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計將安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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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後世,“我以我的節操發誓”這一句說出來,大家只會發出一陣歡快的笑聲。
而在如今的時代,李基這某種意義上賭上節操的自證,公信力無疑拉滿!
起碼,在還沒有“洛水之誓”出現前,這種賭上節操的自證甚至比賭上性命還要來得有說服力。
“十日,大哥,怎麼辦?”
一時沒了主意的張飛,下意識向著最為信任的劉備看了過去,劉備則是目光灼灼地看向李基,躬身道。
“子坤,還請救涿縣百姓,備感激不盡。”
李基聞言,有些無奈地開口道。“基不過是一白身士子,縱有殺賊之心,一人之力也是單薄之極,如何能救?”
“備與義弟雲長、翼德正在組建義軍,如今已有五百之數,可為助力。”劉備連聲道。
“五百?”
李基的眼睛一亮,看向劉備的眼神似乎也有了變化,問道。
“原來玄德兄早有救民護民之心,並且已先一步組建義軍,基,佩服。”
劉備努力不讓自己的嘴角上揚,謙遜地說道。
“如今有子坤之預警,我等迅速與郡守匯合,調集涿郡上下之兵力,未必不能敵。”
而李基沉吟了一下,搖了搖頭,開口道。
“且據我所知涿郡將寡兵少,郡兵之數亦不過萬,即使有大量義軍作為有生力量加入其中,卻還有著一個致命問題。”
“什麼問題?”劉備問道。
李基抬起頭,看向劉備緩緩地說道。
“如今掌管涿郡軍事的是破虜校尉鄒靖,此人為一前鋒先驅尚可,絕無將帥之才,再者涿郡太守劉焉已經被黃巾賊嚇破了膽,恐怕只願據城死守。”
“黃巾賊人不擅攻城,屆時城中百姓或能活命,但城外的大量百姓必將遭黃巾之災。”
此言一出,劉備只覺得渾身汗毛直豎,彷彿隱隱間已經看到了鋪天蓋地的黃巾賊人如蝗蟲過境,將整個涿郡吞沒,乃至於蔓延到整個幽州地界。
或許,在太守劉焉的眼中,只要城池不破,那麼就是有功無過,無須擔心朝廷以此為由責罰。
可同為生活在這個時代最底層的劉備更清楚的是,那些生活在城池之外的大量百姓一旦被黃巾賊人劫掠,要麼忍飢挨餓成為流民逃難,要麼就只能加入黃巾同化為其中的一份子。
底層百姓,太苦,也太難了!
終日埋首于田野之中,也須祈求風調雨順,才能保證有來年活命的口糧,遭受不起丁點的衝擊。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一陣冷傲的聲音,面如重棗,頜下有如瀑長鬚的關羽邁步走了進來,問道。
“涿郡太守劉焉可也是堂堂漢室宗親,你何以斷言其已經嚇破膽?”
眼看著關羽的到來,李基的心中下意識地一震,生怕關羽來一句“君讀春秋乎?”
不過,李基表面卻還是面不改色,隨口道。
“縱觀大漢十三州,一百零四郡,恐怕劉焉是唯一一個聞賊兵至,匆匆發榜號召民間義軍響應的太守,足可見其已失分寸。”
此言一出,劉關張頓時為之語塞。
之前,劉關張還沒有領會到劉焉所發的榜文之中的離譜之處,此刻卻是驟然反應了過來。
黃巾賊本質上也不過是義軍,劉焉如今卻是將希望放在另一群義軍的身上,可謂是黔驢技窮。
更重要的是,劉焉所發榜文賦予了這些義軍的合法合理性,極其容易造成割據一方的局面。
因此,在李基看來,劉焉此人非蠢即壞!
站在大漢王朝的角度來看,不管是劉焉所發的義軍榜文,還是後來提議的州牧制度,對於這個落日餘暉的大漢王朝而言,所造成的破壞絲毫不亞於黃巾起義。
當然,如今作為真正被朝廷認可的漢室宗親,劉焉的名聲極好,頗得世人尊崇,所以李基並沒有將心中的評價完全說出來,僅僅意指劉焉已失分寸,推斷劉焉後續應對黃巾的打算。
不過縱使如此,在李基三言兩語之間,卻是徹底在僅懷著一腔熱血的劉關張三人面前,將原本朦朧的局勢分析得清晰無比。
“嘭!”
張飛暴躁地一拳砸在牆上,不忿地說道。
“那鳥人也算漢室宗親,如此無謀怯弱,未戰先怯,難道就這樣任由黃巾賊人禍亂燕地不成?”
“三弟,黃巾勢大,太守或也只是為了顧全大局。”
劉備如此說著,但那緊握的拳頭,緊繃著的腮幫,也足以說明著劉備的內心遠遠沒有表面的那麼平靜。
對於劉備與張飛而言,涿郡可是他們的家鄉,那些即將遭災的可都是他們的鄉親父老。
如今,劉焉輕巧之間就欲將大量的鄉親父老當成棄子,焉能不讓劉備、張飛為之憤怒。
“難道,就真的無計可施嗎?”關羽一捻長鬚,同樣也是頗有不甘地說著。
“大哥,不行,俺將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百姓遭災,假如那劉焉鳥人真的打算堅守不出,俺也要出城與黃巾賊決一死戰。”
張飛怒聲地開口說著。
“三弟,關某與你同去。”關羽也是沉聲應道。
“二弟,三弟,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當謀而後動,豈能只憑一腔血氣之勇而行?”
同樣面沉如水的劉備呵斥著關羽、張飛的行為,轉而道。
“並且如今尚未是需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地步,尚有十日時間,或有轉機也不一定。”
“大哥,還能有什麼轉機?去勸說那鳥人劉焉主動抵擋黃巾?還是儘快安排城外的百姓入城避難?”張飛反問道。
這一句,無疑也讓劉備沉默了下來。
縱使劉備自詡漢室宗親,但之前與太守劉焉也沒有任何的聯絡,否則也不會淪落到賣草鞋為生的地步。
至於安排城外百姓避難,且不說那些百姓願不願意僅憑一言兩語就放棄所有的家當。
更重要的是城內空間有限,並且為了避免其中混雜有黃巾內應,劉焉也絕不會放百姓入城的。
一時間,劉備心中不自覺地漸漸沉了下去,對理想與現實之間的差異感到一陣無力,明明是為了保護涿郡百姓而兄弟結義,組建義軍。
如今,卻只能眼睜睜地放棄大量的城外百姓?
“轉機,倒也不是沒有。”
忽然,一陣平靜的聲音傳入到劉關張三人的耳中,然後連忙朝著正站在窗戶邊眺望著遠處,似乎智珠在握的李基看去。
“子坤,計將安出?”劉備急聲問道。
“可有木炭?”李基問道。
劉備一怔,然後朝著張飛看了過去。
會意的張飛匆匆離開,回來之時直接捧了大量的木炭放到了李基的面前,就準備給李基生火。
??!
李基。
張飛這有些憨憨的行為,不禁讓李基啞然失笑,然後阻止了張飛的行為,隨手挑選了一截適中的木炭拿起,就在身後的牆上塗畫了起來。
很快,在李基的塗畫之下,山川河流漸漸出現在了劉關張的面前。
“大哥,他這是在作甚?黃巾賊將至,他還在作畫?”
聽著張飛的嘀咕,劉備看著那牆上塗畫出來的山川河流,眼睛卻是不自覺地亮了起來,震驚地說道。
“地形圖!這是整個涿郡的地形圖!”
此言一出,關羽眯著的丹鳳眼也不自覺睜大了些許。
對於這個時代的戰爭而言,地形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足以讓一方在“天時地利人和”之中牢牢佔據地利的主動權。
在劉備眼中,最為驚人的是李基居然是在憑空手繪整個涿郡的地形圖。
只是劉備不知道的是,李基為了這一刻,可謂是提前準備了兩年半之久,用雙腳走了一圈偌大的涿郡。
更重要的是,李基曾經可是個美術生!
懂不懂一個鐘愛歷史且落榜美術生的含金量啊?手繪地形圖自然是不在話下。
這一刻,且不說李基其餘的推斷是否正確,僅憑著這一手就徹底讓關羽、張飛為之折服,看向李基的眼神也真正多了幾分尊敬。
而不到片刻功夫,一副將整個涿郡包含在內的地形圖就被李基以著一根木炭塗畫於牆上。
李基將手中僅剩的半截木炭隨手一丟,背對著身後的地形圖,注視著面前的劉關張開口道。
“在此之前,不知三位是否清楚黃巾賊人為何入侵幽州?”
此言,無疑讓劉關張陷入沉思,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李基則是繼續開口道。
“黃巾賊首張角的大本營處於冀州鉅鹿,往北是幽州,往西才是洛陽,只是黃巾起義意欲直攻洛陽之勢顯然受挫,必然被朝廷大軍所擋不得寸進。”
“因此,張角才會遣一偏軍攻入幽州,一則是為了吸引朝廷的注意力,二則也是打算以黃巾賊特有的方式裹挾更多的百姓,以滾雪球的方式試圖佔領幽州,再回卷冀州,憑藉絕對的數量之勢壓倒朝廷大軍。”
這條理清晰的一番分析,無疑讓劉關張為之恍然大悟,明白瞭如今的局勢之餘,更是對李基那坐於涿縣卻對天下大勢瞭如指掌的能力為之驚歎。
隨即,李基的手指在地形圖南部畫了一個圈,說道。
“根據基的推演,這一部黃巾賊人大概處於這個範圍,並且由於他們的目標本就是裹挾更多的百姓成鯨吞之勢,所以他們的行進路線會是……”
李基的手指在地形圖緩緩地畫了一條線,終點直指位於涿郡治所的涿縣所在。
“子坤先生,那我等該如何應對?”
這一刻,即使是最為傲氣的關羽也是不自覺地對李基用上了尊稱,問道。
“其一,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黃巾賊人一路行進將裹挾大量百姓,那些百姓既是黃巾賊人的武器,也是盾牌,更是黃巾賊人眼中的消耗品,所以確認黃巾賊人本部所在以及數量尤為關鍵。”
頓了頓,李基開口問道。“不知諸位手中如今有多少馬匹?”
“子坤先生,二十二匹。”張飛連忙答道。
張飛的尊稱讓李基略微一頓,然後接著說道。
“若依我之拙見,翼德當尋十九位義士一人一馬充當斥候,沿著基所說的路線搜尋黃巾賊人,以儘快具體掌握黃巾賊人的情報。”
“子坤先生,此事交給俺!”張飛拍著胸膛地應了下來。
“其二,募兵!”
李基接著開口道。
“五百人!太少了!且不說黃巾賊人的數量動輒過萬,更重要的是義軍的數量太少,何以讓劉焉太守重視?”
此言,倒是讓劉備面露為難之色。
劉備、關羽,窮逼也。
在場的真土豪唯有張飛一人。
可維持五百義軍,已經讓張飛變賣了絕大部分的家產。
再想招募更多的勇力,就算張飛願意變賣所有家產,那恐怕也是杯水車薪。
劉備有些無奈且慚愧地開口說道。
“子坤,此事並非是備不願為之,只是如今軍資皆有三弟所出,已是讓三弟傾盡所有,招募更多勇力,實在是力有不逮。”
不是每一支軍隊都是僅憑信仰與意志,就可以做到全軍覆滅而不潰敗。
錢!糧!
這才是維持這一支軍隊最基本的條件,這很現實,也是真正的現實。
“玄德兄,這五百人的用度是按照維持多久來準備的?”李基問道。
“半年。”劉備答道。
李基聞言,心中不禁一麻。
土豪是真土豪。
維持五百人半年的錢糧用度可不是什麼小數目,張飛不愧是涿縣豪族。
不過,一想到曹老闆討董的時候,被父親曹嵩與好友衛茲資助,輕輕鬆鬆就拉起了五千人馬,這更讓李基感受到了差距所在。
這也是為什麼東漢末年諸侯之中算得上草根出身的,唯有劉備一人了。
家底差距,太大了!
即使是張飛傾盡家產,恐怕在曹老闆眼中也不過是零花錢,更遑論與四世三公的袁紹相比了。
不過,這些想法也只是在李基的心中一閃而過,臉上則是恢復了那淡然的笑容,說道。
“玄德兄,你這是走進了一誤區,何須留有半年錢糧?只需保證十日的用度即可。”
劉備聞言,先是一怔,旋即猛然反應了過來。
確實,假如十日後不勝,再多的錢糧也不過是資敵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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