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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走出來的陌生人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大隊長先是愣了下,隨即皺起眉。
“你怎麼也跑出來了?”他瞪起眼睛,轉頭看向圍在邊上瞧熱鬧的其他知青,找到衣秀玉後責備道:“交代你好好照顧病號,你怎麼把她放出來了?”
說得好像林雪君是什麼不受控制的奇詭生物。
衣秀玉此刻才發現林雪君也在,大驚失色,眨眼露出犯錯誤的愧疚表情,一步上前,啊了一聲沒啊出什麼來,忽然背轉身往下一蹲,竟擺出要背林雪君回家的架勢。
林雪君垂眸看一眼衣秀玉即便被層層疊疊的厚衣服包裹,仍顯得有些窄小的肩背,嘴巴喏動了下,便伸手拉起衣秀玉,對大隊長解釋道:
“不怪衣秀玉同志,是我自己偷偷跟著跑出來的。”
“你這不胡鬧呢嘛,再發燒要死人的。”大隊長轉頭在人群中尋找起來,嘴裡嘀咕著:“我找個身強體壯的揹你回去。”
“不用。”林雪君見大隊長抬手要點人,急得一把抓住大隊長手腕,見對方詫異回望,她嘆口氣,手指向搖搖晃晃快要站不住的母牛道:
“先別管我了,救牛要緊。我之前在北京看過一些獸醫相關的書,讓我試試吧。”
“你——”大隊長開口似有話說。
林雪君卻利落打斷,轉頭語速快語氣急地問王英:“有膠皮手套和油嗎?”
“啊?有膠皮手套,幹啥——”王英不明所以。
“借用一下。”林雪君朝著王英點了點頭,隨即伸手。
王英鬼使神差地開啟醫藥包掏出手套,忽然覺得不對勁,忙轉頭以目光詢問大隊長。
林雪君卻已掀了身上的小棉被給衣秀玉,手一探便從王英掌中接過了膠皮手套。
“你真會給牛接生?”大隊長有些不確定地問。
其他牧民們也都面目緊張地打望,有些擔心。
林雪君走到母牛頭側邊,先伸手摸了摸母牛的頭,讓它看清自己,放下防備。接著又拽了拽畜主老漢握著的麻繩,確定母牛被綁得很牢,不會在自己醫治時忽然發狂傷人,這才轉身前後左右地打量母牛做視診:
“牛羊水破了一般半個小時就產犢了,這頭牛已經三個多小時了吧?
“母牛時起時臥、焦躁不安的狀況應該也有小半天了,半個小時前見血,還出現站不住的情況,對嗎?
“母牛生產前還有什麼其他不同尋常的反應嗎?”
大隊長雖然不是獸醫,但之前觀摩過場部的獸醫看診。場部的中年獸醫就是這樣先確定牛被綁好了不會亂撞,然後在牛身上又是摸又是叩的,他當時還問過獸醫這是在幹啥,獸醫說叫‘叩診’,是做檢查的辦法。
他一瞧林雪君的手法,就覺得說不定有戲。再打量對方站到牛身邊之後,蹙眉凝神的模樣,就又多信了幾分。便先喊了一個牧民去把大隊儲備的獸藥和器具都搬過來,又喊另一人去取過世的土獸醫巴拉的獸用遺物。
之後才轉身將林雪君的疑問,用蒙語翻譯給畜主老漢烏力吉。
林雪君雖然聽懂了烏力吉的蒙話,但考慮到原身是個從北京來的高中生,根本沒到過內蒙,也不會蒙語,便也裝作聽不懂的樣子,一邊走到母牛屁股後面,一邊聽大隊長翻譯。
“這閨女在牛身邊舞舞玄玄的,別讓牛給蹬了,那一下子可夠嗆啊。”戴尤登帽的牧民看著林雪君站在牛身邊前前後後地叩兩下、聽一聽,又是摸又是拍,心裡直害怕。這好好的知青過來,病本來就沒好呢,別再讓牛給踹了。
他就被牛踹過,幸好是避開肚子踹在大腿上,但也瘸了小半個月呢。
以眼前這閨女的體格子,被牛踹一腳,只怕要直接躺倒。這大雪封山的,想送她出去看病都費勁,別母牛難產死一大一小不說,還捎帶個大閨女,那不完犢子嘛。
“這也是新來的知青?”牧民們開始交頭接耳。
“有點面生。”
“好像是那個躺著過來的,一到大隊就被抱來抱去的病秧子。”
“你看她那胳膊細的,跟竹竿子似的……”
“穆同志,你幫我拽著牛尾巴,別讓母牛拿尾巴抽我。”林雪君假裝聽不懂牧民們的竊語,忽然轉頭。
正專注看著林雪君行事、仔細打量林雪君表情的穆俊卿忽然被點名,大腦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已聽令行事地上前兩步,接過了對方遞過來的牛尾巴。
“注意一直站在母牛身側,別讓它踹到。”林雪君叮囑。
“……噢。”穆俊卿看了看自己手裡忽然多出來的牛尾巴,又看看幾乎跟自己等高的牛屁股,有些緊張地挪蹭了下,一時無言。
大隊長才要拿出一隊之長的威嚴,喊牧民們清靜點,別一直叨叨叨個沒完,就聽林雪君又朗聲一句:
“大隊長,你讓牧民弄點乾草墊在牛屁股下面。”
大隊長還沒出口的喊話生生咽回去,眨巴眨巴眼睛,見林雪君已又轉頭去看牛了,只得聽她的叮囑抬臂喊牛棚女主人去準備乾草。
站在女主人身邊的小孩聽到大隊長的話,不等阿媽動作,已脫兔般跑向一邊,一人抱了一捧乾草回來。
林雪君見扎辮子的蒙古小朋友抱著乾草眼巴巴看著自己,退後一步,指了指牛屁股底下。
肢體語言是全世界通用語言,小孩當即領會,依次將乾草平整地鋪在了牛屁股下方。
林雪君點了點頭,這樣一來,牛拉屎拉尿流羊水不會噴濺得到處都是,小牛生下來也不會摔在泥地上了。
蹲身從大隊長讓人送過來的獸藥中挑出碘酒,又脫掉外層的軍大衣和棉襖遞給衣秀玉,才將袖子擼到上臂,戴好膠皮手套後在小臂和手套外抹了碘酒。
王英有些緊張地看著林雪君一系列看起來篤定又利落的動作,目光殷切地追隨著對方戴著的膠皮手套。
那可是她上衛生課的時候,因為學得最快,才得的獎,全班就她一個人有。
自己平時老稀罕了,怕風吹著怕水潮著的,一直用布包著放藥箱裡,特別寶貝……
王英正在心裡嘀咕著,一直追隨手套的目光倏地一緊。下一瞬,她瞳孔收縮、震顫,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啊啊啊啊啊!
林雪君將手插進去了!戴著她的手套!插-進-去-了!
與王英同樣瞠目結舌的,還有圍在邊上的其他牧民們。
這場面非常少見,許多人更是一次都沒見過!
像林雪君這樣看起來乾乾淨淨、秀秀氣氣的小姑娘,如此利落地做出這等事,那更是想都沒想過了!
——只見林雪君左手搭在母牛臀側,右手往牛屁股後面一探,面不改色、突如其來、毫不猶豫地!連右手帶小臂,全插進了牛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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