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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島,渣打街,仁心醫院,9層,特護病房。

杜蔚國站在滿是血腥,如同煉獄般的病房裡,臉色鐵青,神色陰鬱。

地上躺著幾具都已經沒了人形的屍體,殘肢斷臂散落各處,血汙染紅了牆壁,他們都是雷娜的手下。

其中也包括雷娜的心腹,首席分析師艾達,她也被血獠殘忍的支解了,死狀慘烈到無法描述。

艾達只剩下一顆頭顱還是完好的,灰褐色的瞳孔裡滿是血絲,定格了死前的絕望,還有無盡的痛苦。

“衛,衛斯理先生,拜託您務必救回我們處長,幹掉血獠,幫艾達報仇。”

雷克跪在杜蔚國的身後,嗓子啞得厲害,眼睛通血,渾身都在劇烈的顫抖,艾達既是他的同事,也是他生死與共的戀人。

說實話,突然遭遇這麼大的變故,愛人慘死,上級被劫持,雷克沒當場崩潰,就已經算是相當堅強了。

杜蔚國現在也挺暴躁的,丫的,才剛剛喘了口氣,沒消停幾天,就又鬧出這麼一檔子事。

本以為血獠已經逃離港島了,沒想到這畜生睚眥必報,還來了一記回首掏,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

“放心,我會的,我保證,雷克,你節哀。”

拍拍雷克的肩膀,杜蔚國沒有多說什麼,轉身出了病房,血腥味太刺鼻了,他雖然早已熟悉,但是不代表他喜歡呆在這樣的環境裡。

走廊裡,杜蔚國已經迅速收拾好心情,恢復了冷靜,湊到九叔跟前,給他點了根菸:

“九叔,具體案發時間是什麼時候?”

九叔撥出煙氣,語氣沉沉:

“大概在凌晨3點到4點之間,整層樓的人都被血獠這畜生催眠了,換班護士發現的時候,當場就嚇瘋了~”

杜蔚國點頭,暗自盤算了一下時間:“九叔,您的扶乩指路秘術,找不到雷娜嗎?”

九叔可不是一般人,他是正宗的茅山後裔,精通奇門遁甲之術,可以透過鎖定“場”來找人。

九叔長眉緊鎖,表情凝重的搖了搖頭:

“不行,我已經試過幾次了,雷娜的“場”很亂,方位也一直在變。”

杜蔚國語氣低沉:“九叔,雷娜現在還活著嗎?”

九叔非常堅定的回道:“嗯,活著。”

還好,活著就有希望,杜蔚國暗暗的鬆了一口氣,略微琢磨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麼:

“九叔,您剛剛說,雷娜的方位一直在變?”

九叔點頭:“是,一直都在變。”

杜蔚國皺眉:“變化的範圍大不大?”

“很大。”

“很大?那現在呢?”

“我去文華酒店找你之前,還在變。”

杜蔚國劍眉挑起:“九叔,準嗎?”

九叔沉吟了一下,語氣篤定:“用雷娜的血測得,血獠也不會道法,肯定準。”

杜蔚國眼中精光閃爍,低頭沉思起來。

“現在是白天,血獠這畜生不能見光,雷娜的方位又一直在變,那麼她很有可能被關在移動的載具上。”

杜蔚國抬起頭:

“港島四面環海,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船,如果方位變化很大,很有可能是艘有艙的快艇。”

九叔長眉輕揚:“嗯,沒錯,我也是這麼想的,我已經讓鵬仔查昨晚失蹤跟離港的大飛了。”

雷克此刻也追了出來,聽見杜蔚國他們的對話,振作精神,咬著後槽牙說道:

“明白了,那我馬上就去港口,查所有昨晚到今早離港的船艇,尤其是快艇。”

杜蔚國碾滅菸頭,按住雷克的肩膀:

“好,那我去準備武器裝備,咱們保持聯絡,最後在史密斯公司集合。”

此時此刻,一艘大澳獨有的水翼船,緩緩的停在漁人碼頭的外圍。

這艘水翼船沒有進港,只是停在距離碼頭不遠的水面上,放下了船錨,穩住船身。

駕駛艙裡,一個混血,帥氣的年輕人熄滅發動機,迅速的穿過客艙,徑直走到底倉。

船底是機械倉同時也是貨倉,沒有窗子,低矮逼厭,甚至連燈都沒開,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

年輕人進門後,飛快的關上倉門,隨即開啟手電沿著狹窄的通道往裡走,耳邊突然響起一聲低沉磁性的男人聲音:

“馬克,已經到大澳了?”

隨著聲音響起,黑暗中,兩點勾魂奪魄的驟然紅芒亮起,叫馬克的年輕人連忙停下腳步,並且第一時間就熄滅了手電。

他垂下頭,語氣諂媚:

“是的,主人,按您的指示,現在已經到大澳了。”

黑暗中的聲音語氣淡淡的:

“嗯,馬克,你乾的不錯,我之前讓你聯絡的水上飛機,已經找好了嗎?”

聽到誇獎,年輕人的臉都漲紅了:

“是的,主人,已經聯絡好了,今晚就能起飛,中途不用換乘,明天佛曉前就能到約南會安。”

“嗯,廂車也準備好了嗎?”

“是,主人,就在碼頭不遠處停著,我現在就去開過來。”

這個隱藏在黑暗中的聲音,自然就是血獠的人形態,白裔戴森,他好像挺滿意的:

“做得很好,馬克,等下也要記得避人耳目,不要張揚,也別大意了,吶,這是獎勵你的。”

黑暗中,馬克手裡突然多了一個冰冷徹骨的小瓶,他頓時激動的渾身顫抖,噗通一聲就跪在地上,倒頭如蒜:

“多謝主人賞賜,多謝~~”

血獠的語氣變得有些不耐煩:“行了,快去開車吧。”

“是,是~”

馬克麻利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緊緊的攥著手裡的小瓶,摸著黑,跌跌撞撞的離開了。

走出底倉,馬克急不可待的把手裡的冷冽小瓶攤開,只是一支普普通通的暗黃色安瓿,裡邊裝著粘稠的暗紅色的不明液體。

不過看見這玩意,馬克的神情瞬間就變得狂熱起來,眼中還露出近乎癲狂的光芒。

安瓿裡裝得是經過稀釋,血獠的血,這玩意對普通人來說就是穿腸毒藥,可對於馬克來說,卻是救命仙丹。

馬克是個孤兒,父母不詳,從小就開始混跡街頭,現在大澳新花園賭場負責管理疊碼仔。

英俊,機靈,能打,手段狠辣,長袖善舞,年紀輕輕就混成了頭目,據說還入了何先生的青眼,前途可謂是一片光明。

不過馬克有病,從小就有,血瘟,也就是白血病,現在已經熬到晚期了,病入膏肓。

在當下,這種病就是不治之症,根本無藥可醫,只能乖乖等死。

作為從小就混跡江湖,嚐盡人間冷暖的矮騾子,馬克深諳地下世界的生存之道。

他沒有把生病的事情告訴任何人,每天咬緊牙關,拖著日漸虛弱的身子,該幹啥幹啥。

他心裡很清楚,自己不能露出哪怕一絲軟弱,否則,恐怕都活不到病發身亡的那一天。

或許這就是江湖仔的宿命,一腳棺材板,一腳苦窯門。

前段時間,馬克照例去港島銅鑼灣招攬客人的時候,熬到深夜,體力不支,在一間酒吧的後巷發病暈倒了。

醒來之後,驟然發現自己居然恢復了氣力,不僅如此,甚至比以前還要壯上幾分,這讓他無比驚喜。

戴森適時的出現了,自稱是什麼血族伯爵,而自己的血能救馬克的病,甚至還能讓他更進一步,成為不老不死的偉大血族。

重病瀕死的人,尤其是像馬克這樣,求生欲熾烈無比而又毫無節操的矮騾子。

只要能活下去,別說是變成強大的吸血鬼,就算變成恐怖的怪物,他都不會有半點猶豫。

所以,馬克就心甘情願的成了血獠的奴隸,也就是傳說中血奴,鞍前馬後的伺候著,欲求欲予。

千萬不要小看一個資深疊碼仔的能量,整個東南亞的黑白兩道,所有堂口,三教九流他都熟,門路相當廣博。

馬克快步走到一個角落,顫抖著扭開安瓿,急不可待的把裡邊粘稠的暗紅色液體倒進嘴裡。

隨即還伸出舌頭,貪婪的舔食吮吸著破開的瓶口,即使舌頭被劃破,也是渾不在意。

須臾之後,馬克的全身都顫抖起來,如同被電棍出溜了似的,好久才停下。

“呼~”

長長的撥出一口氣,馬克的臉上露出飄飄欲仙的表情。

用力的攥了攥拳頭,感受著身體裡澎湃的力量,馬克幾乎欲罷不能,恨不得仰天長嘯。

港島,維多利亞港,軍情六處老巢,4樓作戰指揮室。

老大雷娜被劫持了,老二艾達被殘害了,老三雷克此刻亂了方寸,六處港島分部群龍無首,現在,杜蔚國儼然成了話事人。

此刻,杜蔚國正大馬金刀的坐在指揮室中央,聽著分析員們不斷匯總回來的訊息。

“衛斯理先生,從昨天夜裡到現在,離港的貨輪一共5艘,其中時間吻合的,只有2艘,目前都已經召回了。”

“客輪這邊,吻合時間線的一共有2艘,目前已經派遣行動小組乘坐直升機攔停檢查了。”

“報告,港澳小輪共2艘,此刻都還沒有抵達大澳,一艘已經召回檢查,另外一艘,我們已經知會大澳水警,會在海上登船,馬上就能有結果。”

杜蔚國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石英鐘,都10點半了,皺起眉頭轉向九叔,輕聲問道:

“九叔,扶乩沒反應了是嗎?”

九叔的面前擺著一個類似沙盤的東西,上方豎著一根暗黃色的線香,線香腰部纏著一張符籙。

用紅繩扯著,兩端連在九叔的手指間,如今線香毫無反應,沙盤上也只有一個點,沒有形成圖案。

這就是九叔的絕學,扶乩尋人術,正宗的茅山秘法。

不過這道法門也不是毫無限制,超過一定距離就失效了,要不然不就成了全球定位系統了。

“是,沒有反應,應該是已經超出範圍了。”

九叔的臉色相當難看,漆黑如墨,聲音悶悶的,杜蔚國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不過這也怪不得九叔。

杜蔚國耐著性子問道:

“九叔,大飛那邊有什麼線索?”

九叔有些頹唐放下手裡的紅繩跟線香,搖了搖頭:

“港島四面環海,走水路的蛇頭太多了,昨天晚上出海的大飛,沒有一百也有八十,目前還在查。”

九叔說得是實情,正所謂靠水吃水,港島是個國際化的自由港,海運發達,走私同樣猖獗,尤其向北的大飛,多如牛毛。

還有一點也很關鍵,九叔這個總華探長有點空有其表,比原來的雷洛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原來雷洛依託跛豪的義幫,同時還透過黑錢這個龐大的利益網路,死死的把持著江湖上的這些社團。

他的鐵桿豬油仔,當初就是專門幹這個的,所以雷洛耳聰目明,港島地面上的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住他。

至於剛正的九叔,唉,不提也罷。

杜蔚國之所以割肉,捨棄麵粉收益,促成忠義堂組建自己的武力,也是想間接的掌控港島的這些社團。

他現在不缺錢,不在乎黑道買賣的那點收益,更看不上社團矮騾子的武力,但是既然要立足港島,這十幾萬雙眼睛,他是勢在必得的。

暗暗的嘆息了一聲,杜蔚國穩住情緒,沉聲說了一句:“九叔,往北去的那些大飛,都可以排除掉。”

“嗯?”

九叔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就反應過來了,是啊,北邊現在的情況特殊,血獠跟雷娜又都是洋人面孔,絕對寸步難行。

“有訊息了!”

就在此時,鵬仔推門跑了進來,他的表情相當興奮,先是朝杜蔚國恭敬的點頭行禮,這才激動的說道:

“衛斯理先生,九叔,今天佛曉前後,有人在尖沙咀碼頭附近看見一艘大澳新花園的水翼船,既沒有進港,也沒有載人,停了一會之後就空著離開了。”

“水翼船是什麼?”

杜蔚國沒聽過這玩意,擰著眉頭問道,鵬仔號稱港島活地圖,立刻如數家珍般的解釋道:

“衛斯理先生,水翼船是大澳新花園賭場那邊想出來的一個噱頭,專門接港島賭客的船,造型新潮,速度也很快,馬力全開的情況下,如同貼著海面飛行。”

杜蔚國若有所思:

“鵬仔,是不是沒進港的船,港務局那邊就沒有記錄。”

鵬仔語氣篤定:“是的,先生,就是這樣。”

杜蔚國皺起眉頭:“大澳新花園,是不是何先生的場子?”

鵬仔點頭:“是。”

“鵬仔,訊息屬實嗎?”

“嗯,天亮前在尖沙咀看見這艘水翼船的不止一個人。”

“幹得漂亮。”

拍了拍鵬仔的肩膀,讚揚了一句,鵬仔不錯,做事得力,也懂得變通,可用。

隨即杜蔚國拿起手邊的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言簡意賅:

“霍先,我是衛斯理,您現在還跟何先在一起嗎?是,我有事找他,麻煩您把電話給他。

何先,今天佛曉,您手下一艘水翼船從港島空船返程了,這情況您瞭解嗎?好,我在史密斯公司,等你訊息。”

放下電話,杜蔚國瞥了一眼縮在角落裡,雙眼血紅,死氣沉沉的雷克。

“雷克,你們在大澳有沒有人手或者釘子。”

雷克聽見杜蔚國叫他,茫然的抬起頭,略微反應了一陣眼神才聚焦,搖搖頭:

“沒有。”

或許是覺得回答的有點過於生硬,他又解釋了一句:

“衛斯理先生,大澳只是個小島,沒有什麼情報價值,距離港島很近,2個小時就能到。”

杜蔚國心中暗忖:

“嘿,現在沒價值,未來可就有大有價值了,政客和官僚都在這裡洗錢,黑料無數啊。”

當然,杜蔚國不可能說這些:“雷克,現在港島,有幾隻外勤小隊可以隨時調動?”

一聽這話,雷克倒是精神了不少:“3支,不,5支,先生,是有確切線索了?”

杜蔚國點點頭:

“嗯,目前,有個比較值得懷疑的線索,不過還需要確認,雷克,你的狀態還能行嗎?”

雷克騰得一下站了起來,眼珠子血紅,殺氣騰騰:“行!”

杜蔚國也沒廢話:

“好,那你現在就去集結戰術小隊,2支就夠了,全幅武裝,裝備銀彈頭,同時準備直升機,並且溝通大澳官方,我們在那邊,需要車輛跟嚮導。”

“是!”

雷克才剛剛轉身離開,杜蔚國手邊的電話就響了,他馬上接了起來:

“喂,我是衛斯理,何先,您確定嗎?嗯,我懷疑他協助一個極度危險的傢伙,劫持了軍情六處的處長。

好,我馬上就要去大澳,能不能麻煩您,幫我找個跟馬克熟悉的人,好的,那就多謝何先了。”

臨近中午,兩架山貓式武直升機停在了大澳警司總署後院的停機坪上,此刻,已經有一群人等在哪裡。

為首的是一個高高瘦瘦的中年白裔,他是大澳警務署署長,叫薩里丁·普萊斯。

他的態度非常熱情,飛機才剛停穩,就頂著勁風快步迎了過來。

“你好,雷克先生,我是大澳警務署長薩里丁,歡迎您來大澳。”

雷克和他握了握手:“你好,薩里丁署長。”

杜蔚國並沒有官方身份,也懶著跟這些官僚寒暄,所以,這種場合,他自然不會出面,而是把雷克推到前面。

怎麼說呢,雖然現在日不落帝國已經大不如前,甚至都已經淪為鷹醬的狗腿子了。

不過爛船還有三斤釘,人家依然是有小弟的,像葡萄牙就是。

所以,軍情六處在大澳相當好使,相當於CIA之於橫衝島,不過雷克此時五內俱焚,也沒心情客套,語氣生硬的問道:

“薩里丁署長,我想馬上了解嫌疑人的情況。”(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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