔恨之餘又帶著許多歉意。

“皇位未定,那些皇子蠢蠢欲動,面對權力即將重新洗牌,京都中的爭鬥越發激烈。我在京都待了半年,以為新皇繼位,我就能完成任務,回到北境。然而事情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料。”

“北斗營被伏擊,七星將之中亦有隕落,大哥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在我趕回北涼府的時候,只從我姐手中接過了一個剛出世的嬰兒。她說,這是大哥的血脈。”

“短短几日之間,縱橫北境的北斗營竟是完全覆滅。那時候,我便知道這一切不是這麼簡單。我帶著那個嬰兒東躲西藏,不敢露面。”

聽到此處,顏暮煙問道:“你為何不來神隱閣找我?”

李浩渺看向顏暮煙,眼中多為無奈。

“我曾想過尋你。可我擔心,此事將會連累到神隱閣。當年的北斗營,有七星將,更有大哥,依舊難逃覆滅的劫難。那你們神隱閣呢?”

“當年的神隱閣還不是北境宗門的第一,就算現在,恐怕也難擋滅門之難。”

顏暮煙默然,敢情他也是為了保護我?

“後來,你知道覆滅北斗營的敵人是誰了嗎?”

李浩渺點點頭,嘆了口氣。“三個月之後,我姐也查證了此事。敵人正是項籍和他的燕雲十八騎。可為時已晚,北斗營已然覆滅,所有的一切都被封存為絕密,殘存的將士退隱的退隱,甚至也背上了叛國的罪名。”

“在那時,我唯一的念頭就是報仇!”

“總之,是我李浩渺負了你!”

李浩渺低著頭,他有愧,而且愧疚了二十年。

顏暮煙看著李浩渺,心中思緒萬千。

二十年間,她曾想過下山找李浩渺問一個答案,可卻從未踏出山下一步。

知道一切的顏暮煙不難理解李浩渺的選擇。

當時的李浩渺還不是如今的劍道宗師,只能暫避鋒芒,隱忍不發。他不願連累神隱閣,更不願將顏暮煙拖入危險之中。

可顏暮煙始終不過了心中這一關。

“我曾與你發過誓,患難與共。這般說來,到底是你背棄了誓言,還是我該天打雷劈?”顏暮煙說道。

李浩渺知曉顏暮煙是認真了,便是說道:“自該是我。”

“是你就好!天打雷劈的負心漢!”

......

轟!

虞知朝著下方扔出一道赤火符籙,一聲爆炸之後,火焰的光亮讓他瞥見了周圍的環境。

漆黑的岩石上長滿了漆黑的樹木,就連那些樹葉也是漆黑如墨。

周圍一切都被黑暗染上了一層墨色。

陰暗,壓抑,無數的負面情緒在虞知的心頭冒出。

赤火符籙引出的火焰只是燃燒剎那,便是被周圍的黑暗吞噬。

而符籙爆炸引動的氣流託著虞知兩人身軀,瞬息間也減緩了兩人下落的速度。

但氣流消散的剎那,兩人繼續不斷地朝著下方墜落。

這一刻,虞知再朝著頭頂望去的時候,連最後的一點光亮也消失不見。

虞知若有所思,忽然對著黎晚桐說道:“桐兒,我想我有辦法救我們了。”

霎時,虞知運轉真氣,將真氣充盈到雙眸之中。

下一刻,黑暗中的一切便是更加清晰了許多。

果真有用......虞知心頭一喜。只要能夠看清黑暗中的一切,他就可以及早地預測到達這神秘無底洞的時間。

既然如此,虞知就可以利用赤火符籙來給自己和黎晚桐減速。

還剩十八道赤火符籙,完全可以利用起來。

虞知朝著腳底望去時,卻還是望不到盡頭。

無底洞絕非無底,虞知相信會有到底的時候,可這崖底到底存在著些什麼?

虞知不免又開始擔憂起來。

可事到如今,虞知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桐兒,我們這算不算患難與共了?”虞知開玩笑地說道。

此時,黎晚桐忽然想起了三先生說起的虞知的身世,說道:“虞知,今後不管遇見任何事,我都要和你在一起。我們一起面對,好嗎?”

虞知一愣,不知為何黎晚桐會這麼說。

可虞知還是搖搖頭,說道:“無論何時,我自是要擋在你的前面。否則,我姑姑都會饒不了我。”

“我是認真的。”黎晚桐緊緊抱著虞知。

虞知心中一甜,這媳婦真是沒娶錯。

“虞知,若是我們能活下來,我們就成親,好嗎?”

虞知繼續一愣,墜落懸崖之後,黎晚桐比平日更加主動,或者說更加勇敢。

要知道,至今為止兩人認識不過短短几個月而已。

用幾個月來決定今後數十年的人生大事,聽著很倉促,也很草率。

然而,這幾個月來,黎晚桐經歷了此前十數年都未經歷過的生活。

日久見人心。

時間是檢驗一個人的標準。

但危機才是考驗一個人的關鍵。

患難與共,今日方才是真正的患難與共。而此前的危機都是虞知擋在自己的身前而已。

虞知低下頭,輕輕吻在黎晚桐的額頭。

“好,等我們回京都,我們就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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