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昀汐從身畔侍從手裡取過弓箭,拈弓搭箭,微一鬆手,一道流星閃電般擊中了遠方的靶心,笑道:“這話不盡不實。”

薛悅抿唇俯身道:“薛悅自恃全才,無奈終有短板,行事往往過於嚴肅。常近侍為人活潑親和,是薛悅不及的。”

昀汐將弓箭遞給薛悅,笑道:“這話錯了,各人有各人的長處。各司其職,方得始終。小葉子有小葉子需要做的事,你有你需要做的事。”

薛悅微微一頷首,瞬間拉弓射箭,一箭擊出,同中紅心。

昀汐一笑:“好箭法。若生在拓靼族,悅兒必為女中哲別。”

薛悅一愣,微笑道:“幫主連拓靼族語也有所涉獵,真是博聞強記。”

昀汐也微笑道:“昔日頡帝尚在之時,只因少關注邊陲動向,才讓燕金人鑽了空子,奪了我半壁中原。我雖然只是一介政客,卻也要從歷史教訓之中吸取經驗。多關注下其他的部族動向,或者哪天就排得上用場。眼前除了燕金,最主要的就是要聯絡西南的凌月王朝。至於西北的拓靼族,他們內部似乎動亂頻繁,暫不會有什麼威脅。但咱們仍需不時關注,不可忽視。”

薛悅聞言,欽佩笑道:“幫主雖穩坐帳中,眼光卻在千里之外。薛悅受教了。”

昀汐一笑:“我雖然是幫主,但有時也不由得感嘆自己年輕識淺。說到這些政事,薛天王資歷深厚,眼光老道,比我更有見地。悅兒,你雖是女兒身,卻也是後生之中難得的翹楚。可要以你父親為榜樣,加緊學習,將來定然大有作為。”

薛悅俯身行禮,誠心誠意應道:“多謝幫主褒獎家父,薛悅身為後輩,不敢懈怠,一定盡力為幫主分憂。”

“對了,前月我已上表朝廷請求朝廷封薛天王為驍騎將軍。前日朝廷詔書已下,可聽說薛天王拒不受領,卻是何故?”昀汐弓開如月,又射一箭,道。

薛悅應道:“父親本就懶於政事,只一心駐防抗燕,別無他心。何況幫主已是將軍級別,他若再領受官銜,豈不衝撞了幫主?所以推諉不受。”

昀汐垂下手中之箭,嘆道:“薛天王忠義之心,世所難能。不過你也要替我傳一句話給他——這個將銜,他還是領受為好。朝中求和一派最近有些動靜,若薛天王在將銜上有所提升,對這些宵小之徒也是一個震懾。對薛天王自己也有好處。待這次操練結束,我自會尋機會向朝中再提冊封之事。這一次,我不想再聽到薛天王的推脫之辭了。”

昀汐說完,展臂拉弓,只聽弓弦聲響,箭去如流星,嗤的一聲,後箭已劈開前箭,穩穩的定在箭靶紅心之上。忽聽得旁邊有人鼓掌,昀汐側首一看,卻是楊一釗來了。昀汐微微笑了一笑:“怎麼不見你去教小葉子騎馬?”他一邊招呼,一邊揮手,命薛悅退下。

楊一釗見薛悅離開,這才放鬆些許,面露為難之色:“幫主明鑑,不是我不教,實在是這丫頭膽兒太小,教不得。”

昀汐笑道:“是嗎?她可是點名讓你教呢。可見你人氣旺。”

楊一釗伸手抓了抓腦後,為難道:“咳,幫主……其實是我最近有點忙,實在有心無力……”

昀汐長眉一軒:“哦?你離人閣可以說是四個分舵中最清閒的了,怎麼還這麼力不從心?要知道教她騎馬之事是我的意思,你怎麼連我的話也不聽了?”

楊一釗不好意思的一笑:“幫主之命,楊一釗不敢不遵。不過這個事嘛……楊一釗確有難言之隱啊……”

“哦?她不是你帶進幫的麼,怎麼還有難言之隱了?”昀汐眉毛微微一挑,微笑發問,但若仔細觀察,他眉心似有微蹙,顯然十分在意。

楊一釗嘆了口氣,這才道:“幫主您也知道,我除了處理幫務,平時也沒別的愛好,就喜歡混個脂粉堆兒,大家玩玩笑笑,湊個樂子。生活不易,聊以解憂嘛……”

“你就這點兒頑劣,每每被人抓住詬病,確實有損幫派聲譽。不過只要不鬧出原則大事,又有誰會真去管你了?”昀汐笑了笑,“推諉搪塞,可不是男子漢所為。”

“幫主您聽我慢慢道來……我雖然頑劣,但玩了這些年,早已倦了。和薛近侍雖然曾有婚約,但始終性子不合,也是沒有緣分。算算我今年都二十五了,總不能一直吊著做個快樂光棍兒啊。所以為了不讓幫主擔心,最近這幾個月以來,也一直在託人介紹相親,咱也希望早覓良緣,立業成家啊。”

“呵呵……你相你的親,又和小葉子有關了?”昀汐笑道,。

楊一釗聳肩無奈道:“唉……當初我是看她滿村被屠,剩她一人孤苦,才心軟讓她加入我離人閣。教習督促弟子武功騎射,本也是我這天王應盡之責。但讓我教她騎馬,畢竟男女有別,恐怕容易引起非議,也不便我開展相親大業啊……我雖然平時也不在乎什麼名聲,然而面對終身大事,也還是要適當收斂些的。不然讓那些兇惡媒婆知道了,我又該吃不了兜著走了。”

聽到此處,昀汐眉頭這才舒展,微微一笑:“原來是這樣。也難為楊天王你了。既然你身纏要務,那就算了。”他看向右邊眾人訓練之處,道:“聽說你最近經常派人出去打探訊息,可得到什麼有趣的情報?”

楊一釗聽他的意思,似乎意有所指,摸不透他意欲何為,只好一笑:“也沒什麼,就是按您的意思,沿途尋找碧靈的下落。不過……自從上次念妃村事件之後,一直也沒什麼進展。”

昀汐微微一笑,也不看他:“既然如此,不妨和我說一說李厘的故事。”他頓了一頓,目光在楊一釗面上掃一圈,“雖然我知道你從念妃村帶回了小葉子,也知道念妃村被天忍教屠村一案。只……李厘這個名字,可不在你當初的彙報之中。”

一聽昀汐說出“李厘”名字之時,楊一釗便即眼神一動,隨即哈哈一笑:“真是什麼也瞞不過幫主。這個李厘,他本是村裡一個鄉紳之子,也沒什麼深厚背景。他進了平江城以後,不知何故忽然失蹤了。咱們當時不能確認他失蹤的原因,是以當初彙報之時未曾提及。我們也一直在私下打探他的去向,但沒有結果。”

昀汐頷首:“恩,據傳言說,這個李厘似乎跟小葉子關係親密?”

楊一釗回稟道:“不過是同鄉之情。兩人都失去了親人,同為流離失所,難免感情親切。”

昀汐點點頭,又一笑:“也罷了。如找到,立即報告給我。對了,你可曾聽說最近幫裡新起一個人物?”

楊一釗一愣:“不知幫主說的是哪位人物?”

昀汐看了他一眼,一笑:“這便裝的有些過了。夜離先生,可曾聽說?”

楊一釗恍然,哦了一聲,笑道:“有所耳聞,尚不曾照面。”

昀汐笑道:“這個夜離先生,也著實算是一個極紅的幫中新人了。縱然是你楊一釗,也未必有這本事,在一天之內連挑鋒銳營兩個堂主。能贏程澈,固然是武功高。但能贏了顏無虛,還能殺了他,那便真是有勇有謀了。顏無虛工於心計,唯獨對自己自恃太高,不能容物。聽說夜離先生是近身搏殺成功,那必是破了顏無虛的心防,方可有近身之機。這個人物,可不簡單啊。”

正說著,忽見神夜來騎著一匹烏驄馬飛奔了過來,翻身下馬,銀鈴般笑道:“幫主哥哥,我來和你比箭吧!”

昀汐一笑:“正說著你們鋒銳營的新聞呢。夜來,你可見過夜離先生?”

神夜來一怔,隨即嬌笑道:“見過,他中了顏無虛的斷腸草,就是我給他拔除的。見他的時候,他躺在床上,沒啥血色,臉兒身子瘦長長的,倒是挺白淨的一個小子。觀其眉眼,倒有些像任左使,不過好看些,不像任左使,半人半鬼的。”

昀汐笑道:“你這丫頭,說話就是沒點分寸。讓你說夜離先生,你倒順帶著數落青荃的不是。”

神夜來嬌媚一笑:“哎呀,這不是習慣了麼。夜來我可是幫主哥哥的親衛隊,見了幫主哥哥,高興還來不及,哪兒還記得那些勞什子禮數。”

昀汐笑道:“這麼說你還是我的人了?罷了,聽說夜離先生下一場就要和你對戰,可要努力準備,不要給我丟臉。”

神夜來笑道:“不如幫主哥哥你順便教我幾招?要是幫主哥哥肯幫我,什麼夜離先生還不是手到擒來。”

昀汐搖搖頭,笑道:“你們鋒銳營武功已經是天王幫之首,又何須我再教什麼?真想看武功秘籍,鋒銳營講武堂上面多得是。你去求求高嵐,若能向他借來太玄閣的鑰匙,天下武功還不是隨你學?”

“幫主你又說笑了。這夜離先生連敗兩大高手,偌大鋒銳營裡除了我,哪個不聞風喪膽啊。只怕高嵐現在啊,躲在家裡閉門練功都來不及,還有心思教我嗎?”神夜來嗤之以鼻,道,“再說了,他跟防賊似的防著我,還肯借給我秘籍看?等著我跟夜離拼個兩敗俱傷還差不多。他算盤打的噼裡啪啦響,可我也不是傻子,才不會遂了他的願呢。”

昀汐微笑道:“你年紀小,太過鋒芒畢露不好。慢慢練著,總有一日出頭的。”

神夜來笑著,雙眼閃電般的從楊一釗臉上一掃而過,笑道:“幫主哥哥芳心,小妹就算生來張揚,也還知道看場合的。敵人的敵人便是我的朋友,這句話我是懂的。至於高嵐懂不懂嘛,小妹就拿不準了。這次他小覷夜離,居然放言說——如果夜離連贏三場,便準允夜離當講武堂副手。真是不知死活。”

昀汐一笑:“高堂主身懷絕技,自然不怕區區一個新人。小覷之說,未免不切實際。”

神夜來冷笑一聲:“高嵐有本事,看履歷夜離也未必遜色。放眼整個天王幫,能和耶律羲燁交手的人,屈指可數。幫主哥哥自然是不用說,剩下的薛天王算一個,任天王算一個,消失了的陸敵陸天王算一個,高嵐也勉強算是夠格,還有程澈,現在又加上這個夜離先生。若真是生死相鬥,鹿死誰手,難說的很。何況,我看這夜離先生野心大著呢。”

昀汐長眉一軒:“何以見得?”

神夜來一笑:“幫主哥哥你不知道——聽程澈說,這個人一聽連贏三場能做副手,立刻就笑著說要在三場之後挑戰高嵐。小妹倒是很有興趣讓一讓道,也好看看夜離和高嵐到底誰更厲害。”

昀汐一笑:“你如此放水,暗影堂的招牌不就賠上你手上了嗎?”

神夜來笑道:“我開心好玩就好。到時看我心情吧。若是我心情好,就讓一讓這個夜離。若我心情不好,那就可惜夜離先生倒黴啦。”

昀汐微笑:“鬧歸鬧,不要忘了規矩。你現在又和程澈說話了?不容易。”

聽到昀汐調侃,神夜來臉上一紅,笑道:“他這個死笨蠢木頭,難搞死了。油鹽不進,討人厭的很。”

昀汐一笑:“程澈是正人君子,可不要太欺負了他。”

神夜來本想接話,忽然聽得不遠處兵器場上吼叫連連,顯然有人在決鬥比試,她來了興致,指著那方向,叫道:“幫主哥哥,兵器場那邊似乎有決鬥,咱們看看去。”昀汐點點頭,看了楊一釗一眼,轉身向兵器場走去。楊一釗遲疑了一下,也跟了上去。這時昀汐回頭看了場邊的小葉子一眼。楊一釗順著昀汐的眼光望去,見小葉子在旁邊坐得太久太悶,已經倚著旗杆兒睡著了。只聽昀汐緩緩道:“你不必過去了。去叫上小葉子到馬場準備,待會兒我去教她騎馬。”

楊一釗心中一凜,應道:“是。”他見昀汐和神夜來走遠,這才離開,去馬廄之中選了一匹安靜乖巧的小馬,牽著它來到小葉子身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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