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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鳳至的親衛軍?

餘暉下,林越駕著馬車駛向院門,面容上恰到好處地露出一抹訝色,心中則是不斷閃過一個個念頭。

之前一直未曾找過我,恰好今日在院門口等我?

是發現了什麼?還是在懷疑什麼?

這一刻,林越心中思緒翻湧,很快便歸於平靜。

“楚大人?”

林越坐在馬車上,雙手扯住韁繩,將馬車停在了院門前的同時,有些驚訝地看向這一隊親衛軍的為首之人:“大人您這是在等我嗎?”

對方赫然是那位之前就見過數次的楚副將。

“是。”楚副將微微頷首,同時打量了一下林越身後的車廂。

林越當即跳下馬車,拱手揖禮道:“勞煩大人親至,草民惶恐,但還請大人稍待片刻,容許草民將拙荊帶回屋內,服藥歇息,拙荊今日隨草民出行,有些過於勞累,此時身體狀況不佳,還請大人諒解。”

楚副將看了一眼車廂,淡淡道:“去吧,無需著急,我等在此等你便是。”

“多謝大人。”

林越感激地拱了拱手,先去開啟了院門和屋門上的鎖,這才回到車廂前,掀開車簾,動作輕緩地將‘蘇子秋’從車廂抱了下來。

楚副將在旁邊靜靜地看著二人,忽然開口道:“你妻子這病情,比之前還要嚴重了不少,又發燒了?”

以他的感知,自然發現這女子不僅氣息越發虛弱,而且還渾身發燙,看來是發起了高燒。

林越嘆了口氣,“是,拙荊本就命苦,天生體弱,又受此重創遲遲未愈,只怕……只怕已是時日無多了。”

說到這裡,他看著懷中的蘇子秋,眼神中有著深切的悲哀,笑容也有些苦澀:“拙荊今日非要隨草民一起出城,除了秋遊祭祖之外,也是想選一處她喜歡的風景,將來作為埋骨之地,草民一時心軟,卻不想……唉……”

楚副將沉默了一下,說道:“快帶你妻子進去吧,不用急。”

他雖然同情這對遭了無妄之災的小夫妻,但他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所以也只能袖手旁觀之。

況且,這女子虛弱成這樣,還發了高燒,或許連今晚都熬不過去了。

即使是尋常擅長煉丹的道家修行人想要治好她,也是頗為困難的,更別說他一個只擅長殺敵的武道修行人了。

“多謝大人。”

林越道了聲謝,這才抱著蘇子秋走進院子,回到屋內。

將最重要的包裹隨意放在最顯眼的桌上,再將蘇子秋放在床上之後,打來一盆水,用溼布擦了擦她發燙的身子,再將一塊溼布敷在了她的額頭上。

做戲要做全套,至少他自認為現在的表現,與真正的丈夫也沒什麼區別了。

門外這位楚副將,確實頗有善心,身為武修強者,卻願意在門口等著他這草芥之民,給他這對小夫妻足夠的時間。

恐怕,也是動了惻隱之心,即使不能幫上什麼忙,也想要給他多一些陪伴的時間。

只是……

這位楚副將恐怕也想不到,真正的蘇子秋……早在那一日就已經死了。

哪怕連一天最簡單的夫妻生活,她都未曾嘗試過。

而林越,也只能將一切血和淚都藏在心中,與最痛恨的人在同一個屋簷下隱忍生活至今。

足足百日。

還好……這種日子就快結束了。

“有勞大人久候。”

林越將屋門和院門鎖上之後,這才對楚副將拱手道:“不知大人找草民有何吩咐?”

楚副將微微搖頭,說道:“也沒什麼重要的事情,只是奉統領大人之命,前來和你說一聲罷了。”

他頓了下,說道:“本月之內,若是再找不到夏列公子,統領大人就打算對塗道長下重手了,大人讓我來告訴你,倘若你還想再見那老道一面,今日就是最後的機會了。”

“今日?”林越疑惑道:“為何是今日?”

“此事你就無需多問了。”

楚副將搖搖頭,問道:“你可願再去見那老道一面?”

或許是在試探?不去是最好的,但……林越沉吟了一下,說道:“那就再見一面吧。”

……

刑獄最深處的牢房門前。

鏘的一聲,那寒鐵鑄造的牢門緩緩開啟,顯露出其中有些幽暗的監牢。

依舊一身赤紅戰袍,戴著銀色面具的百里鳳至,靜靜地站在一旁,略顯狹長的丹鳳眸瞥了林越一眼,淡聲道:“進去吧。”

說話間,她便邁著修長的雙腿走進了牢房內。

林越跟著走入其中。

清寂幽冷的監牢之中,塗道長依然默然坐在桌旁,只是比起上次要顯得狼狽了些許,一頭銀髮也有些凌亂。

此時見到林越進來,塗道長只是淡漠地瞥了一眼,便微微皺眉道:“怎麼又是這豎子?”

“塗道長。”

百里鳳至有些懶散地雙手抱臂而立,狀若隨意道:“這林越好歹曾被你視為衣缽傳人,讓他來見你最後一面罷了。”

“最後一面?”塗道長看了百里鳳至一眼,“統領大人是打算用重刑了?”

百里鳳至那銀色面具下的鳳眸中盡是漠然,只是淡聲道:“塗道長一直緘口不言,本將也無可奈何,或許下手會稍重些,即便塗道長因此而不幸兵解,也怨不得人,還請擔待。”

塗道長嘆了口氣,搖頭道:“老道說了不知就是不知,百里統領還真是固執啊……也是,女將也畢竟是女子,女子確實都很固執。”

百里鳳至也不在意塗道長這番話,到底是在嘲諷還是另有它意,而是看向林越,說道:“林越,你有什麼想說就說吧,聽聞你今日出城去了,你妻子快不行了?”

“是,統領大人。”

林越拱手嘆息道:“拙荊本就支撐不久,想出去看看,草民一時心軟答應了下來,沒想山上秋風頗急,她隨草民登高跋涉後,被秋風一吹,回來的途中便發起了熱病,她這身子骨只怕是……”

他嘆了口氣,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揖禮道:“待草民與這老道說完,若是大人沒有其他吩咐的話,還請準允草民回家,陪拙荊走完這最後一段路。”

塗道長不露痕跡地瞥了林越一眼,眼底卻是閃過一絲思索之色。

“無妨,你隨時都可以回去。”百里鳳至淡淡道。

“多謝大人。”

林越再次拱手,隨即轉頭看向老道,微微皺眉道:“塗老道,此生我本不想再見你,你是死是活都與我無關,但看在過去一年的情分上,我還是來了。”

他頓了下,說道:“今日我過來,只是想勸你別死撐了,我知道夏列肯定是你殺的,而且除了你之外,也沒人有這個嫌疑了,你不妨痛痛快快地承認,也免受刑罰,好歹能落個痛快,不是嗎?”

百里鳳至聽得眉頭微簇,有些聽不下去地微微偏過頭去。

這林越又來了,什麼都不知道,就強行推論這老道殺了夏列,莫非還真覺得自己很聰明?

“呵呵……”

塗老道只是冷笑一聲,“你來看老道,就為了說這些?真是汙人耳目,還是回家陪你那妻子去吧,她都快死了,你還有心思來見老道?怕不是為了討好這位百里統領吧?”

“不知好歹!”

林越忍不住怒道:“子秋不就是被你害成這樣的?我知道你厭惡她,但她恐怕都堅持不過這兩日了,你還這般冷嘲熱諷?”

塗老道冷臉以對。

監牢內,一時間安靜了下來。

林越連續深呼吸數次,才平復了心情。

隨即,冷聲道:“或許這就是你我最後一次見面了,上次我就說了,今後我與你再無瓜葛,我不需要你再拿我當兒孫看待,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你也只能待在陰暗的地牢裡,我的人生你也無法再插手,懂了嗎?”

塗老道沉默了少許,淡淡道:“廢話真多,你一個凡夫俗子的人生,還有什麼可插手的?掂量掂量你自己那點能耐吧。”

林越最後再看了塗老道一眼,隨即對百里鳳至拱了拱手,便漠然轉身離開了這座監牢。

剛才他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

以老酒鬼的智慧,一定能明白他這番話在交代什麼。

百里鳳至也沒說什麼,只是看了塗老道一眼,便轉身走出了監牢。

隨著鏘的一聲,冰冷堅固的牢門再次封閉。

昏暗中,塗老道默然坐在監牢內,回想著林越方才所說的那些話,在心中喃喃道:“越兒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假蘇子秋這兩天就要死了,難道她就是夏列?你究竟要做什麼,還特意冒險過來警告不讓我出手……”

這一刻,他的心中忽然生出悔意,緩緩低下頭,老眼中隱隱泛起淚花。

“鹿兒,爹對不起你……但爹立了誓,這一生都不會再用神霄道法……本想著這輩子就當一個凡夫俗子,也想讓越兒遠離爭端,就這麼平淡生活也好,但是……”

他低首坐在冰冷的牢獄中,恍若一個垂暮而無力的老人,苦含著自囚之人那矛盾的懊喪和渴求,如鯁在喉。

“越兒……你不能出事……”

……

刑獄幽暗且漫長的廊道內。

“林越。”

身後忽然傳來百里鳳至那清冷平淡的聲音,林越轉身看去,只見百里鳳至帶著楚副將走了過來。

他當即拱手道:“大人還有何吩咐嗎?”

百里鳳至打量了他一眼,淡聲道:“沒什麼,只是覺得……方才你與那老道所說的話,似乎多了些?”

說了那麼多,她果然開始再次懷疑我了,很好……林越心中一動。

當即嘆了口氣,說道:“是,塗老道雖然指使那夏列殺拙荊,但這一年來,對我確實也頗好,恩仇難消,草民也話多了些。”

百里鳳至沒說什麼,只是忽然問道:“倘若你的猜測是錯的,你妻子的死,不是他指使的,你會怎麼辦?”

“不是他?”林越微微一怔,說道:“大人找到兇手了?”

“只是一個推測而已。”百里鳳至平淡道。

“原來如此。”林越恍然,連說道:“但草民覺得,兇手必然是那老道,大人只管下死手便是,興許那老道就會開口認了呢?”

百里鳳至蹙起眉頭,淡漠道:“你可以走了,記住,這個月你不得離開青都。”

林越怔了一下,但還是拱手道:“是,草民告退。”

待林越的背影消失在了刑獄幽暗的長廊盡頭,楚副將忽然開口道:“大人,您之前不是說,這林越沒什麼嫌疑,他出城也無需派人緝查追蹤,為何您剛才又……”

“今日重陽,名單上有嫌疑的那些人,但凡出城秋遊的,我派去追蹤的人都沒有任何發現。”

百里鳳至淡淡道:“這小小的青都,明明與夏列的消失有著偌大的關聯,卻是連一絲確鑿的線索都找不出來,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確實如此。”楚副將疑惑道:“但這林越……”

“只是我的一點靈覺罷了。”

百里鳳至微微眯起丹鳳眸,看著林越離去的那條路,緩緩道:“他與塗老道也有段時間沒見了,今日一見話卻異常之多,他還非要認定是老道殺了夏列,給我的感覺有些奇怪。”

“大人武道通神,靈覺當不會差錯太多。”楚副將微微皺眉道:“或許這林越是隱藏了什麼秘密,只是我看他對妻子的感情,也不像是假的。”

“派人盯著他去。”百里鳳至吩咐道。

“無需追查嗎?”楚副將疑惑道。

“不需要了。”

百里鳳至輕聲道:“算算時間,距離夏列成年,也沒剩多久了。”

……

當夜。

林越靜靜地坐在院中,面無表情地思索著接下來計劃之中的細節。

如果失敗的話,他很有可能會死。

不過,無論成敗,塗老道都不會受到牽連了。

他只擔心塗老道會忍不住出手,因為他知道,那座監牢是困不住塗老道的。

困住那位老人的,是其自己的誓言。

“鐺!”

就在這時,一聲如敲擊洪鐘大呂般的震響,驟然在林越的腦海中炸響!

剎那間,眼前的一切彷彿都在瞬間靜止了。

萬籟俱寂,唯有那高亢宏大的鐘聲在腦海中滾滾回蕩。

“鐺!”

又是一聲高亢的鐘聲迴盪,隨即,一個虛幻縹緲的聲音悄然響起,在他的腦海中輕聲訴說。

“你知道嗎?先天神通的覺醒,並非完全是未知的天賜之能,與一個人的魂魄、血脈、根源、天賦等等構成,息息相關,如夏列,他源於血脈的根源便是生機,所以他的先天神通一旦覺醒,就必然與生命恢復有關。”

旋即,那聲音逐漸消弭無蹤。

“夏列的先天神通與生命恢復有關?”

林越默默地消化著這個二響級秘密,嘴角泛起一絲笑意,心中對於接下來的計劃也多了些把握。

……

日出月落。

光陰奔流不息。

九月初十的這一晚,註定是不平凡的一夜。

“轟隆隆——!”

青都上方的夜空之中,突兀地炸開了一陣巨大的轟鳴。

伴隨著滾滾雷鳴,只見天穹之上陡然出現了一道道虯龍般的電光,在夜空中蜿蜒遊走,肆意攪弄著蒼穹的晦暗,更有千萬道霓彩虹光劃過天際,如長橋般通往天邊,悄然散落了無數似金似玉的光漿。

如此一幕恢弘壯闊的光景異象,就這般橫亙於蒼穹之中。

不知多少人在這一刻仰頭望著夜空,震撼無言地望著這一幕。

“雷霆相伴,虹橋漫天,更有光漿散落人間……我曾經在道書上看到過這一幕的描述……”

“……是夏鴻氏!”

“是夏鴻氏的血脈覺醒異象!”

“如此宏大的光景,肯定不止是尋常的夏鴻氏權貴子弟!”

這一刻,青都城內各處都紛紛響起了一個個充斥震撼和激動的聲音。

“來了!真的在青都?”

百里鳳至憑欄站在城主府最高的觀星樓上,眯起眼睛搜尋著異象光景的氣息源頭。

忽然間,她的美眸瞬間冰冷:“就在那林越的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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