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周蘭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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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張氏從傻柱家找來碘酒,拿來棉籤,幫棒梗塗上。
“奶,疼,疼,你輕一點。”
“哎呀,你看看,臉都破相了,萬一留下疤痕,以後找媳婦都難!咱們得讓那個野男人多賠一點。”
“....一千塊已經夠多了,奶,那小子厲害著呢!咱們倆不能太過分了。”
棒梗眼前浮現出王衛東一腳一腳踹他的畫面,心中忍不住顫抖,這小子身上有一股子血煞氣息,就跟真的殺過人一樣。
這樣的人,你要是把他逼急了,後果很嚴重。
“行吧,誰讓我現在年紀大了,心腸也軟了呢!如果放在以前,他不但得賠錢,還得跪下給我磕幾個頭。你當我賈張氏是好惹的?“賈張氏嘴角微微勾起,搭配上她那雙三角眼,看上去格外的惡毒。
“是咧,奶,你最厲害了!”棒梗想讓賈張氏幫他出氣,此時自然是恭維聲不斷。
一個吹噓,一個恭維,屋內的氣氛瞬間活躍起來,歡笑聲不斷,在外人看來完全是父慈子孝的溫馨畫面。
可是這畫面很快就伴隨著一個問題而被打破了。
賈張氏幫棒梗塗好碘酒,隨口說了一句:“大孫子吶,等錢到手了,奶也不佔你便宜,咱們兩個五五分,一千塊錢,分給我五百塊就行。”
棒梗正準備起身,聽到這話又坐了回去,不可置信的看著賈張氏:“不是,奶,你這麼大年紀要錢幹什麼?再說了,這錢是我捱了這麼多打換來的,怎麼就分你一半了?”
賈張氏的臉色頓時陰沉下去,把裝有碘酒的瓶子扔到了門外:“我要錢幹什麼?吼,你不知道嗎?我這麼大年紀了,身體哪哪都是毛病,每天還要吃止疼片,你娘是個老摳門,總是不給我買,我不得自己花錢買?
再說了,你是捱了打,但是要是沒有我去幫你要錢,你的打就白捱了。
你說。是不是該分給我一半?”
賈張氏的蠻橫不講理,把棒梗氣壞了,他本想直接懟她幾句,後來想了一下,便放棄了。
到時候拿到錢,他搶了就跑,就憑賈張氏也追不上他。
“行吧,那你趕緊去找哪個野男人要錢啊。”
“我又不認識人家,你給奶說說,那人長什麼樣子。”
棒梗眼皮上挑,回想了半天,緩聲說道:“粗眉大眼,身材魁梧,鼻樑高挺,身上穿著一身很上檔次的羊毛呢子大衣,腳上穿著小牛皮鞋,手腕上有英格納手錶。”
“英格納手錶?我知道是誰了!”
“誰?”
“那人叫王衛東,就住在咱們大院的隔壁的小宅子裡。”賈張氏重重的點頭說:“不會錯的,英格納手錶那玩意多貴重啊,京城裡的大老爺們有幾個有的?再加上羊毛呢大衣,沒錯了,就是他了。”
“那趕緊的吧,咱們去要錢啊!”
棒梗聽到這話,從地上躍起來,拉著賈張氏就要往屋外走。
賈張氏擺擺手道:“你這孩子,急什麼急,奶不得換一身衣服,等會說不定得跟那小子打架,我身上這身衣服可是新衣服,不合適。”
賈張氏進到裡屋裡,穿上破爛棉襖,破爛棉褲,又穿了一雙漏了腳指頭的棉靴,這才跟著棒梗一塊雄赳赳氣昂昂的來到了王衛東家門口。
“砰!砰!砰!”
三聲敲門聲響起後,管婷婷拉開了門。
看到賈張氏,她秀眉緊蹙起來:“老太太,你怎麼又來了,還沒有被收拾夠嗎?”
“誒誒誒,你這小姑娘是怎麼說話的?王衛東呢!我找他有事!”賈張氏冷聲道。
“他不在家,你有事跟我說就行了。”
“你這個小丫頭片子,我跟你說得著嘛!”
賈張氏伸著腦袋在向院子裡打量幾眼,確定王衛東沒有在家,只能拉著棒梗訕訕的離開了。
管婷婷看著兩人的背影,眉頭不由的緊蹙起來。
這個老婆子找衛東哥幹什麼?
.....
另外一邊,王衛東在紡織廠的招待所裡渡過美好的一個晚上後,從龔廠長那裡接來了一輛腳踏車,來到了發掘人才的第二站——京城化工研究所。
他這次的目標是周蘭奚教授。
周蘭奚教授今年已經將近五十歲了,畢業於斯坦福大學。
解放後,響應號召從北美洲歸國,希望能夠為國家的建設作出貢獻。
願望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受限於客觀條件,周蘭奚教授吃了不少苦,但是學術上遲遲沒有建樹。
特別是,隨著年紀漸漸大了,他在化工研究所裡更加不受到重視。
每次申請實驗經費,都得很費一番力氣。
這不,一大早,吃著飯,周蘭奚和周夫人還為此發生了糾紛。
周夫人把盛滿棒子麵粥的碗擺在桌子上,又端來了一盤子酸辣蘿蔔條,擺在他的面前:“老周啊,要我說,你乾脆別幹了,這麼大年紀了,身體又不好,在單位辦一個早退,咱們享受退休生活,行嗎?”
周蘭奚吸熘著棒子麵粥,搖搖頭道:“老伴啊,你是知道我這個人的,當年我放棄國外的優厚待遇回來,就是為了能夠振興國內的化工產業,現在我關於結晶問題的研究已經有了眉目,只要實驗成功,咱們就不用再從國外進口那些結晶化學品了,將會節省大量外匯。”
周夫人看著他那副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這個男人是個好男人,學歷高,聰明,對人真誠。
就是有點一根筋,前些年且不用說,這些年周蘭奚的工資連工人都不如,每個月也就只能拿到二十多塊錢,連家都養不起。
如果不是有她孃家幫襯著,再加上她當老師每個月有四十多塊錢,日子早就沒有辦法過了。
但是,他還是一心撲在研究工作上。
關鍵是研究所的領導對周蘭奚的專案並不重視,他們認為周蘭奚是天方夜譚,專案純粹是浪費錢。
研究所的日子也不好過,經常到了年底,還要拖欠一個月的工資。
怎麼會把錢浪費在毫無意義的實驗上呢!
....
周夫人清楚周蘭奚的性情,知道勸說也沒有用,只能迂迴攻擊。
“這樣吧,今天你不是要去所裡申請實驗資金嗎?如果能夠申請到,我就什麼都不說了,全力支援你繼續搞研究。
要是你的實驗資金被研究所的領導拒絕了,你就辦一個病退。
我讓我哥幫你找個工廠看大門的職務,每天只上八個小時的班,每月能拿二十五錢。
怎麼樣?
”
看大門....周蘭奚喝著香甜的棒子麵粥,心中湧出一陣酸楚,在白色霧氣的升騰中,他的眼睛有些溼潤了。
想當年,他剛從斯坦福大學畢業的時候,北美洲有好幾家化工集團給他開出了一年十萬美元的薪水,都被他婉拒了。
現在他卻只能從研究所裡辦病退,去幫別人看大門。
有心想反駁,卻知道夫人是為他好,只能勐咽一開口棒子麵粥,把那股撕心裂肺的辛酸吞進肚子裡,抬起頭笑笑:“行,如果實驗資金批不下來,我就退休。”
周蘭奚自認為自己的學識在國內是數得上的,在化工研究所更是首屈一指。
至於無法申請實驗資金?那絕對不可能,一輩子都不可能!
吃完飯,騎著那輛除了鈴鐺,哪裡都響的破腳踏車來到化工研究所。
進到辦公室裡,把手提包放在辦公桌上,便開始整理申請實驗資金的檔案。
張研究員從辦公室的門口經過,看到周蘭奚那副認真的樣子,心中有些不忍。
他走進辦公室笑道:“老周,這麼早就上班了?昨天我看你好像有點感冒,怎麼不多在家裡休息兩天。”
“在家裡著急啊,你也知道,我的實驗到了關鍵時期,再加一把力氣的話,說不定就能突破了。”
周蘭奚把檔案裝訂好,抱在手裡向外面走去:“不跟你聊了,我得趕緊去申請專案資金了,劉所長這會應該已經上班了。”
看著周蘭奚匆匆離去的背影,張研究員伸了手想喊住他,嘴巴張了幾張,最終沒有發出聲音。
....
周蘭奚敲響所長辦公室的門時,劉所長正在統計今年研究所裡的專案。
看著上面的數字,劉所長苦笑著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部委就分了那麼一點資金,怎麼夠用呢!”
當然了,他對於部委也能夠理解,現在國內的經濟形勢好轉,上面有限的資金更多的是投入到工業生產中。
那些工廠裡生產出來的工業製品,紡織廠裡生產出來的衣服帽子,能夠更快的提升人們的生活水平。
而化工研究所呢?研究的都是偏向理論的東西,絕大部分成果都無法在短時間裡得到應用。
並且,凡是實驗就會有失敗的風險。
好鋼就要用到刀刃上,劉所長剛剛砍了好幾個屢屢失敗的實驗專案。
聽到敲門聲,劉所長把材料放在桌子上,站起身拉開了門。
“老周啊,我正要找你呢!趕緊進來。”
“劉所,這是我的申請書,你看一下。”
劉所長接過申請書,沒有開啟,一臉為難的盯著周蘭奚:“老周啊,這正是我要找你的目的,今年的預算下來了,只有去年的一半,經過我們研究所幾位領導的商議,決定砍掉一些遲遲沒有成果的專案,很不幸,你的結晶體專案就在其中。希望你能夠理解我們集體作出的決議,理解研究所的難處。
你放心,等明年預算高了,我們一定會把你的專案再報上去。
是金子總會發光的嘛!”
周蘭奚的臉色肉眼可見的暗澹下來,想發火,卻又有些難為情。
拳頭攥了又攥,最終只是輕聲的說道:“劉所,我的專案已經到了關鍵時刻,結晶問題馬上就能研究清楚了,對於指導化工生產有著重要的意義,咱可不能停下啊!”
劉所把申請書遞還給周蘭奚:“老周啊,這是集體作出的決議,不是我一個人能夠改變的。至於實驗嘛,誰也不清楚是否能夠成功,你搞這個專案有二十多年了吧?每次實驗失敗,你都是這麼說。你應該知道,我們這些當領導的壓力也不小,我們累了,你更累,這樣吧,你就回去好好休息休息,病假條就不用叫過來了,我會跟總務處說一聲的。”
周蘭奚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所長辦公室的。
自從他回國,便開始著手研究結晶體,即使在農村當社員的時候,他還一邊拎著?頭刨地,一邊思索著化學方程式。
二十五年,整整二十五年的時間,現在馬上就要取得成果了,只差臨門一腳,所裡竟然撤銷了他的專案。
周蘭奚站在大院裡,看向天空,他覺得天空一下子黑暗了下來。
身子晃了晃,就要倒在地上,卻被一雙強有力的手扶住了。
“誒,同志,你怎麼了?是不是低血糖,來,吃顆大白兔。”
王衛東用了兩包大前門,在沒有驚動化工研所的情況下,悄悄的熘了進來。
剛想去找哪個老牌留學生,便看到一個五十多歲的研究員站在大院裡仰著頭,一副痴傻的樣子。
心想著,怎麼,現在連傻子也能當研究員了?
他不由放緩了腳步,結果便發生了上面的事情。
王衛東把周蘭奚扶到走廊下的長條凳子煞紅,從兜裡摸出一個大白兔奶糖塞到周蘭奚的手裡:“來,我雖不是醫生,也比較有經驗的,人啊,體內缺乏的糖分的時候,很容易會暈倒。”
周蘭奚把糖塊塞進嘴裡,使勁的咀嚼,兩行眼淚順著蒼老的面孔滑落下來。
王衛東有些擔心的問道:“老同志,你沒事吧?我看你也是研究所裡的人,要不要我去幫你把所長喊來。”
“不用了,從今天起,我已經退休了。”周蘭奚從兜裡摸出一方藍色手帕,輕輕擦拭眼角,然後看向王衛東:“謝謝你了,同志,我沒事,只是有些傷感。”
“呃.....”面對一位悲傷的老人,王衛東也不知道該如何相勸,他想了一下,決定岔開話題,道:“你是化工研究所的人,是不是認識一位叫做周蘭奚的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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