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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天色將將擦黑的時候,曼谷城一帶陰雲密佈,裡溫度驟降,還飄起了淅瀝小雨。

以往熱鬧無比的唐人街變得行人寥寥,潮汕會館門口,艾莉沒有撐傘,就這樣頂著雨,踩著水,獨自走進了大門。

杜蔚國之所以沒有露面,是堤防打草驚蛇,他要實行突襲斬首行動,小心無大事。

片刻之後,一個精幹彪悍,神情冷肅的小夥子跟著艾莉一起從潮汕會館裡走了出來。

又過了一會,路邊一輛灰撲撲,滿是泥濘的豐田皮卡,碾著雨水,向著北方疾馳而去。

小夥子叫唐歷,是潮汕會館唐從龍最小的兒子,也算是唐門的外門弟子,身手強悍。

唐厲今年才20歲,別看人不大,但是人家15歲的時候就一頭扎進了江湖,早早就見了血,成天風裡雨裡的打滾,已經算是一個老江湖了。

他是魁爺麾下“運輸隊”的骨幹,專門幹些走私的活計,帶貨,帶人,暹羅地面,乃至整個東南亞地區的水陸交通,他都非常熟稔。

杜蔚國睚眥必報,有仇不隔夜,他要去滅門孔敬府的乍侖,可是他又不熟悉地面,當然要找一個帶路黨。

魁爺現在和杜蔚國算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休慼相關,整個潮汕會館乃至唐人街和他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所以,動用魁爺的手下,不算拖他下水,杜蔚國毫無壓力。

唐厲這小子,年齡雖然不大,但是性格卻異常沉穩,小有城府,他開車的技術也很硬,即便是雨夜行車,依然是穩得一批。

杜蔚國眯著眼睛,靠坐在副駕駛上,把車窗搖下來一條縫隙,點了一支菸,語氣有點慵懶:

“阿厲,你給仔細我說說,這個孔敬府得乍侖,究竟是個什麼跟腳,到底有什麼本錢?”

“好的,衛斯理先生。”

唐厲目不斜視,依然穩穩的操控著方向盤,語氣沉靜,不卑不亢:

“乍侖今年32歲,緬泰混血,他父親是面甸曼德勒一帶最大的緬族族長貌桑。

母親是暹羅烏隆馬幫首領泰萊的獨女,他是貌桑的小兒子,三姐是昆擦的妻子。

62年,他外公泰萊去世之後,乍侖就接手了馬幫的生意,成了烏隆馬幫的新任首領,也是暹羅地面上,昆擦生意最大的掮客。”

唐厲說話條理分明,把乍侖的跟腳如數家珍,杜蔚國心中暗自吐槽,丫的,乍侖這狗崽子還特麼挺會投胎的。

跟腳深厚,有他這樣的背景,在東南亞一帶確實可以橫著走了,難怪膽邊生毛,敢主動觸他的黴頭。

杜蔚國緩緩的吐出煙氣,不緊不慢的問道:

“阿厲,這個烏隆馬幫又是個什麼組織?很有實力嗎?”

唐厲點點頭:

“嗯,很有實力,烏隆比鄰老窩的永珍城,還有水路可以直達約南的河靜省,烏隆馬幫一直都把持著暹羅北向的走私生意

這兩年,約南一直都在打仗,對各種物資,尤其是米國大兵對面(粉)的需求變大,烏隆馬幫也跟著生髮起來,越發不可一世。”

唐厲邏輯縝密,娓娓道來,講話極有見地,杜蔚國的眼中露出一絲難以抑制的欣賞之色。

這小子是個人材,杜蔚國自然而然的起了招攬之心,開始考較起來:

“阿厲,你覺得,要是乍侖被我幹掉了,要如何才能把烏隆馬幫重新整合,收為己用?”

一聽這話,饒是唐厲穩如老狗,身子依然忍不住的抖了一下,眉頭皺起,目光閃爍。

乍侖可不是一般人,不提他的雄厚背景,光是手下的烏隆馬幫,就有足足幾百條見過血的廝殺漢。

這些傢伙可不是咋咋呼呼,只會拎著西瓜刀聒噪的幫派馬仔,基本上都是手上攥著人命,窮兇極惡之徒。

烏隆馬幫其實私底下還有一個說法,叫烏隆匪幫,暹羅北方的一霸,無法無天,壞事做盡。

不誇張的說,乍侖跺跺腳,暹羅北方地面都得抖三抖,這傢伙也是狂得沒邊,自稱為大自在法王。

可就是這麼一位兇威赫赫的大自在法王,杜蔚國剛剛說要幹掉他,語氣隨意就好像說要一會吃根香蕉似的。

唐厲雖然天資明睿,但是他所處的層次太低,只是魁爺手下的一個小頭目而已,終究被限制了眼界。

他知道眼前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男人就是煞神,但他並不知曉杜蔚國過往的煊赫戰績,也並不明白煞神的真正含義。

唐厲今天被老爹推出來做杜蔚國的嚮導,他也並不知道此行,杜蔚國的真正的目的。

聽到杜蔚國居然有意想動乍侖,唐厲難免語氣驚詫,好意的勸道:

“衛斯理先生,您要動乍侖?他可不是一般人,他是烏隆的土皇帝,勢力雄厚,強龍不壓地頭蛇,您可得從長計議。”

杜蔚國的嘴角一勾,彈飛菸頭,搓了搓手指,語氣揶揄:

“嗯,放心,阿厲,我不會衝動行事,這只是一個假設而已,你就大膽的說吧。”

唐厲皺著眉頭,下意識的舔了舔舌頭,沉吟了好一會,才緩聲回道:

“衛斯理先生,就算真的僥倖幹掉乍侖,只要三角地還是昆擦當家,烏隆馬幫就無法被真正收服。

而且還要面對昆擦無休無止的追殺,您可一定要三思而後行啊,如果您和乍侖有什麼過節,我們可以~~”

“哈哈哈!”

杜蔚國心中暢快,放聲大笑,直接打斷了唐厲的勸說,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厲,你很不錯,跟著魁爺成天小打小鬧的,有點大材小用了,以後就跟著我吧。”

唐厲:~~~~

烏隆是暹羅的一個府,距離北方曼谷差不多600公里,比鄰老窩,約南,咽喉之地。

凌晨3點,經過了整整8個小時的夜間行車,皮卡車緩緩停在城中一處豪闊無比的莊園附近。

這處莊園之豪奢,就算杜蔚國見多識廣,也是平生僅見,不禁暗暗咋舌。

莊園位於烏隆的市中心,佔地不下20幾畝,主建築是一座類似佛寺一樣的三層藍色高樓。

之所以說是高樓,是因為這棟藍樓的每一層舉架都很高,不下6米,還有尖尖的高頂,雖然只有三層,但是看起來比尋常6層樓還要高上不少,已經算是城中最高的建築了。

層疊式的金色屋簷,高聳如劍的金頂,還有通鋪的金色瓦片,遍佈院內的法琺琅神獸雕像。

還有一條人工河貫穿整個莊園,只能一個詞來形容,窮奢極侈。

烏隆也在下雨,而且這會還下得不小,水汽朦朧的,距離這處莊園大概300米開外的馬路上,杜蔚國推門下了車。

就這樣冒著雨,眯著眼睛打量著不遠處這棟奢華的藍色高樓,痞裡痞氣的吹了一聲口哨:

“噓~這房子蓋得挺漂亮啊!富麗堂皇的,阿厲,你確定這裡不是什麼寺廟,而是乍侖的老巢?”

唐厲語氣悶悶的:

“確定,我之前和他打過交道,曾經來過一次,乍侖性格張揚,生活奢靡,這裡就是他家。”

杜蔚國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錶,扭頭看向艾莉,指了指不遠處的一顆大榕樹,語氣隨意:

“艾莉,去吧,那個制高點就交給你了,現在3點12分,5分鐘之後準時行動,我的要求是,絕對不可以放一個人跑出這個院子。”

“收到。”

艾莉抬手對了一下表,沉著的應了一聲。

隨後,她就一言不發的從皮卡的後箱裡拎出一個碩大的防水帆布袋,掏出自己的SVD,邁開大步,朝著榕樹的方向跑了過去。

一看這個架勢,唐厲頓時就懵了,頭皮發麻,眼睛發直,聽這意思,這特麼就要展開深夜突襲了,三人一狗,玩呢?

唐厲慌了,再無無法維持酷哥的人設,甚至語氣都磕巴了:

“衛,衛斯理先生,您要幹什麼,乍侖的住處裡,最少有幾十上百個全副武裝的護衛,咱們這邊只有三個人~~”

杜蔚國咧嘴一下,伸手按住唐厲的肩膀,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呵呵,阿厲,你不用緊張,小場面而已,你不用參加,就在車裡等著,如果真的見勢不妙,先走就行。”

“呃~”

一聽這話,唐厲被雷的外焦裡嫩,徹底無語了,傻愣愣的站在雨裡,凌亂了。

杜蔚國也不再理他,徑自從後箱的防水袋裡掏出一把消音MP5,又把幾個備彈夾連同幾顆手雷一併裝進口袋。

簡單的檢查一下槍械,掛著肩上,扣上雨衣的風帽,快步朝著莊園走了過來。

夜魘搖頭晃尾,跟在杜蔚國的身後,唐厲傻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一人一狗,閒庭信步一樣,人都麻了,心中嘶吼:

“日尼瑪,搞莫子咯?敢情老子堂堂唐門高手,在你眼裡,還特麼不如一條傻狗?這煞神,怕不是個錘子吧?”

煞神畢竟是魁爺的貴賓,關係匪淺,唐厲眉頭緊皺,用力的咬了咬嘴唇,剛想追過去再勸勸。

突然之間,他的眼角餘光,無意的瞥見了,不遠處艾莉的身形如同狸貓似的,以不符合人類常識的速度攀爬上樹,不由嚥了一口口水,硬生生的停住了腳步。

轉頭再看杜蔚國,此刻他已經溜達到了莊園的圍牆邊,突然振臂一躍,拔地而起,鬼魅一樣。

半空之中,只是一個借力縱躍,就直接飄進了足有4米高的圍牆之內,就好像是跨越一個門檻似的,絲毫都不帶煙火氣。

最可怕的,其實還是那條黑狗,只是原地躥起,甚至都沒借力,就直接飛躍了高牆。

唐厲都傻了,嘴巴張得老大,眼珠子外凸,三觀盡碎,這特麼還是我熟悉的世界嗎?

此時此刻,藍樓的三層,一間無比奢華,連牆壁上都嵌滿了雕花金箔的臥室中,巨大無比的雕花楠木床上。

幾個不著寸縷,身材曼妙,好似白羊一樣的花季少女,正戰戰兢兢,不遺餘力的討好著躺在床中央的一個高大男人。

這個男人非常強壯,身高差不多能有182,體格雄壯,長手大腳,面板黝黑,胸口還生著一蓬濃密的護胸毛。

他的相貌也不錯,輪廓硬朗,鼻樑通挺,只是眼睛狹長陰鷙,不時的閃爍著殘忍的光芒。

“咔吧~”

一聲滲人的骨裂聲,非常突兀的響起,瞬間就打破了房間裡的旖旎氣氛。

男人猛的挺腰坐起,眼中兇光閃爍,鐵箍一樣的大手,閃電般的捏斷一個無辜女孩纖細的脖子,語氣冷冽喝罵道:

“該死,賤貨,你的賤牙弄疼我了!”(暹羅話,自動翻譯)

剩下幾個女孩被嚇得瑟瑟發抖,如同鵪鶉似得,紛紛跪倒趴俯在大床上,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喘。

“噹噹噹~”

就在此刻,臥室門突然響起急促的敲門聲,男人頓時皺起眉頭,眼神狠戾,甩開女人,光著身子,猛的從大床上跳了下來。

楠木大床的床頭處,擺著一個修羅造型,猙獰的慘白色骨質衣架,幾根突出的枝杈,都是打磨的尖銳無比的雕花象牙。

男人臉色陰沉,從衣架上邊拿起黑色真絲睡衣,隨意的披在身上,低吼一聲:

“進來!”

下一秒,臥室的厚實大門,被人用力推開,一個精幹的絡腮鬍急吼吼的走了進來。

絡腮鬍對床上幾個如花少女根本視而不見,徑直走動男人的面前,語氣急促:

“首領,甘烹碧那邊傳來訊息,出事了!”

這個暴戾殘忍,視人命如草芥的男人,自然就是自稱大自在法王的乍侖了。

聽見絡腮鬍的話,乍侖並沒有表現出絲毫慌亂,而是用狹長的眼睛,冷冷掃了他一眼。

一屁股坐在犀牛皮沙發上,慢條斯理的點了一根雪茄,撥出煙氣,語氣非常不耐煩:

“慌什麼?你說吧,甘烹碧到底出了什麼事?”

絡腮鬍滿頭大汗,語氣難掩慌亂:

“首領,頌帕善死了,甘烹碧的將軍莊園被一把火燒了,乍侖蓬法師暫住的茶坤谷也被山火燒了個精光?”

“嗯?”

乍侖眉頭皺起,抽雪茄的動作停了下來,眼中精光四射,語氣變得鄭重起來:

“乍侖蓬法師呢?”

絡腮鬍搖了搖頭,嚥了一口口水:

“不,不知道,山火很大,據說整個茶坤谷都被燒了個精光,法師失蹤了,下落不明。”

“啪~”

一聽這話,乍侖不由分說,起身抬手就是一個大嘴巴子狠狠的抽在絡腮鬍的臉上,他的臉登時就肉眼可見的紅腫起來。

乍侖用雪茄指著絡腮鬍,眼神兇戾,語氣惡狠狠的:

“廢物,告訴我這種狗屁不通的訊息,有什麼意義?趕緊去查,務必要確認乍侖蓬法師的下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絡腮鬍捂著臉,雖然心中畏懼,但是還是硬著頭皮說道:

“首領,現在的當務之急,不是尋找法師,如果他是被煞神幹掉了,那煞神會不會找您~~”

“啪!”

又是一記耳光,絡腮鬍被抽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乍侖血灌瞳仁,怒氣衝衝的破口大罵:

“煞尼瑪比的神!你特麼以為他真是神仙嗎?就算他真是神仙,乍侖蓬法師可是塔爾巴,專吃邪神!

你知道我這次請乍侖蓬法師出手,花費了多大的代價嗎?還在這賴著幹嗎?趕緊去查,要是明天早上沒有法師的訊息,我就扒了~”

“噗噗噗~~”

就在此刻,一陣如同放屁一樣的聲音,猛地從門外傳進了乍侖的耳中,他當時就怔住了。

乍侖雖然性格暴虐,狂妄自大,剛愎自用,但是他也是常年在刀口打滾的狠人,身手強悍,瞬間就分辨出這分明是加裝了消音器的槍聲。

乍侖的反應很快,聽見槍聲的瞬間,就一個敏捷的後滾翻,飛快的翻到了沙發後邊,還順手從沙發下邊抽出了一把雷明頓。

他蹲在沙發後邊,用霰彈槍瞄著門外,大聲呼喊道:“達蓬!外面什麼情況?”

達蓬是他最信任的護衛首領,平時都一直帶人守在他的臥室門口,不過此刻卻寂靜無聲。

乍侖額頭冒汗,用槍指著絡腮鬍:“你,趕緊出去看看!”

絡腮鬍亡魂大冒,表情都嚇得扭曲了,不過被黑洞洞的槍口抵著,也不敢違拗。

他深知乍侖的狠辣,這傢伙毫無人性,只要他敢絲毫違拗,乍侖絕對會開槍。

絡腮鬍戰戰兢兢地的才剛剛走到門口,隨著一聲噗的輕響,一個子彈就透過木門射了進來,他的腦門猛地一頓,軟到在地。

“轟~轟~”

幾乎就在絡腮鬍倒下的瞬間,乍侖毫不遲疑的朝著門外扣動了扳機,嘴裡癲狂的嘶吼著:

“來啊!煞神,你特麼不是牛皮嗎?來,我看看你到底多牛皮!是不是刀槍不入?”

就在此刻,乍侖的後腰突然一涼,一個剛剛服侍他的少女,此刻如同瘋了一樣。

眼神呆滯,手裡擎著一根尖銳的象牙,猛地捅進了他的後腰,入肉極深,幾乎整根象牙都插了進去。

“呃~賤貨,你特麼居然敢~”

乍侖暴怒,掄起胳膊,把這個女孩扇倒在地,剛想調轉槍口轟了這個膽大包天的賤貨。

“嗤~”

後背突然又是一涼,另外一個女孩跳了起來,雙手抱著一根象牙,用盡全力,猛地插入了他的後心。

“呃~噹啷!”

這一下可是要了命了,黑鮮從乍侖的口中噴出,手裡的霰彈槍再也拿不住,掉落在地。(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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