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爭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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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苗苗跟著爸媽一起回了家。

到家時已經凌晨兩點，何清清還在派出所，誰都沒有心思睡覺，三人就坐在客廳裡，沉默以對。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屍檢報告出來。

陳慕清死亡時間是10點12分，因下體破裂，流血過多而亡，作案工具就是何清清當時握在手裡的一截手臂粗的鋼管。

她生前受到過性侵，體內檢測出了少量的迷藥成分，雖然沒有提取到嫌疑人的精液，但她的嘴裡殘留一些不屬於她自己的血液與肉屑，說明她在遭到性侵的時候咬了那人一口。

宏福藥店門口的監控顯示，陳慕清八點過十分就出了藥店門口，站在門口跟人說了會話，不過跟她說話的那個人在攝像頭的盲區裡，沒有被拍到。沒說幾句，陳慕清就跟著那人走了。

根據現場的腳印來看，除了何清清跟陳慕清的腳印，另外還有兩個腳印，一個37碼一個43碼。

而何清清因為沒有作案動機，也有不在場證明，她到達案發現場時陳慕清已經死亡了，屍檢報告出來後就被放了出來。

不過在案子結案之前，她都不能離開鎮上，要隨時等待傳喚。

何清清回到家後，徑直進了自己房間，把自己反鎖在裡面，誰都不理會，飯也不吃。

何媽媽敲了幾次門，裡面都沒有反應。

“別敲了，她現在心裡不好受，讓她一個人靜靜”何爸爸開了口。

“媽，姐現在也回來了，你跟爸先去睡會吧！”何苗苗說著，將兩人推進房間。

“行，那你也去睡會阿！”

兩人確實也是累了，何清清回家後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便沒在推辭，進屋休息去了。

等到客廳只有何苗苗一個人後，她坐在沙發上，開始思索起整個案件的細節。

兇手是李娜這一點不會錯！但是慕清死前還受到了性侵。

37碼的腳印肯定是李娜了，那43碼的腳印就是性侵慕清的人的了！

難道是李娜的同夥？

不，不會是李娜！也不會是李娜的同夥，慕清是不可能會跟著她們走的！

那這人是誰呢？跟李娜認識嗎？他們是商量好的還是偶然遇見的？

會不會就是昨天騎摩托的那個男人呢？

就在她大腦瘋狂運轉時，何清清房間的門開啟了。

“姐...”

何苗苗看向站在房間門口的人，眼睛紅腫，顯然是哭了一夜。

她的眼裡除了悲痛還有難以察覺的決然，她看著何苗苗，聲音嘶啞著開口：

“苗苗，要怎樣你能看見亡靈？“

“姐...”

“我帶你去案發現場，你看看慕清在不在那！你問問她！是誰害死的她！”

何清清越說越激動，上前就要拉著何苗苗出門，被聽見聲響從主臥出來的何爸何媽兩人攔住了。

何媽媽一把將何苗苗從何清清手裡拉過來護進懷裡，大聲呵斥道：“清清你瘋了？你妹妹碰見髒東西是要生病的！”

何清清不可置信的看著何媽媽，大聲喊道：“那不是髒東西！那是陳慕清！你們不是也很喜歡她嗎？”

意識到自己話說重了的何媽媽，緩下語氣，苦口婆心的勸慰道：“清清，慕清已經死了，你不能讓她再傷害你妹妹了呀！”

“她不會傷害苗苗！”

“她不在案發現場！”

何清清跟何苗苗倆人同時開口。

“我昨晚在李娜家附近看見她了，她跟在李娜身後的，兇手是李娜！”何苗苗接著開口

何清清聽見這話，滿臉震驚的往後退了一步。

“姐，我知道你很難受，我現在跟你一樣難受，但是越是這種時候我們越要冷靜下來，這件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除了李娜還有一個人，我們得把他找出來！”

何爸爸一旁打斷兩人：“我告訴你們倆！你們不準參與到這件事情裡面去！聽見沒有？”

何媽媽也附和：“就是，這事歸JC管！你們兩個小孩子能幫上什麼忙！”

“爸爸媽媽，你們放心，我們知道輕重的！”何苗苗說著，將兩人往臥室裡推

”您們再去睡會，等會不用起來做我們的晚飯，我跟姐就在外面吃，吃完直接去學校上晚自習了！”

何苗苗就將兩人哄進了臥室後，客廳裡只剩下姐妹倆，她看著一臉失魂落魄的何清清，小心的喊道

”姐？“

何清清將視線移到何苗苗臉上，喃喃自語道。

”是我害了慕清“。

”什麼？“何苗苗沒聽清，湊近了她些。

”是我害了慕清！是我害了慕清！“

何清大聲的重複著，眼淚決堤而下，大顆大顆的落在地上。

何苗苗一把捂住了何清清的嘴，將她拉到了沙發上坐下。

”姐！慕清是李娜害死的，跟你沒關係！“

何清清雙手捂住臉，一個勁的搖頭，嘴裡含糊念著。

”是我！都怪我！“

何苗苗抱住她，輕聲的安撫道：“不怪你，你沒有錯。”

何清清靠在何苗苗的懷裡哭了好一會，才慢慢停止了下來。

這時何苗苗才問她：“姐，你是怎麼發現慕清在酒廠的？”

何清清沉默了一會才嘶啞著聲音回道

“昨晚跟你分開後，我去了慕清家，她外婆說她去買藥還沒回來，我就給她打電話，打了兩個終於打通了。”

她抬起頭看向何苗苗，佈滿了血絲的雙眼裡滿是悲痛，哽咽著說。

“你知道嗎？她在電話裡說，讓我救她，她說她好痛，她說她不想死！”

“可是我還是去晚了...”

“那根鋼管那麼長！那麼粗！就插在她的身體裡！”

“我都不敢想，那兩個小時裡，她究竟經歷了多少折磨！”

“她一定很痛...”

何苗苗不敢再看何清清的眼睛，抬著頭努力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等到兩人的情緒都平復下來後，何苗苗才再度開口。

“姐，你跟慕清天天都在一起，你覺得那個43碼的腳印會是誰的？”

“不知道，但是有幾個男的，最近一直在纏著慕清，我已經告訴JC了，讓他們去查一下！”

何苗苗微搖下頭：“這個人應該是慕清比較信任的，放心的，應該不會是那些纏著她的人！你仔細想想有沒有這樣的人？”

“會不會是她們班上的同學？我記得她們班上有個男生學習挺不錯的，兩個人經常互相問題來著！”何清清說。

高二三班的同學何苗苗都認識，學習好的男生？

她腦子裡有了幾個人選。

“姐，你去睡會吧，休息好了，我們下午回學校！”

至於李娜，她相信J方，不會讓她跑掉的。

兩人下午來到學校後，才發現事情遠遠沒有她們想的那樣簡單。

麻陽鎮本身就不大，一有點什麼風吹草動，不出半天的時間就能傳得人盡皆知，更何況是出了命案。

每個人都向她們投來了異樣的眼光，走過的每一個地方，都有人揹著她倆絮絮叨叨的說什麼。

一開始，何苗苗以為是在議論陳慕清的死，結果到了教室後，她才知道流言可以傳得這麼離譜。

“那個何清清就是個同性戀！變態！”

“聽說她追陳慕清，陳慕清不答應，就用鋼管把人家捅死了！”

“天啦！怪不得他平時都穿得像個男的，原來是個變態！”

“我還跟她在廁所遇見過呢！好惡心！”

每一句都脫離事實，卻每一句都讓何苗苗憤怒不已。

她推開人群，朝著那群正討論的津津有味的人撲了過去。

何苗苗的憤怒沒能阻止謠言的傳播，反而越傳越厲害。

一兩天的時間，就傳遍了小鎮的各個角落。

上學放學的路上，去超市，去買菜，甚至連何家的各路親戚都話裡話外的開始打聽。

何爸何媽四處解釋，何苗苗到處怒懟，都沒有用，人們只相信他們願意相信的，根本不在乎事實的真相是什麼。

而謠言中心的何清清，反倒比所有人都鎮定，她照常上學放學，好像那些人口中的變態，同性戀並不是她，那些話對她沒有造成半點影響。

她現在唯一關心的只是案子的進展。

而一個星期過去了。

J方那邊現在一無所獲，李娜也沒抓到，侵犯陳慕清的人也沒有頭緒。

何清清提供的那幾個人都不是43的腳，跟陳慕清口腔裡提取的DNA也不吻合。

而何苗苗去高二三班打探出來了，班上跟陳慕清能搭上話的幾個男生，都沒有那麼大的腳。

“看來只有先抓到李娜，才能知道那個男的是誰了！”

何苗苗說著，又問何清清：“你跟李娜以前關係那麼好，你能不能猜到她會躲哪裡？”

“清清，苗苗，吃飯了！”何媽媽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何清清看了一眼何苗苗，起身：“先去吃飯吧！”

飯桌上，不同平日的歡聲笑語，自從這件事發生過後，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沉默不語。

然而今天，何媽媽打破了這個沉默。

她將一塊肉夾到何清清的碗裡，笑著說：“多吃點，你最近都瘦了好多！”

給何苗苗也夾了一塊：“你也是！”

隨後她放下筷子：“我跟你爸爸商量了，等你們放假了我們就搬到縣城去！反正清清你也決定復讀，接下來就不用去學校了，下學期我們就去縣裡的高中上學！更..”

“我不去！”何清清直接打斷何媽媽的話，拒絕了。

“為什麼不去？”何媽媽滿臉不理解的看著何清清。

“你知道外面現在傳成什麼樣了嗎？你還留在這裡讓別人說？”

何清清放下筷子，看著何媽媽一字一句的回答：“案子沒結之前，我哪都不去！”

“啪！”

何爸爸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斥道：“何清清！你看看你現在什麼樣子？每天喪著一張臉！搞得家裡都沒人敢說話了！就為了一個陳慕清，我們家都不過日子了？”

“可是我們都還活著！她死了！她沒有爸爸媽媽！她外公現在躺在病床上！JC查了一個星期了什麼都沒查到！如果我走了，就沒有人可以幫她了！”何清清站起身大聲說道。

“啪！”

何媽媽起身一個巴掌扇在了何清清的臉上：“你從小到大從來沒有這樣跟爸爸媽媽說過話！外面傳的是不是真的！你喜歡她是不是！你是不是喜歡她！”

“媽！你說什麼呢！”何苗苗連忙拉過何媽媽。

何清清側頭捂著被扇的臉，沉默了一會後，轉頭看向雲珠，再看向何茂元，最後笑道：“是，我是喜歡她！”

“何清清！”

“姐！”何苗苗急得不行，一把拉住何清清的胳膊：“你胡說什麼呢！”

“你讓她說！我看她要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何爸爸開口。

何清清拿開何苗苗的手，低聲說道：“你們不知道，從小到大，我有多羨慕苗苗。”

“你羨慕她什麼？我們對你差了嗎？她有的那樣你沒有？給你買的手機比她的貴！給你買的衣服鞋子也比她的貴！你還有什麼不滿足？”何爸爸氣的破口大罵。

“我羨慕她可以做自己！是，我用的穿的都是好的！可是這些不是我想要的！”何清清看著何爸爸說

“因為你們沒有兒子，從小就把我當成男孩來養，給我剪寸頭，給我穿男裝，給我買的玩具也是男孩愛玩的！”

“可是我不喜歡這些，我想穿漂亮裙子，想扎辮子！想當一個女孩，不是一個假小子！”

“你不喜歡你可以說呀！你從來沒說過，我以為你喜歡”何媽媽皺眉說

何清清轉頭看向雲珠：“我說不出口，每次回老家，奶奶就要當著你的面罵你生不出兒子。就因為沒有兒子，過年過節，嬸嬸可以坐著打牌，你就得忙裡忙外的收拾做飯。就因為沒有兒子，二叔佔我家田土，佔我家屋基，奶奶都幫著他們！”

“每次看著你躲著悄悄哭我比你還難受！所以從小我就知道，我們家裡要有一個兒子，我就努力讓自己變成一個男孩子，別的男孩喜歡的我也喜歡，別的男孩乾的我也去幹。就為了證明，我也可以像男孩子一樣能幹！”

“直到遇見了陳慕清，是她讓我知道了就算是一個柔弱的女孩子，就算沒有一個男孩的假象，照樣可以很堅強，照樣可以承擔起責任與重擔！”

“我是喜歡她！我喜歡她的堅強，喜歡她的努力，喜歡她遭受了那麼多的不公那麼多的詆譭與委屈後，都能不被影響的灑脫！”

“這麼好的女孩子，我憑什麼不可以喜歡她？就因為在你們眼裡，把這份喜歡訂上了不堪的標記，它就變得不被認同？”

“錯的是我嗎？錯的是你們！”何清清說完，抬手抹掉眼淚，轉身衝出了家門。

“清清！”何媽媽追了出去，卻被摔在眼前的門阻止了。

等她開啟門，樓梯裡已經沒有了何清清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