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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喝了藥,就能醒過來嘛?”

“嗯。”

耳邊傳來兩道稚嫩的童音,唇邊流進一抹苦味的藥汁,謝瑛迷糊間喉嚨微動,彷彿含了刀子。

她想要睜開眼,眼皮有些沉重,刺骨的寒氣無孔不入襲來,渾身寒涼打了個哆嗦。

嘗試動彈了下,身體竟十分虛弱。

回想起昨晚在野外森林露營,以她強悍的體格,感冒也不止於此。

對了,方才聽見一聲阿姐。

她從小都是獨生女,哪來的兄弟姐妹?

謝瑛疑惑地掀開僵冷的眼皮,映入眼簾的畫面,讓她瞬間一怔。

眼前是稻草搭的屋頂,灰塵僕僕的木架房梁,四周土坯堆砌的牆壁,只留了一扇泥黃色紙糊的四方小窗。陣陣寒風從視窗灌進來,吹得牆皮塵灰四起,簌簌而落。

她躺在一張鋪滿稻草的木架床上,床邊坐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古裝少年,後腦勺用麻布條繫著一個髮髻,滿眼擔憂地望著自己,滿是凍瘡的一雙小手,捧著一個盛滿藥汁的木碗,正給她喂藥。

看到她醒過來,少年一張凍得皴裂的小方臉,露出喜色。

“阿姐,你醒了。”

少年說的似乎是方言,很像古代的白話,音調聽起來彆扭,入耳這具身體倒是習慣。

謝瑛還沒接受一覺醒來看到古人的事實,懷裡又忽然鑽出來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

女孩身上只穿了過長的麻布衣,沒穿褲子,頭髮亂蓬蓬,臉蛋瘦巴巴,沒幾兩肉,此刻雖是從被窩裡鑽出來,也凍得小臉微微發白,一個勁兒往她懷裡鑽。

“阿姐,小扇給你取暖。”

小女孩環抱住她,呲牙一樂,露出一口缺牙巴。

謝瑛被眼前的貧苦震驚了,手臂熟練地把小女孩摟在了懷裡取暖。

她又注意到室內的環境,土坯牆,泥巴地,草紙糊的窗戶,還有桌上的煤油燈,以及角落裡的一架老式紡車,紡車上還沒完工的麻布等,看不見任何一點現代化的設施,這一切都讓她產生一個不可置信的念頭。

忽然,腦袋中傳來神經拉扯的鈍痛,一股不屬於她的記憶湧入腦海。

原來她真是穿越到了古代,還是個歷史上並不存在的朝代,大夏朝。

記憶中大夏朝,和北淵,西涼,三國鼎立。

除此之外,原主從小生活在深山,對外面的世界也不得而知。

而原主去世的原因,竟然是一個小小的風寒。

她穿進了這具身體,那原來世界的她又如何了。

不過當前最重要的是,在這個世界生活下去。

原主的記憶中,此處為杏花村,父母是佃戶,打小生活在這裡,以租地為生,一年到頭辛苦種的糧食,要還給地主一半,剩下的糧食還不夠吃,還要靠賣些柴禾和紡織的麻布,才能勉強維持生計。

原主家是兄弟姐妹三個,原主叫謝小釵,弟弟謝良粟,妹妹謝小扇。

妹妹尚且年幼,還不能下地幹活,弟弟則每天撿些柴禾,分擔家務,而她除了下地,還負責織布,為了趕在入冬前,趕製出麻布拿到集市上去賣,夜以繼日,又遇到寒潮來臨,才受了風寒。

謝瑛想要蒐羅原主關於這個世界的記憶,只恍惚閃過縣城的片段,更遠的地方沒有了。

原主從小生活在這村子,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縣城的集市,所以對於縣城以外的地方,並沒有多少記憶。

謝瑛端過謝良粟手裡的藥碗,一飲而盡。

在這關鍵時刻,她不能落下病根。

喝完藥,她又鼓動喉嚨,嘴裡也自然說出和少年一樣的方言腔調:“良粟,爹和娘呢?”

謝良粟乖巧守禮地說:“回阿姐,爹孃下地去了。”

謝瑛望向窗外,寒風呼嘯,天寂蒼茫,衣不裹身的冬日,地裡還有忙不完的活計。

謝良粟捧著喝完的藥碗起身,“阿姐,你好生休息,良粟去知會爹孃一聲。”

謝瑛點頭,望著小少年腳步麻利地掀開麻布簾子出去,又低頭看著懷裡的小女孩。

小女孩因為沒有棉服,冬天不能出門,只能躺在被窩裡取暖,身上只有一件過長的麻布衣。

這令人不敢置信,卻是事實。

也因為常年營養不良,謝小扇五歲了,看著像是兩三歲的孩子。

“阿姐,你身上暖和多了,不像昨天晚上冷冰冰的。”

謝小扇小手臂抱住阿姐,緊緊不肯鬆開,依偎在阿姐身邊,捧著阿姐的手一個勁兒哈氣,也不嫌這渾身的藥味和汗溼酸臭味。

謝瑛雖不適應,卻並不討厭這份溫情。

她欲起身,身體十分虛弱,在這時風寒都要人命,草屋裡異常寒冷,遮不住刺骨的寒風。

農家百姓捨不得燒柴取暖,只能硬抗。

片刻,謝良粟抱著一捧柴禾和稻草進來,放在了屋子中央一個凹陷進去的土坑裡。

又見他拿出一塊打火石,擦的打出火花,將稻草引燃,架上柴禾,火燒起來,屋裡也漸漸升起暖意。

謝良粟做完這些,又默不作聲出去。

屋裡生了火,謝小扇也不怕冷了,快樂地從麻布被鑽出,趴在床頭伸出手烤火,被火光照耀的小臉,燦爛笑起來。

“阿姐,好暖和啊,要是冬天每日都能烤火就好了。”

民生艱難的年代,這麼簡單的願望,都是奢侈。

謝瑛方才甦醒,喝完藥身體需要休息,又疲乏躺在床上,還沒接受現實,又閉上眼說不定一覺睡醒,回到原來的世界,沉重的眼皮一合,又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良久,門外傳來動靜,謝瑛也隨之醒來。

謝良粟到地裡知會了爹孃,進屋瞧見長姐醒來,一旁火苗將熄,又抱了柴禾進來添上,低聲說:“爹孃傍晚下工才回來,吩咐我給阿姐燒火暖暖身。”

佃戶不到下工時辰,一般不會回,晌午也是帶了乾糧去地裡。

謝良粟添上柴禾,又轉身出去,寒冬臘月長姐又病倒了,家裡還有做不完的活。

謝瑛睡了一覺,恢復了點精神,從床上坐起來,沒一會聽見窗外傳來斧頭劈柴的聲音。

她又翻身下床,看見身上穿著黑灰色麻布衣,衣袖還算完整,只是褲腳太短,露出蒼白骨幹的腳踝,腳背筋脈嶙峋,不用照鏡子,也知道這身體枯瘦羸弱。

目光落在凹凸不平的泥地上,擺著一雙破洞粗布鞋,還有一雙草鞋。

布鞋雖然破爛,卻洗的很乾淨,比草鞋暖和些。

也沒有別的選擇。

謝瑛平靜地穿上布鞋,下了地,又走到窗邊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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