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 頭頂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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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千里丸，當真好用。”

姬蕭然過分精緻的臉龐上，洋溢著淡淡的笑容，“若是多吃幾粒，怕不是能從這裡一直看見大陸？”

“上不得檯面的小玩意兒罷了。”

廖澤宇搖了搖頭，平靜地答道，“就算你吃上一百粒，也只能看見二十里之內的景象，不能再多了，對於強大的修煉者而言，這點距離，依靠神識就能感知得到。”

“你對自己太苛刻了。”

姬蕭然柔聲說道，“世間又有幾人能夠做到以一己之力，創造出一種全新的丹藥？”

“除了煉丹，我已經一無所有了。”

廖澤宇面無表情，嗓音之中，帶著幾分淡漠，幾分滄桑。

任誰見了，恐怕都很難把他和當初那個意氣風發，貪圖享樂的丹閣少閣主聯絡到一起。

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可一個人真正的改變，卻往往發生在一夜之間。

“你還有我。”姬蕭然微微動容，輕聲細語道。

“他死了麼？”

對於他有些肉麻的表態，廖澤宇並未回應，反而看向遠處許霧墜落的方向，淡淡地問道。

“這麼久都沒有動靜。”姬蕭然笑了笑道，“應該是掛了吧？”

“你似乎不怎麼關心仇人的死活。”廖澤宇不解道，“既然如此，又何必大費周章地找一個聖人強者報仇？”

“誰說我不關心？”

姬蕭然的笑容愈發和煦，“只不過能做的我都做了，人事已盡，唯聽天命罷了，過分糾結，豈非徒增煩擾？”

“你還是這樣與眾不同。”廖澤宇瞥了他一眼，“或許在你眼中，我們這些人不過是一群傻子。”

“怎麼會？”姬蕭然輕笑一聲。

“想不到你居然真的能找到一名聖人，將‘小倩’送進他體內。”廖澤宇話鋒一轉道，“我到現在還有些不敢相信，你究竟是怎樣做到的？”

“我只認得這麼一個聖人朋友。”

姬蕭然如實答道，“還能怎麼做？求她唄。”

“這面具男的實力何其恐怖。”廖澤宇不禁由衷感慨道，“她又不是你老婆，竟然願意為了你冒這樣大的風險？我幾乎要懷疑她夫君頭頂的顏色了。”

“語詩文武雙全，謀略過人，是個極有主見的奇女子。”姬蕭然失笑道，“唯有真正折服她的男人，才能得她掏心窩子對待，似我這樣的病貓若只是苦苦相求，她多半不會答允。”

“哦？”廖澤宇好奇道，“那你又是如何做到的？”

“我這人雖然實力低微，腦子卻還算好使，這一點她也很清楚。”

姬蕭然沉默片刻，緩緩答道，“若是她能夠在智力上壓我一頭，便會生出一種與強敵對抗勝利之後的成就感和喜悅感，對於敗者兼朋友的我，多半會表現得異常大度和寬容，那時再出言相求，成功率便會大大提高。”

“所以你……”廖澤宇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欲言又止道。

“我設計誆她，又故意讓她識破，僅此而已。”

姬蕭然“啪”地開啟手中摺扇揮動兩下，輕描淡寫地說道，“以她要強的個性，一旦答應下來的事情，就是拼了性命也要做到，我的目的自然也就達成了。”

“原來人性，竟是這樣容易掌控的麼？”

廖澤宇瞪大了眼睛，對著他秀氣的臉龐凝視良久，才憋出一句，“看來我累死累活地替你煉製毒藥，也不過是被操縱於股掌之間罷了。”

“你不同。”姬蕭然搖了搖頭。

“她是你喜歡的女人，都被你如此利用。”廖澤宇大搖其頭，“我多少有幾分自知之明，又怎會不同？”

“她只是我曾經愛過的人。”姬蕭然凝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麼？”廖澤宇微微動容，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我來找你幫忙。”姬蕭然接著道，“可曾繞過彎子？”

“沒有。”廖澤宇沉默半晌，輕輕搖了搖頭道。

“那是因為我知道。”姬蕭然笑了，笑得無比燦爛，“只要開口，你就一定會幫我，正如你若有難，我也決不能袖手旁觀。”

“但願你說的，都是真心話吧。”

廖澤宇愣愣地注視著他燦爛的笑顏，好半晌才長嘆一聲道，“被人操縱的感覺，可不怎麼好受。”

“正所謂日久見人心。”

姬蕭然伸出左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笑道，“相處得久了，你自然能明白我的想法，走罷！”

“走？”廖澤宇皺了皺眉頭，後退兩步道，“去哪裡？”

“此間之事已了，自然要早些撤離，免得一個不慎，被聖人強者之間的交手波及，無故丟了性命。”

姬蕭然“啪”地合起手中摺扇，胸有成竹道，“船早就準備好了，隨我來便是！”

“你先走罷，我還想再待一會。”不料廖澤宇竟然搖頭拒絕道。

“這裡有什麼好待的？”姬蕭然不解道，“一座孤島罷了。”

“你這人謀劃太深，教人害怕。”廖澤宇的回答，卻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最近這段時間，我要好好冷靜冷靜，和你保持距離。”

姬蕭然：“.…..”

“快去快去！”

廖澤宇卻絲毫不顧他的感受，竟然十分粗暴地驅趕起來，“莫要管我！”

“既然如此，那你多保重。”

姬蕭然並非常人，眼見他態度堅決，便也不再多勸，獨自轉身而行，“凡事小心。”

“你也是。”廖澤宇生硬地點了點頭道，“身體這麼弱，切記莫要到處亂跑，趕緊回群仙城躲起來。”

“群仙城？去群仙城作甚？”

姬蕭然哈哈大笑道，“我在伏龍帝都等你！”

“你要回伏龍帝國？”廖澤宇頓時吃了一驚，忍不住脫口而出道，“現在這局勢？你瘋了麼？”

“新月的墳還在伏龍。”

姬蕭然腳步一滯，頭也不回地答道，“我要儘早把面具人的死訊告訴她。”

隨後，他重新邁開大步，快速前行，很快便消失在視線之外。

“有時候我真的搞不懂。”

廖澤宇凝視著他離去的方向，喃喃自由道，“你這人究竟是太溫柔，還是太冷漠。”

正要回頭，他忽然渾身一顫，臉色瞬間煞白一片，腳下一個踉蹌，竟然連站都站不穩，直接“撲通”一聲，一屁股坐在沙灘之上。

“時候到了麼？”

面對突如其來的異狀，廖澤宇卻似並不意外，非但沒有爬起身來，反而緩緩向後仰倒，平躺在沙灘之上，瞪視著蔚藍色的天空，臉上不知為何，竟然流露出淒涼之色，“這聚神丹還真是準時，一刻都不願多給我。”

一陣溫柔的海風吹過，他的肉身竟然化作點點粉末，朝著海面緩緩飄散，天邊的雲朵亦是隨風而動，漸漸變換了形狀。

這一刻，他彷彿從白雲之中，看見了姬蕭然那張俊美而蒼白的笑臉。

“你說得沒錯，只要你開口，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拒絕的。”

廖澤宇凝視著雲層之中的“姬蕭然”柔聲低語道，“是你給了我第二次人生，也給了我繼續活下去的信心。”

“你又何嘗不是我最好的朋友？”

“只可惜，你在伏龍帝都，怕是等不到我了。”

“話說，讓一個世俗煉丹師煉製毒藥來對付聖人強者，你也太信得過我了。”

“聖人是這麼好對付的麼？”

“開創一種新的毒藥，又談何容易？”

“便是爹爹在世，怕也不敢說一定能做到！”

“就衝你的這份信任，我只好把命也給搭進去了。”

“用一條區區賤命，換取一位頂尖聖人的隕落，倒也不算辱沒了我……”

言語間，越來越多的粉末顆粒自他體內飄散出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原本四肢齊全的一個大好男兒，竟然只剩下一個腦袋，和一截胸膛。

“師妹，看見了麼？”

神奇的是，只剩下這麼一截身軀的他，竟然還在開口說話，“這重創了聖人強者的‘小倩’，正是以你來命名的。”

“師妹，為兄就要來與你團聚了，你可開心？”

“師妹，從前是為兄對不起你。”

“師妹，我好想你啊……”

他的嗓音漸漸微弱，最終完全消失，唯有一片粉末被海風吹得四散飄灑，落在海面上，流向廣闊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