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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東臨市已經是三個小時之後了。
東臨市四面環山,原本繁華的城市一夜之間高樓傾塌,山莊覆沒,人們流離失所。
路面塌方,交警隊在臨時搶修,醫療隊不得不繞行進入市內。
他們醫院的醫療隊被分派去了破壞最嚴重的小鎮。
一路進鎮,何汀漁看見不少難民坐在廢墟殘垣上,秋風瑟瑟吹過,明明有陽光籠罩,但萬物卻是一片死寂。
那些難民神色呆滯,有的一家人抱團取暖,有的面對著逝去的親人嚎啕大哭,還有的完全就變成了木偶一般,行屍走肉。
人類無法對抗自然,只是短短的幾秒,一座城就這樣危在旦夕。
何汀漁覺得胸口壓抑,不忍心再多看。
這樣的場面,遠遠比上次洪水更讓她心痛。
她能聽見不遠處有救援隊在大喊,似乎是發現了倖存者。
穿著橙色救援服的消防員和綠色迷彩服的軍人混雜在一起,他們拼命的努力,在搬動著壓在人身上的牆體。
所有人都在和死神爭分奪秒,不敢有一絲懈怠。
何汀漁目光挪回到手機螢幕上。
她剛才看見有物資車駛進來了,透過車牌號她能分辨出是阜雲的車,所以江軼津應該也在這裡。
她想了想,還是給江軼津發訊息。
【安全抵達一線~不要掛心哦。】
她知道江軼津這會肯定很忙,所以也沒指望他能回自己,發完這句後就把手機收了起來。
又在鎮裡走了半個小時,他們浩浩蕩蕩一眾人走算趕到了臨時搭建的急救中心。
因為來的醫務人員有些多,不止有阜雲支隊,還有其他城市的醫療隊,一時間場面十分混亂。
何汀漁迅速組織身後的人員各司其職,大家反應極快,幾分鐘後馬上都去了自己該去的崗位。
急救中心傷員不斷,手術室裡燈一直沒有滅過。
何汀漁在就診廳和簡笙一起接待患者,做最初期的診療。
簡單的傷口包紮她就交給簡笙和小楊他們,而她則負責複雜的手術縫合。
每個人都忙忙碌碌,沒有人敢放鬆,只有這樣才能保證所有傷員都在最佳時機得到及時的救治。
不知不覺,太陽落山,月上梢頭。
何汀漁還在診療室裡忙碌。
有軍隊給急救中心帶來了泡麵和自熱米飯。
最後一針縫好,門被敲響了。
何汀漁用手背擦了下額頭的汗,先將患者護送到了外面的床鋪上。
隨後她回過頭:“是簡笙啊。”
“汀漁。”簡笙晃了晃手裡的泡麵:“趁著現在有別的醫生幫你,快來吃口東西,我和小楊醫生我們都吃過了。”
簡笙不說,何汀漁根本沒感覺到餓,這會兒看見泡麵,她似乎也聽見自己肚子咕嚕咕嚕叫了兩聲。
她正要摘下手套去消毒,就聽外頭有人喊:“這有重傷患者!還有沒有普外或者急診的醫生?”
何汀漁一聽,馬上將手套重新帶了回去,她跑過去:“我是!”
那軍人立馬將擔架抬了過來,何汀漁瞥過去,上面躺著的是一位和她看起來年紀相仿的女孩,雙手上都是血,傷勢很重。
簡笙只得把泡麵放下,幫忙引路:“手術室在這邊。”
女孩很快被安置到手術檯上,她還有意識,大抵是傷口太疼了,在簡笙幫她做清洗時,她一直在哭。
何汀漁將器械清理好後,她走到手術檯前安慰女孩:“放輕鬆,不要哭,要相信我好嗎?”
“醫生,”女孩淚眼婆娑:“我的手還有救嗎?”
何汀漁不做正面回答,她垂下眼接過簡笙遞過來的麻醉針,將藥劑慢慢注射進了女孩的手臂。
“至少你活下來了。”何汀漁說:“你已經很幸運了,要好好保重自己。”
“我是一名鋼琴演奏者。”女孩的淚水倒影了手術室刺眼的燈,她嗚咽著:“要是沒有了手,我該怎麼辦呢?醫生。”
何汀漁眉心微動,但瞳孔裡的神色依舊堅定。
“還有無數人在等著你的音樂,不要哭泣,勇敢活下去。”
不久之後,手術室的燈熄滅了。
女孩被推走了。
何汀漁盡了最大的努力,她沒有讓女孩截肢,或許經過未來的康復運動,她還可以演奏一些簡單的曲目。
她想這已經是她唯一能做到的事了。
做完手術後,傷員並未減少,何汀漁清點好器具後,又回到外面接診。
她步履匆匆,一會在清創室,一會又跑去做手術,一直到了凌晨也沒有停下來。
精神高度集中的時候,往往一時半會也不會感受到疲憊。
何汀漁抱著一摞無菌紗布往前臺走,她聽見身側輕傷的患者在閒聊。
彼此玩笑般的語言或許是他們苦難之中唯一的慰藉。
“喂,看見了嗎,剛才來送物資來的是交警隊的警察吧?帶頭的那個好帥!”
“看見了看見了,大眼睛雙眼皮,鼻樑也好高,只可惜結婚了。”
“你怎麼知道他結婚了?”
“你沒看見他無名指戴著戒指嘛,我猜他老婆肯定也很漂亮吧。”
她們短暫的交流飄進何汀漁的耳朵裡,她一笑而過,只當聽了個樂呵。
繼續快步往前走。
而這一刻,江軼津剛好從急救中心外扛了兩箱物資進了醫院。
他這一天已經反覆跑了多趟,從食物到日用品,每一次都迅速及時,將必需品運往了災區的每個角落。
他弓著腰與何汀漁擦肩的一瞬,他們的目光在空氣中短暫碰撞。
何汀漁全副武裝,只露出一雙漆黑的眼睛。
而江軼津也戴了口罩。
是他嗎?
似乎認出了彼此,在那短暫的一秒,他好像看見她的眼睛彎了下。
她應該在笑。
但他們誰也沒有為誰停留,甚至連一句招呼都沒有打,就這樣朝著相反的方向毅然決然的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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