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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杜蔚國返回市局的時候,唐文的辦公室連門都沒關,煙霧繚繞的,他此時正一臉疲憊的整理案卷和排查報告。

他的頭髮蓬亂油亮,眼袋和黑眼圈都非常濃重,他的辦公桌上的菸灰缸插滿了菸頭,都已經滿溢位來了。

抬頭看見杜蔚國,他連忙熄滅了菸頭,站起身來招呼:

“杜處,忙了一下午,這是才回來啊?怎麼樣?有什麼收穫沒有?”

杜蔚國回身把門關上,目光凝重,語氣低沉有力:

“唐處,我這邊確實是有點線索,您瞭解津門物資局的情況嗎?”

一聽這話,唐文的眉頭頓時就皺了起來,表情也變得相當凝重,當下的津門的物資局,那可是不得了,是巨無霸一樣的存在。

眼下鐵路和公路的運輸的能力有限,而津門的位置決定了津門港就是連線南北的水路樞紐,正所謂咽喉之地。

而津門港的物資大部分還都是先到物資局,然後在流向全國的,所以津門市的物資局,可想而知到底有多霸道。

唐文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唇:“杜處,您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杜蔚國此時目光如炬一般,直直的盯著唐文,一字一句的說道:

“我現在有理由充分懷疑,嫌疑人使用的車輛就是物資局的拉油卡車!”

杜蔚國說完之後,房間裡立刻就陷入了一片死寂,針落可聞的那種。

過了好一會,唐文才乾咳了一聲,有些乾澀的聲音響起:

“杜處,這個茲事體大,您有具體證據嗎?”

杜蔚國不由嗤笑了一聲,呵!好一個茲事體大啊!動不動就丟擲這個詞來,你這是嚇唬誰呢?小爺我現在啥陣勢沒見過啊?

“當然,我現在掌握了起碼4條具體證據,全都指向了市物資局拉油的卡車。

唐處,我們現在馬上就得行動起來,越快越好!我擔心時間拖久了,會有變數!”

“杜處,您的具體證據是什麼?”

聽到杜蔚國如此篤定的說法,唐文的語氣也變得非常鄭重,杜蔚國點了一支菸,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首先,龐家莊的報案人梁老漢,經常能在凌晨5點左右,看見一臺黑色的拉油車。”

“其次,幾乎所有案發地點附近,都有拉油車送油的對口單位,而且當天還有目擊者,時間線索也基本吻合!”

“最後,所有的被害人,身上都有汽油味,或輕或重,這一點,我已經去醫院求證過了!”

杜蔚國此刻停頓了一下,輕輕的瞥了一眼唐文,然後語氣淡淡的略帶戲謔的說道:

“唐處長,我想這麼多清晰的線索指向,應該已經足夠了吧?

別說是物資局,就算是龍潭虎穴,我們也應該摸一下了吧?”

唐文再次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唇,這大概是他的習慣性的動作吧:

“杜處,這件事可不能馬虎,我先和領導請示一下。”

說完他就拿起了桌上的電話,卻被上前一步的杜蔚國給結束通話了,杜蔚國此時面色沉靜,衝著他慢慢的搖了搖頭,語氣也很凝重:

“唐處長,今天晚上這個行動,除了你之外,全部都用我的人,行動過程需要保密,當然,出了任何問題,自然也都由我來負責!”

唐文非常詫異的看了杜蔚國一眼,而杜蔚國此時眼睛彷彿燃燒著幽冥鬼火一般。

瞬間就洞穿了他的靈魂,幾乎無法直視,唐文很快就錯開了目光,他沉吟了一下:

“你想怎麼幹?”

杜蔚國此刻的語氣非常鏗鏘,隱含沖天的煞氣:

“我要馬上找到這臺經常凌晨5點出現在龐家村的拉油車司機!他就算不是兇手,也必然是共犯!”

一個半小時以後,晚上10點鐘,津門城南城區一個獨門獨院的小宅子裡。

北方的客廳裡,杜蔚國面色鐵青的站在原地。

裡屋的炕上,拉油車的駕駛員李哲此時一臉的青灰色,瞳孔渙散泛白,口吐白沫,已經徹底涼了。

殺人滅口!

這特麼是很明顯的氫化物中毒死亡,雷千鈞是個老刑偵了,他根據屍體的溫度還有僵硬程度,準確的給出了他的死亡時間。

還不到2小時。

也就是說,杜蔚國前腳才從醫院離開,後腳他就掛了。

李哲今年37歲,是個鰥夫,社會關係極其簡單,無妻無女,父母也都去世了,自己獨居在這個僻靜的小宅子裡。

線索到此戛然而止,徹底斷開了。

杜蔚國此時已經清晰的感覺到了,黑暗之中彷彿有一雙無形的眼睛,正在死死的盯著他,並且露出得意的神色。

“呵,果然不愧是仙人啊!還真是耳聰目明,神通廣大!”

杜蔚國自言自語的唸叨了一句,而他身邊的瀚文卻冷哼了一聲。

“呸!狗屁仙人,無非就是享福享多了,沒有活夠罷了,頭,我覺得這老傢伙很可能還沒死!”

杜蔚國是處理王霄撞邪的時候,認識的瀚文,本來徵調他的時候,還以為會費一番周折呢?

沒想到,過程居然異常順利,這小子一見調令頓時就樂壞了,當天就收拾東西屁顛屁顛的就過來報道了。

用他的話說,他在那個香山別院裡,好像蹲監獄一樣,呆的都快渾身長白毛了。

而且這小子看似戴個眼鏡文質彬彬的,其實性如烈火,是有真功夫在身,20年的童子功,身手非常好,甚至連巴特徒手格鬥都不是他的對手。

在整個5處,掄起格鬥也就杜蔚國能穩壓他一頭,但是他的槍法可就慘不忍睹了,好在他也不是純粹的戰鬥人員,基本上用不著他衝鋒陷陣。

唐文此時面色凝重的從裡屋走了過來:“杜處長,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辦?”

杜蔚國繞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突然揉了揉肚子,抬手看了一眼手錶,砸吧砸吧嘴:

“我餓了,好傢伙,忙乎了一整天都沒怎麼吃東西,唐處,我去整口吃食,這個現場就交個您了,併案偵查吧!”

說完之後,杜蔚國就轉身離開了,他的手下們自然是緊緊跟隨,如同潮水消散一般,瞬間就走得乾乾淨淨。

甚至就連孔楠都只是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之後,就跟著杜蔚國走了,只把唐文還有和他派給杜蔚國的那名心腹手下留在了案發現場。

唐文一臉鐵青站在院子,望著杜蔚國的車隊絕塵而去,他和手下兩個人面面相覷。

吉普車裡,杜蔚國像個二流子似的,語氣之中充滿了戲謔的意味:

“我說孔楠同志啊,您可是負責我們在津門城的保障工作的後勤大管家。

我們這飲冰臥雪,風裡來雨裡去的忙乎了一整天,到現在都還沒吃飯呢?你說說看,該怎麼辦?”

孔楠一聽這話,頓時被氣得大佛昇天二佛出世,心裡大罵媽賣批,恨不得撕開他的嘴,但是臉上卻不見分毫不滿的神色,語氣還異常溫和:

“杜處,您和各位同志都辛苦了,我們直接回局裡吧,我去找食堂師傅給各位同志開個小灶。”

杜蔚國一聽這話,頓時笑容滿面,打蛇隨棍上,沒臉沒皮的笑著說:

“那可真是太好了!對了,孔楠同志,這個小灶到底是啥伙食標準啊?您這津門城那可是美食之都啊?

您可不能拿窩頭鹹菜糊弄我!就算沒有狗不理包子,最起碼也得是個打滷麵吧?”

孔楠一聽這話,臉色都快有點保持不住了,差點都被氣得岔氣了。

我去你大爺的打滷麵吧!這特麼眼瞅都快半夜了,我特麼到哪給你整打滷麵去!

她此時語氣有點尷尬的說道:

“領導,您看,現在時間實在太晚了,打滷麵恐怕是有點難以實現了,明天白天吧,我讓師傅提前準備,保證讓你吃上最地道的津門撈麵。”

杜蔚國臉色的笑容不減,語氣也是笑意盈盈的:

“呵呵,連個打滷麵都保障不了,你溜溜的跟了我一天,你到底有啥用啊?”

杜蔚國此刻雖然語氣笑呵呵的,但是他的話語卻如同刀劍一般鋒利無比!

孔楠被杜蔚國問得目瞪口呆,一時之間居然呆愣住了,她也不知道到底該如何回答杜蔚國的問題。

而且這還沒完,杜蔚國沒等她反應過來,就繼續笑呵呵的問道:

“孔楠,話說,你到底是誰派來的呢?是陰陽怪氣的鄒平?

還是我從頭到尾我都沒有見過面,突然臨時發病,住院療養的津門市局一哥呢?”

雖然是夜間行車,車廂裡的能見度非常低,但是孔楠的瞳孔地震還有額頭上的冷汗,依然躲不過杜蔚國的火眼金睛。

他收斂了笑容,語氣淡淡的說道:

“好了,孔楠同志你也不用回答了,編瞎話其實挺累的,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車廂裡此刻死寂一片,孔楠徹底沉默了,她現在彷彿靈魂都被杜蔚國刺穿了一樣,甚至連頭都不敢抬了。

過了一會,杜蔚國的聲音如同惡魔的低語一般,繼續幽幽的響了起來。

“孔楠,我今天晚上必須要吃打滷麵,而且還要吃肉滷子,我不管你怎麼去操作,就算是去搶,你也得給我弄來,我必須吃!”

“噗嗤!哈哈哈!”

坐在前排的唐阿紅實在是沒忍住,直接當場就笑噴了!

我尼瑪,氣氛這麼嚴肅壓抑的時候,你居然喊著要吃打滷麵,杜閻王,真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杜閻王啊!

多少有點萌啊!

孔楠有哭笑不得的抬頭看了杜蔚國一眼,這會正好路過有路燈照射的路段。

杜蔚國的臉部輪廓被暈染的如同雕塑一樣立體,眼睛裡邊更是如同繁星點點,深邃的讓人難以自拔!

孔楠的心臟此時彷彿被無形的大手狠狠的捏了一下似的,她連忙低下了頭,像個聽話的小媳婦似得,怯怯的說:

“我,我知道了。”

晚上11點半,杜蔚國如願以償的吃到了地道的津門打滷麵,五花肉雞蛋木耳黃花菜蘑菇的滷子,非常的奢。

要說這津門的打滷麵,其實應該叫撈麵,那講究可就大了去了,津門的撈麵,人家都是三鮮的滷,而且標配四碟八碼。

而且打滷麵的靈魂是蝦仁和麵筋,不過眼下這個時代,當下這個時間,這樣的打滷麵確實已經算是極限了!

吃過了這頓別開生面的打滷麵之後,都已經是半夜三更,萬籟俱寂了。

杜蔚國簡單的洗漱了一下,根本就沒去孔楠提前安排好的招待所,直接就在辦公室裡安營紮寨了。

唐阿紅和孔楠一起去宿舍了,而此時杜蔚國坐在辦公室的長條沙發上,面色沉靜的點了一根菸,雷千鈞和瀚文,狗剩坐在他的旁邊。

雷千鈞是老郝的徒弟,得了老郝的部分真傳,也算是杜蔚國的半個師兄了。

而且他在保山城的時候,和杜蔚國也緊密配合過,互相很是默契,他如今在5處算是第二號人物,他沉聲問道:

“領導,如今卡車司機的這條線斷了,很明顯是被人滅口了!我們要不要查一下這條線索?

摸出來到底是誰走漏了風聲!要不然總有人在背後陰惻惻的捅刀子,咱們這工作可不好乾啊!”

杜蔚國冷笑一聲:

“呵呵,這個線索咱們可沒法查,我們本來就是外來戶,查了人家不就犯了眾怒了嗎?

之後的工作必然是寸步難行,就像瞎子一樣了,再說了,咱們也沒那個時間窮耗!”

雷千鈞皺著眉頭,沉聲問道:“頭,那我們明天的具體工作方向是什麼?”

杜蔚國深深的吸了一口煙,然後緩緩的吐出煙氣,輕輕的搖了搖頭:

“看唐文今天的的態度,我們想查物資局恐怕是阻力不小,沒有當地公安的配合,我們根本就沒辦法開展具體工作。

如果詳細的排查受害人的社會關係,逐一的落實調查線索,那可就是水磨功夫了,我們既不擅長也耗不起!”

雷千鈞皺著眉頭點了點頭,杜蔚國此刻把目光轉向瀚文,輕聲問道:

“瀚文,從你的專業角度來看這件事情,這個案子有沒有什麼破局的線索!”

瀚文此刻的目光非常陰鬱,他低頭沉吟了一會,輕輕的搖了搖頭:

“頭,除了排查近期津門城死亡人員和瀕危人名單之外,暫時也沒有其他的好方法了。”

杜蔚國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熄滅了菸頭,望著窗外漆黑一片的夜色,聲音有些幽遠:

“夜已經深了,你們都去休息吧,車到山前必有路,明天睡醒再說。”

第二天一大早,津門城居然起霧了,大霧籠罩了這座滄桑古老的城市,宛如空中之城一般。

就如同當前這個案件一樣,被客觀的,人為的各種因素層層包裹著,如同一團巨大的迷霧一樣。

孔楠一大早就過來了,她給杜蔚國他們一行人安排了豐盛的早餐,吃過了早飯之後。

杜蔚國重新收拾停當,神奕奕的找到了正在打盹,狀態非常疲憊不堪的唐文。

很顯然,唐文他昨天晚上又熬大夜了,黑眼圈好像是紋在了眼睛下邊一樣,整個人都非常的憔悴,半死不活的。

看見杜蔚國,他用力的晃了晃脖子,點了一根菸之後,聲音有些沙啞:

“杜處,如今卡車司機這條線索算是斷了,你接下來有什麼想法?”

這個問題,和昨天晚上雷千鈞的問題幾乎一模一樣,杜蔚國不禁摩挲了一下自己冒出了胡茬的下巴,他有點想笑。

這個問題,雷千鈞問是沒毛病,但是唐文問就不行,他可是本地辦案人員啊!

杜蔚國笑著打趣道:

“唐處,您的這個問題都給我問懵了,我不是本地人,也不是神仙!

我是昨天下午才到津門城的,我掌握的情況非常有限,這話應該是我問您才對吧?”

唐文是個相對嚴肅的性格,他現在焦頭爛額的也心情和杜蔚國打茬,他撓了撓極度油膩的頭髮,語氣稍微有點暴躁的說:

“我們今天會重點排查拉油車駕駛員李哲的社會關係,同時繼續排查走訪案發地點的群眾,看看有沒有其他有效的線索。”

杜蔚國聽完之後,眉頭輕輕的挑了一下,語氣之中充滿了戲謔之意:

“唐處,您是不忘記了一個非常重要的線索啊?”

唐文抬頭看了杜蔚國一眼,他自然明白杜蔚國的意思,他也沒有避諱這個問題:

“杜處,我們走訪調查李哲社會關係的時候,自然也會去物資局調查的,這可是命案。”

好一個避重就輕啊!不過杜蔚國也沒有繼續糾纏這個問題,他笑了一下:

“唐處,您看這樣行不行?咱們今天兵分兩路,我帶人去物資局調查李哲的社會關係,而您繼續負責現場的排查走訪工作。”

唐文目光一閃,旋即露出了一絲感激的神色,他心裡明白,杜蔚國這是主動把有壓力的那部分工作給接手了,算是變相的替他扛雷了。

不過想想也就釋然了,人家可是從四九城來的,根本就不在乎在津門城得罪人,案子結束了。

人家自然是功成身退,拍拍屁股就走了,至於比跟腳,杜蔚國23歲,堂堂特勤司行動處的處長,難道會虛嗎?

上午9點,津門城濃霧依然沒有散去的時候,杜蔚國一行人來到了津門市物資局,直接省略了一切寒暄客套的情節。

而且杜蔚國今天也沒有大動干戈,並沒有打擾領導們的工作,只是找到了運輸車隊的負責人,後勤辦的吳蓉主任。

吳蓉是位女同志,還不到30歲的年齡,非常漂亮也很有氣質,舉手投足之間都有一股獨特的神韻。

吳蓉這麼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後勤主任,正科級幹部,也算是極其稀罕的少年得志了。

在她的辦公室裡,她非常熱情的接待了杜蔚國一行人,李哲被毒害的事情,她今天上班之後就已經聽說了。

作為李哲單位的直屬領導,她自然要配合調查工作,至於為啥負責瞭解情況的會是四九城的一位處長。

對此她雖然非常詫異,但是心思伶俐的她也沒有多問,能如此年輕就坐到這個位置上。

她自然是見多識廣,城府頗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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