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章 大英雄方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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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人，你找錯了。”方天慕心有餘悸地冷道。

“是他”翟秋子開始用手打出符勢，嘴上還說道：“那道迴音只有他才能夠發出，他之前應該是害怕你的火焰，所以才不敢靠近。方大哥是最守信之人，即使失去心智，聽到我的笛聲後，也會本能地做出反應。”

“眼睛”方天慕的星辰之目閃爍著光芒，將那惡鬼層層看透，卻依舊看不出他個人樣，他繼續冷道，“錯了。”

“別急”翟秋子一直在打手勢，好似是為某個大術在做準備，十幾息時間之後，翟秋子雙手左右錯對，雙食指點尖合攏，低喝一句：“邪魔退散，諸神歸位！”

一道金光從他指尖射出，穿在惡鬼的身上，怨氣應光而退，原本不似人的鬼，竟然變成了個“大活人”，這男人三四十歲，面板黝黑，但五官足夠英俊，若無臉上那數道疤痕，則與翟秋子之顏不相伯仲。

“果然是他”翟秋子喜道，忽的眉眼又耷拉下去，似是有所心事，有所顧忌。

方俠緩緩睜開眼睛，卻只睜開了右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有著星辰之目的方天慕，方俠沒有表現出太大的反應，只是短短怔了一息時間，就立即將目光轉移到了翟秋子的身上。

翟秋子上前一步，苦澀道：“大哥，好久不見。”

驀的，方俠的面目變得猙獰，他痛苦而憤怒地吼道：“為什麼不是你！我好苦啊！”邊說著，邊抓著自己的臉。

翟秋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頓時涕泗橫流，搖著自己的頭，許久也說不出話來。方俠繼續嚎哭，而翟秋子也跟著痛哭起來，“我要殺了你，來吧，跟我一起在地獄受難吧！”方俠撲了過來，像瘋子一般，而翟秋子任由方俠的手掐住自己的脖子，閉上了雙眼後，仿若真要赴死，也確實願意去死。

然而，就在癲狂的方俠掐住翟秋子的脖子後，突然，方俠的聲音變了模樣，他痛痛快快地大笑著，雙手一臺，抓著翟秋子的白髮，邊拽著邊笑道：“小秋子，我就知道你是這個德行，哈哈哈哈......”

“方大哥，你.....”

“咋啦”方俠站起身來，順帶著把翟秋子也拉了起來，然後撓著頭沒事人般說道：“哎...我又沒啥怨氣，就算進了陰間，也不會變成瘋子呀，裡面也沒有時間，反而可以讓我盡情去探索一下古時之物，陰間裡可不光是陽間墮入的厲鬼，還有許多奧妙，一言難盡啊。”

翟秋子還是沒有回過神來，而方天慕也看得一愣愣著，方俠摸了摸自己的胸膛，頓了一下說道：“沒有心跳的肉身，原來是這種感覺啊。”話語裡沒有一絲悲傷，“小秋子，過去多少年了，你怎麼滿頭白髮了。”

“快五十年了”翟秋子雙眼噙滿了淚水，哽咽道：“大哥，都是我的錯，該墮入陰間的，本應是我，我....愧於...”

方俠拍了拍翟秋子的肩膀，打斷了他的話，接著說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想不開，所以一直在等你啊....”

“啊？”翟秋子呆了下，“這.....”

原來當初身為凰都大君主的方俠，帶著翟秋子參與了一場保衛凰都的戰爭，敵方是魔族裡的鬼靈一脈，擁有聯通陰間的奇術，而在敵眾我寡的境地下，方俠依舊力壓群敵，打得鬼靈一族節節敗退，就算將陰間封印大門開啟，也依舊奈何不了方俠。然而，陰險狡詐的鬼靈一族，將矛頭指向了凰都眾首領，以及偏弱的無辜之人，若對底下人不管不顧，方俠依舊能在短時間內徹底擊潰敵軍，然而，博愛的傳奇英雄方俠，不願意放棄任何一條生命，他疲於奔波，將成千上百險於被吸入陰間的部下搶救回來。

可本應作為核心戰力的翟秋子，卻不慎落入了陷阱，他被陰間一頭惡魔的能量觸手牢牢抓住，那是帶著遠古封印邪術的觸手，只要觸碰到獵物，不拉回不罷休，勢必會帶回一條生命。千鈞一髮之際，方俠竟然沒有一絲的猶豫，斬斷了觸手，讓自己代替了翟秋子，被硬生生拉入了陰間。而以肉體進入陰間，要承受更大的痛苦，先要感受肉身的泯滅，接著靈魂要生生與肉體脫離，其痛楚比靈魂扭曲之苦要大上十倍。

雖說敵人被打退，可翟秋子卻自此開始，日日夜夜要承受自責的煎熬和痛苦，幾乎沒有一夜能睡得安穩，多少次想要自盡，卻因一身責任而無法實現，在大君主的位置上如坐針氈，生怕自己哪裡做得不夠好，侮辱了方俠的犧牲，其實這些年翟秋子的艱辛和付出，凰都人都看在眼裡，他也贏得了所有百姓和部下的尊敬和愛戴，可惜，在翟秋子心裡，卻永遠不能原諒自己，因此，近五十年來，他想盡一切方法，去打通陽間與陰間的通道，誓要找到方俠，自裁也好，跪地到死也好，只要能讓自己贖罪，他便能好受些了。

“傻小子”方俠笑道，“陰間留不得清明之魂，我的靈魂沒有一絲怨氣和惡念，而我相信你能夠代替我保護好凰都百姓，所以心中也並無牽掛，只要我使出轉魂之術，便立即能從陰間進入輪迴。”

“啊？”翟秋子一驚，“那...那大哥你，怎麼還....”

“因為我知道你的德行啊，我要是替你而死，你豈不是非得到陰間找到我？所以我才一直等著，好見見你，也好讓你放下負擔，倘若你因責而墮入了陰間，我也好找到你，帶著你一起輪迴去啊。”方俠說的平平淡淡，十分自然，沒有一絲矯揉造作，他雖然英年早逝，卻從未說過假話。

“大哥！”翟秋子再次跪下，痛哭流涕中，猛地連拍自己的臉面，悲痛道：“我真是廢物，直到現在，還在被大哥保護著！若不是我，大哥也能早超生，我這都是幹了些什麼啊！”所有的苦似乎都在這一刻爆發出來，他忍了五十年，太久了。

“嘿嘿”方俠拍著翟秋子的頭，說道：“有哥保護，不丟人，別哭喪啦，我又沒怪過你，來，我問你，你老實回答，別哭了！”方俠喝了一聲，翟秋子頓時啞口閉嘴，乖乖聽著。

方俠連問了十多件事關凰都的問題，翟秋子一一盡心答覆，末了，方俠點了點頭，幾息後，他眼神中終於出現了一絲疲憊，滄桑地說道：“啊——你做得很好，小秋子，你有罪，但這些年你付出的心血，足夠抵消你的罪過了，我方俠，不怨你，也不怪你，我，原諒你了。”

“大哥啊......大哥.....”翟秋子頭磕在地上，直至頭破血流也不停止，誰能明白，那一句原諒對他來說，是多大的解脫。

方俠的身體軟了，他倒了下去，一屁股坐了下來，渾身無力盡顯疲憊，翟秋子手腳並用，連忙爬到方俠身邊，扶著他的身體，急道：“大哥，你怎麼了？”

“別搖了小秋子，讓我，休息會兒吧...”方俠的頭髮竟有些變白了，他依舊能作出笑臉，故作輕鬆道：“要在那陰間保持著清明和神智，還真是不容易呀。”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方俠也不見好，他便說道：“行啦，你也實現自己的心願了，我也再無牽掛了，我該走了，輪迴去吧。”

“大哥...去看看凰都的模樣，大夥都很想你。”

“不見”方俠灑脫道，“我知道它很好就夠了，陽間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東西了，告訴百姓，無須執著於故人，凡事還要看前，他們也並不是想我這人，而是渴望這樣的一個英雄來站在自己身前，好讓自己跟隨罷了，歷位大君主都應該做這樣的英雄，如你一樣，小秋子，你已經是一位英雄了，快離開吧，凰都的大君主，不能離開凰都半步！”

“是”翟秋子又拜了一拜。

“至於你”方俠忽然看向方天慕，他果然什麼都看得透，對方天命淡淡一笑，說道：“你小子想問什麼，就快問吧。”說罷，他緩緩睜開了左眼，那是一顆同樣蘊含著星辰世界的眼睛，卻要比方天慕的更加深邃和神秘，如果方天慕的眼睛是一片星空，那麼方俠的眼睛就是包攬了層層星空的海。

方天慕走過去，坐到了方俠的面前，而翟秋子主動退後了十多步，這是風家後人的家事，他不願去打擾。

方俠與方天慕眉飛色舞的開始交談，方天慕的神情從開始冰冷，到逐漸的變色、震驚，這或許就是方俠獨特的魅力，不久之後，方天慕對方俠的態度也變成了敬仰，一如他曾在水映城吟遊詩人的謎語世界中，見到的道家老祖青犇，他從心底服氣了面前的男人。而他們的身邊，出現了層層的星雲，片刻後，二人便埋沒進了星辰世界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