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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吳聽寒就向院子外跑去,我趕緊跟上去。

可我剛跨過門檻,就被吳聽寒給伸手攔住,她講,你幹什麼?

不是叫你我們跟上去看看的嗎,怎麼還倒打一耙?

我本想拉王先生出來站隊,結果轉身去看的時候,卻發現王先生不僅半步沒動,竟然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副優哉遊哉的樣子,很是自得。

我頓時反應過來,吳聽寒這是在質問王先生呢!

於是我衝著院子裡面大喊,你坐著幹什麼?趕緊走啊!

說完之後,我就邀功似的看向吳聽寒,結果卻發現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然後用看白痴一樣的眼神看著我,看得我還以為自己臉上有什麼髒東西。

我問,你這麼看著我幹什麼?

她講,你知道什麼叫做自言自語嗎?

這個我當然知道,小學就學過的成語,我怎麼可能會不……

不是,你的意思是,你剛剛說的那些,都是你自己在自言自語?

吳聽寒講,不然你以為呢?帶著你一起上山?你覺得會比我自己上山更安全麼?

我搖了搖頭,然後滿臉尷尬的轉身回院子,看得王先生坐在椅子上一臉憨笑。

難怪他一屁股坐了下來,敢情他一開始就知道!

我講,你早就知道,為什麼不提醒我?

他講,你自己沒得記性,怪老子搞麼子?

記性?你什麼時候提醒過……?

還沒等我說完,我就意識到,王先生確實已經提醒過我,而且還是昨天剛回村----不對,已經過了十二點,應該是前天剛回村,我從棺材裡出來之後,王先生就說過,我跟在吳聽寒身邊,只會給她添麻煩,還不如老老實實待在家裡的好。

只是她剛剛那話,我是真以為她想讓我們也跟上去的意思。

我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而是問王先生,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就這麼幹等著?

王先生想了想,講,去看看點天燈,要是順利滴話,今天晚上老子也可以睡個安穩覺咯。

我知道王先生所謂的安穩覺是什麼意思,就是可以不用每隔一個時辰就去給隱刀門神續一次香。而他說的順利,應該就是指陳穀子遺像不再流淚了。

看到王先生臉上那疲倦的神情,我就沒來由的一陣心酸感動。一個和我無親無故的人,自己都年紀一大把了,卻還這麼護著我,叫我如何能不感動?

跟著王先生來到陳穀子家,剛推開門,我就被嚇了一跳,因為我看見他家堂屋裡的顏色變了!

原本天燈亮著的時候,是發出陣陣青光的,把整個堂屋裡都渡上了一層淡淡的青光。但現在一眼看去,只剩下昏黃的煤油燈光。

我當即就衝王先生大喊一句,不好,天燈滅了!

喊完之後,我二話不說,跑進堂屋,然後抬頭一看,發現天燈果然滅了!

於是我衝著院子裡大喊,王先生,天燈真的滅了!完了完了,這下可怎麼辦才好?-----不是,王先生,燈都滅了,你怎麼還這麼慢吞吞的?

是的,在這麼緊要關頭,王先生竟然還一臉風輕雲淡的表情,悠哉遊哉的慢慢朝堂屋走來。

聽到我的話後,他不僅沒有急著進堂屋,而是對著階沿上的那兩塊門板深深鞠了一躬,然後竟然把門板下面的清香都給拔了!

這還不止,拔完清香之後,他直接一手提著一塊門板,大搖大擺的走進堂屋----這老東西居然把隱刀門神都給撤了!

我急的大喊,王先生,你這是幹什麼?!就算燈滅了,你也不應該破罐子破摔啊!

王先生很是沒好氣的看了我一眼,講,你長起腦殼能不能稍微轉一哈,不要只是配相好不好?

說著,他就把兩塊門板給裝到了房間門框上,還前後拉扯一下,以確定裝得是否到位。

我講,我怎麼就配相了,我在想解決的辦法啊!

王先生斜了我一眼,講,事情都已經解決咯,你哈想個屁滴解決辦法?想啷個把你自己蠢死邁?

我不在乎王先生的嘲諷,而是震驚於他的第一句話,於是急忙問,事情已經解決了?燈都滅了,事情怎麼就解決了?

王先生講,你屋煤油燈裡頭沒得燈油咯,難道哈會繼續亮?

我家煤油燈跟這青燈有什麼關……不是,你的意思是,天燈裡的‘油’,也就是眼淚已經被燒乾了?!

王先生沒好氣的看了我一眼,講,不然我拆門神搞麼子,找死邁?

聽到這話,我情不自禁的長長吐了一口氣,懸在頭上的那把刀,總算是放下了。

現在只等吳聽寒找到破解九屍拜像的方法,我們村的危險就全都解除了。至於我身負氣運,被匠人和陰人視為大補品這件事,我其實沒太多的想法,是生是死,聽天由命就是了。

王先生招呼我搭把手,然後他把天燈給取下來,打算把四口井也撤掉,然後把附身在遺像裡的那個陰人也順手解決了,好還陳穀子一個安寧。

然而,當王先生把相框取下來的時候,我們兩個看著相框都傻了眼!-----相框還是之前那個相框,可是裡面卻空空如也,根本沒有陳穀子的遺照!

我問王先生,這是怎麼回事?

他講,你問我,我他媽問哪個去?!邪門兒,你們這個村子真他媽滴邪門兒!

講完之後,他很不耐煩的雙手結印,取下四枚銅錢,這時我藉著煤油燈光,看見‘井’裡確實已經空了,半點淚水都沒有!

而王先生這時又從兜裡取出一張黃符,朝著還留在‘井’裡的那黃卷燈芯扔去,隨即一道綠色的火焰瞬間燒起,將黃卷燈芯和那陰木都給燒了個一乾二淨。

把登天麻繩和油燈都處理完畢後,我看著放在八仙桌上的相框,問王先生,這東西怎麼處理?

他講,你莫問我,我也不曉得。

我又問,那就這麼放在這裡?

王先生講,遺照都沒有,放在堂屋裡搞麼子,放屋裡去算咯。

話剛說完,我和王先生就同時愣住了,都瞪大著雙眼看著對方,臉上佈滿了震驚----我們這才反應過來,村裡的最後一張遺照,也消失不見了!

那是不是意味著,以前村裡的那些遺照,其實一開始也是擺在堂屋裡的,但最後那些遺照莫名其妙的就沒有了,這才被鄉親們當成一個沒用的相框給扔掉或者收起來?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未免也太恐怖了!

我已經害怕的聲音都有點顫抖了,於是又問了一個無比愚蠢的問題,講,為什麼會這樣?

王先生講,喊你莫問我,你又問我,老子要是曉得,老子早就解決咯,哈要等到你來問?

我問,那現在怎麼辦?

王先生想了想,講,先回去,講不到這是點天燈滴正常情況。

我點點頭,講,有可能,說不定是燈油燒完了,就把裡面的遺照也給燒了。

我這個說法聽上去十分的荒唐,畢竟中間還間隔了一層玻璃,再怎麼燒,也不至於能燒到裡面的遺照。

但王先生這次卻破天荒的沒有擠兌我,而是看著我點了點頭,講,講不到就是這樣,等吳前輩回來問一哈就曉得咯。

說完之後,我就看見王先生拿起相框,讓我走在前面,朝我家走了去。

吳聽寒還沒有回來,我們等了一陣,王先生見我哈欠連天,就說先回房睡覺算了,沒必要在這裡耗著。要是她想到辦法要忙活一晚上,我們豈不是白等了?還說遺像的事情等她回來再問也不遲。

我原本是打算繼續等的,但想到王先生昨晚就沒睡,也就不好意思忤逆他。而他都睡了,我要是自己坐在院子裡,萬一出點什麼事,豈不是反而給他添麻煩?

有了這份自覺之後,我就很順從的跟他一起回了房,然後躺在我那不大不小的床上睡覺。

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只知道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院子裡突然傳來斷斷續續的‘砰砰’聲。

我一開始沒當回事,畢竟這聲音很輕,有可能是老鼠撞到了木板所發出來的聲音。

想到這裡,我就翻個身,準備繼續睡覺,但還沒找到合適的姿勢,我就瞬間清醒過來,這聲音,怎麼那麼像敲門聲!?而且還十分有節律,完全不像是老鼠弄出來的聲響。

難道又是夜半鬼敲門?

這怎麼可能?王先生不是說事情已經解決了嗎?為什麼還會出現這種情況?

有了昨晚的經歷,我第一時間就想叫醒王先生,可當我低頭去看的時候,發現床上除了我之外,哪裡還有其他人?!

這大半夜的,王先生去哪兒了?

我躡手躡腳的起床,生怕弄出聲響來,會變成對外面敲門聲的的‘應聲’。

砰砰聲還在傳來,而且我起床之後,發現那聲音好像不是從院外傳來,而是就在堂屋裡。

聯想到王先生不在床上,以及陰人沒得到同意就不能進屋,我心裡頓時鬆了一口氣----我想,應該是王先生在堂屋裡在做東西,所以才會發出這聲音。

當我開啟房門之後,除了那口漆黑的棺材外,並沒有看到王先生。

而就在此時,那‘砰砰’聲再次傳來,是在堂屋裡面,被棺材給擋住了。

我躡手躡腳的走過去,一邊走還一邊問,王先生,你大半夜不睡覺,跑到這裡幹什麼?

剛說完話,我恰好走到棺材頭端,然後就看見王先生站在神龕下面,雙手捧著個什麼東西,正一下一下的對這神龕彎腰鞠躬。

因為距離堂屋裡面這面牆壁太近,所以他還沒彎下去,頭就碰到牆壁,這才發出一聲又一聲的砰砰聲。

王先生並沒有回我,依舊站在那裡繼續彎腰。我試著叫了好幾聲,甚至還拍了拍他的肩,可他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難不成是夢遊了?

於是我往前走去,想要看看他的眼睛是不是閉著。

可當我藉著微弱天光側頭望去的時候,王先生也恰好轉過頭來看著我,可是…可是呈現在我面前的,根本就不是王先生的臉,而是一個全身沾滿泥土、上下殘破不堪,滿臉帶笑的紙人!

皎潔月光下,我能清晰的看見,它的腦袋和左腿明顯被人用暴力扯斷過,那撕裂的傷口七拐八拐,像是蚯蚓一樣噁心難看!

但最詭異的是,這些傷口不知道又被什麼人給用針線縫了上去。那些針腳歪歪斜斜,在紙人慘白笑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陰森恐怖!

不僅如此,我還看見,它的雙手合在腹前,手掌之上,竟然立著一塊牌位,上面赫然寫著六個血紅大字----陳寺青之靈位!!

紙人送靈!

真的是紙人送靈!

可王先生不是說紙人的事情已經解決了嗎,為什麼這鬼東西還會出現?而且還是出現在我家裡!沒人給它開門,它怎麼能進我家門?

最關鍵的是,我應該是第一個看見它的人,那它的手裡的那塊靈位,為什麼還會寫著我名字?

這一切到底他媽的是怎麼回事?!

就在這時,那玩意兒竟然轉過身來,滿臉帶笑的舉起手中靈位,就要朝我砸過來!

我不知道我當時是哪裡來的勇氣,直接抬腳將那紙人給踢到在地,然後瘋了一樣,就這樣在神龕下,在紙人的身上踩來踩去,三下五除二就將它徹底踩扁。

可即便如此,當我看過去的時候,那紙人的雙手,仍是死死的抱著那塊靈位,而它的眼睛,則自始至終,都一直斜剌剌的盯著我看。

當我看清楚它眼睛形狀之後,我頭皮瞬間發麻----這東西,不正是王先生扎來給我當替身的那個紙人麼?

我之所以這麼肯定,是因為它的眼睛就是我親手點上去的!

可是,它不是已經被王先生埋了嗎?

難怪它渾身上下那麼多泥土,難怪它的腦袋和左腿上有被暴力扯斷過的痕跡,原來這玩意兒就是我之前的替身!

我也總算明白它為什麼能進我家門了,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它就是我,要進我家門自然不在話下!

可是,它都已經被埋了,它是怎麼出來的?難道是它自己從地裡爬了出來?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就在我愣神間,院門突然被推開,王先生急急忙忙衝進來,見我站在堂屋裡,便一臉焦急的問我,你站到這裡搞麼……哪裡來滴紙人?

我講,你給我扎滴那個替身,又回來了!

我看見王先生的臉上明顯一愣,但很快就恢復之前的焦急,他講,先莫管這個紙人咯,那些匠人等不到百里屍碑開始狗急跳牆,吳聽寒出事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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