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黑色玫瑰花(8)我膩了,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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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的寒假之後,高三的學生們提前開學了。
交完所有假期作業,宋九裹著溫暖的厚衣服從辦公室出來,回到教室。
同學們基本都坐在位置上,三三兩兩聚成一團聊著流行劇遊戲,又或者是抱怨假期太短,還沒玩夠云云。
宋九往後排探了一眼,卻只看到個空空的課桌。
“沈學神沒來報到嗎?”同桌是個女生,十分崇拜沈學神,此刻見男神沒來,用手碰了一下他,滿滿失望的問道。
宋九搖搖頭,回了句不知道。
在臨近開學的一週,他就回了自己的住所,之後兩人再也沒有過面。
熟悉的上課鈴聲響了,班主任走上講臺,目光掃過一張張無精打采的面孔,接過班長遞來的報名冊。
“都到齊了?”
班長遲疑一會,如實回答:“沒有,還差一個人…”
宋九身旁傳來女同桌焦急的低呼。
“遭了,整個學校就老班最嚴苛了,上課遲到都要罰俯臥撐,更何況是開學第一節,沈男神慘了。”
老班,是同學們對班主任的暱稱,也是這一屆最講究規則的班主任。
宋九也有些擔心沈學神的處境。
哪知班主任只是淡淡的帶過一句:“我知道了,好了,安靜收看開學第一課。”
“就這樣輕易放過了,老班怕是吃錯藥了吧。”女同桌驚訝的低語。
內嵌式的大螢幕裡播放起影片來,班主任揹著手走出教室,嘴裡喃喃有詞:“決賽也快結束了,以那孩子的天賦,不拿個第一回來都對不起學校…”
兩天了,宋九抿唇,將視線從後排的空位收回。
沈學神已經兩天沒來聽課了,班主任也沒說什麼,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為什麼大家都不奇怪呢?
週六下午自習結束後,同學們都走了,教室空蕩蕩的,只有他一人還在收拾課本。
宋九關好門窗,心情悶悶的離開學校,回去的路上去了趟超市,廚房裡沒鹽了。
收銀臺結賬的隊伍裡發出連連驚歎聲。
驚訝且自豪,彷彿遇見什麼天大的喜事。
宋九沒有在意,掏出平時不怎麼用的手機,結了賬。
走在通往小區的小巷裡,他再一次開啟了手機。
不過,在連線網路的一瞬間,螢幕頂部立刻彈出一個標紅的訊息推送,文字前端帶有熱搜第一的火焰標誌。
‘天才少年驚現高數競賽,奪下全國冠軍!’
莫名的,宋九點了進去,一張頒獎現場的高畫質圖片率先闖入眼簾。
低調奢華的紅地毯上,一群精英人員笑吟吟的看向鏡頭。
而人群最中間的位置,俊美男生修身玉立,手裡拿著象徵全國第一的金獎盃,神情淺淡,不見喜悲。
宋九愣了一下。
原來是去參賽了,還得了全國第一。
沈學神真的很優秀,他在心底默默想道,手指繼續往下翻。
整篇文章詳細的描述了少年如何一路淡定的進入決賽,又是如何在決賽上碾壓第二,毫無懸念的奪下冠軍。
一個時代之幸,作者在文中讚美到,極盡筆墨,大篇幅的對這位百年難遇的天才做出了高度評價。
宋九走在小巷裡,心裡不由得高興。
他盯著螢幕裡的男生傻笑,沒注意到身後一串串細細碎碎的腳步聲。
腳步零碎錯雜,顯然跟著的不止一個人,而是一群人。
一群身份不明的人。
小巷裡的治安很差,時常會發生打架鬥毆事件,平常宋九都是繞開走的,今日卻欣喜得忘了。
天色已經黑了,昏黃的路燈勉強可以將不是很寬的小巷照明。
巷子不長,再往前走十米左右就能出來。
周圍安靜得可怕,身後急促的腳步聲十分明顯。
在宋九意識到不對勁時,已經遲了,他被人禁錮在牆上,動彈不得,脖頸處抵著一把鋒利的水果刀。
“不想死的話,把錢統統交出來。”身後之人惡狠狠的威脅,固住他的力道不減反增。
想來只是劫財,只要交錢就沒性命之憂。
可關鍵是他沒有多少錢,全身上下的資產不超過四位數。
刀片抵靠脆弱的喉結,冰涼的觸感讓宋九背脊發寒,他顫聲祈求。
“我…我只有幾百,大哥您若是不嫌棄的話……”
不等他說完,刀疤臉發狠的把他摔在地上,口裡咒罵道:“才幾百?騙誰呢!”
腦袋猛然撞到堅硬的水泥地,宋九立刻疼昏了過去,神志不清,伏在地上沒了動靜。
“娘炮吧,撞一下就昏了。”他嘲諷撇嘴,揮手命令幾個小弟上前搜身。
幾刻後,刀疤臉攥緊手裡的幾百,疤痕猙獰駭人,本想著幹一票大的,沒想到白白跟蹤了這麼久。
他心頭暴躁,抬腳就要踢打地上的人洩憤,卻被身後的一小弟止住了動作。
頂著老大要殺人的目光,小弟硬著頭皮說道:“老大,打不得…這人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刀疤臉不屑:“怎麼?這小子柔柔弱弱,娘了吧唧的還是什麼大人物不成。”
這個破爛的老樓房能有什麼大人物,他們平時霸凌搶劫雞鳴狗盜的事幹得還少了嗎?
除了…那次,也沒見有什麼懲罰。
就算是有,最多動動關係,還不是照樣安然無恙。
或許是橫行霸道慣了,又或許是上頭有人罩著,刀疤臉倒是不怕,暗罵小弟是個膽小鬼,沒出息。
像是為了確認什麼,小弟蹲下來仔細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番,在觸及那張驚豔的容貌時,彷彿看見了什麼怪物,嚇得冷汗直流,連忙後退。
“老…老大,這是那、那位的小情兒。”小弟面色慘白,哆哆嗦嗦在刀疤臉耳語,“就是上次把咱們兄弟弄殘的那位,沈姓…”
最後兩個字止不住顫抖,咬得極輕,生怕叫旁人聽了去,招惹禍患。
什麼?
刀疤臉神情突然扭曲,身後的一群小弟滿臉疑惑,卻見老大臉白如死灰,頓時大感不妙。
怎麼可能,沈姓!?小情兒!?
特麼的,那位什麼有了小情兒,傳言不是說不近美色嗎?
回想起那人狠厲殘忍的手段,刀疤臉心下驚懼,整個人抖得像個篩子,手指顫動抹了把額頭的虛汗。
上次不知怎麼就招惹上那位,兄弟們都糟了秧,死的死殘的殘,他動用了所有的關係才沒進局子,把牢底坐穿。
那位的身份,即便是他局裡居高位的親戚也高攀不了,根本無法接觸的大人物。
若是走了狗屎運見到了,還不是像條哈巴狗一樣趕上去諂媚獻好,哪敢招惹不快。
沒想到,這次卻是意外弄傷了那位的小情兒……
完了,刀疤臉腦海不停迴盪這兩個大字。
以那位滔天的權勢,無需動手,自有無數人獻殷勤遞刀子,提前將他們解決掉,拿去邀功。
眼前閃過無數血腥的畫面,刀疤臉生了尿意,兩股顫顫,趁著人昏迷,連忙和一幫小弟倉促逃離。
不知過了多久,宋九從黑暗中睜開眼,眼前還是那條小巷,他躺在原地,那群打劫的人卻不見了。
估計是強著錢,走了。
嘆了口氣,只能自認倒黴。
宋九頂著後腦勺的陣痛,踉蹌的回了房子,溼著眼給自己上完藥。
洗漱過後,他趴在有些黴味的硬板床上,精疲力盡,昏昏欲睡。
半夢半醒間,隔壁響起了一道粗噶的男聲,像是在打電話跟人吐槽,聲音一會有,一會又沒的。
“你是不知道,我媽煩死了,揪住我的成績念個不停。”
“最近不是出了個什麼天才少年嗎?偏偏跟我同一個學校同一屆的,還特麼全國第一。”
“我媽天天唸叨那人多麼優秀,多麼出彩,耳朵都快起繭子了,煩死了。”
……
隔壁的聲音漸漸變小了,再叫上濃厚的睏倦,宋九迷迷糊糊的聽得不真切,很快就睡著了。
與此同時,另一邊。
林百死死盯著電視裡光芒萬丈的俊美男生,恨不得盯出洞來,取而代之。
沙發上的父母正驚羨著別人家的優秀孩子,勸他要向沈同學多多請教學習,都是同班同學,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父母苦口婆心,他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高數競賽,全國第一,如此至高無上的榮耀,為什麼不屬於他?
林百後悔沒能參加比賽,心底嫉妒得快要淌出鮮血。
可若換做是他,他可以從全國的精英中脫穎而出,拿下冠軍嗎?
男生臉上的血色卻褪了個乾淨。
……
本以為沈學神很快便能返校,沒想到整整一個星期,後排的座位仍然是空著的,桌面積了一層薄薄的灰。
週六放假的下午,宋九打車來到了沈宅。
大門處,老管家帶著歉意說道:“宋少爺你走吧,少爺他…有事,抽不開身。”
態度十分恭敬,儀態挑不出任何錯誤。
可宋九怎麼會聽不出老管家聲音裡的停頓。
言下之意,沈學神不想見他。
宋九愣住了,明明之前還好好的,怎麼忽然就不願意見他了。
“好吧。”宋九紅了眼,心情低落的離開沈宅。
直到那孩子消失在視線內,老管家上了二樓,如實彙報情況:“家主,人走了。”
坐著的那位面色陰冷,沒有說話,一半的身子都匿在無盡的黑暗中,書房裡有些壓抑。
何必呢,把人逼走後,又折磨自己。
老管家心裡不是滋味。
少爺是他看著長大的,他打心底裡把少爺當自己的孩子疼。
從稚嫩的孩提變成雷厲風行的家主,少爺踏著血一步步走到今天,走到如此高位,擁有無上權力。
可是孤高不勝寒。
少爺也因此愈發冷酷無情,情感淡漠得可怕。
沒有情緒波動,沒有凡俗慾望,就像個冰冷的機器人。
如今好不容易遇見個能牽動少爺心緒的人,他昧下良心也要將那孩子弄來。
老管家嘆了口氣,勸道:”少爺,您若是真想要那孩子,屬下這便派人……“
“不用了,我自有定奪。”沈寒薄唇輕啟,語氣冷到極點,“下去吧,順便把那幾個渣滓處理了。”
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像是一把長長的冰刀,寒光閃現,噬人血肉。
老管家低聲回應。
敢兩次陷害沈家家主的心尖尖,那群混混估計是活膩了。
當宋九再次回到學校時,他發現周圍的一切都變了。
“沒想到沈男神竟是這種人,腳踏兩隻船,呸,宋九你別傷心,這種渣男老孃再也不粉他了。”
女同桌罵罵咧咧的說些他聽不懂的話,罵完還同情的安慰他。
怎麼了?
宋九迷茫的眨眼。
瞧見他一臉懵懂的模樣,女同桌真為他感到不值,嘆息解釋道:“林百得到一朵玫瑰花。”
聽到某個特殊的字眼時,宋九心頭一咯噔,隱隱覺得不是什麼好事。
果然接下來的話叫他五雷轟頂,宛遭雷擊。
“沈寒送的,全國第一也是個渣男。”女同桌咬牙切齒,說出的話像針頭一樣狠狠扎進他心臟。
身旁人還在罵著,可宋九什麼也聽不進去。
在不遠處一個男生,穿著潔白的羽絨服,手裡捏著一支玫瑰花,花瓣紅得耀眼,正被周圍一群女生羨慕簇擁。
宋九認得,那朵玫瑰花是沈寒精心儲存的標本。
而那個男生,面孔清純,不是林百又是誰。
宋九心緒紊亂,整個人好似掉入了冰湖,冷得刺骨揪心。
人群中的男生似乎覺察到他的視線,晃動手裡的玫瑰花,嘴角勾起甜美的笑。
全國第一又如何,還不是和那些膚淺的男的一樣拜倒在他魅力下。
男生眼底的笑意不斷加深。
宋九的心更冷了。
一個正值青春的男生給另一個男生送玫瑰花,其中代表著什麼的意思,不言而喻。
那他呢?
他們明明都如此親密了。
不,或許事情不是他想象的那樣,這也許是個誤會。
宋九難受的搖頭,不願接受這個事實。
可當他親自看見那人疏冷的眉眼時,他知道他不得不接受現實。
那人身材高大,骨節分明的手指,曾小心的為他剔去花刺,殷紅的薄唇也曾吻過他,如今卻風輕雲淡的吐露殘忍的話語。
“我膩了,滾吧。”
俊美男生側身離開,留下他一人呆呆的立在寒風中,四肢僵硬不知所措。
良久,宋九才恍然回神,臉上溼漉漉的,手一摸,全是淚水。
……
高三下期,正是臨近高考的關鍵時期,同學們一心備戰高考,整日疲憊不堪。
每個人都自顧不暇,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管別人,自然沒注意到宋九身邊多了個長相俊朗的男生。
回家的小道上,宋九無奈的把肩膀上搭著的胳膊推開。
“江逸你別跟著我了,不會出事的。”
身旁高大的男生卻一本正經的回答:“不行,你那小區治安不好,萬一你遇見了什麼壞人,受了傷,我會心疼的。”
平日裡嬉皮笑臉的俊臉,此刻卻是板著一張臉,語氣嚴肅得像是在宣佈什麼大事。
男生的音質清朗,充滿蓬勃的朝氣,彷彿將冬天的寒氣都趕跑了,只剩下滿滿的溫暖。
招架不住他的熱情,宋九臉皮子暈開些許嫣紅。
白裡透紅,眉眼如畫,叫男生看失了神。
回過神後,江逸輕颳了下他的鼻尖,語氣寵溺:“你個小呆子,上次是誰走路不看路,撞到我身上的,嗯?”
曾經自己的窘態被再次提起,宋九的臉尷尬得更紅了。
他們第一次有交際,是因為他走路不看路,在轉角處一頭撞上了男生硬邦邦的胸膛。
宋九道了歉,男生卻不知怎的黏上了他。
因為不在同一個班級,兩人見面的次數不多,這也導致每每到週六下午,男生就跟在他身後。
美約其名,護送他回家。
一來二去,兩人的關係也就熟了。
江逸是個陽光大男孩,開朗愛笑,加之成績一直穩定在年級前十,學校裡的愛慕者不在少數。
宋九有些不習慣的推開那人,拉開兩人的距離。
宋九很感謝有人能陪在身邊,逗他開心,陪他度過那段傷心的時間。
可是,俊朗男生總是在無意間一點點浸入他的生活,舉止間的曖昧毫不掩飾。
宋九從不覺得自己有魅力,能讓這樣一位天之驕子愛慕。
感受到男孩的刻意疏遠,江逸向來陽光的笑臉上飛快閃過一絲陰霾,轉而就恢復了開朗的笑容。
他將手又搭在男孩肩上,笑嘻嘻湊過來:“好了,知道咱小九臉皮子薄,就不逗你了,真可愛。”
宋九沒轍,只好任由高大男生攬著。
很快,兩人便到了老區樓下。
他避開高大男生漆黑的瞳孔,低頭抿唇:”你早些回去,別在外面逗留了,小心感冒。”
男生呼吸變得急促。
“這還是咱小九第一次關心我,我當然是恭敬不如從命。”
宋九白皙的下巴被挑起,眼前是一張放大的俊臉。
兩人捱得極近,呼吸交錯纏綿。
似被那人眼中熾熱的愛意燙傷了,宋九不敢動彈。
人兒的唇瓣飽滿水潤。
若是吻上去,不知該是怎樣一番美妙的觸感。
江逸內心極度的渴望,渴望與心上人肌膚相親。
不過,高大男生終是忍住心底的慾望,主動退開了身子。
他要的,不是一時的歡愉。
而是一輩子。
江逸眼底沉沉。
那種噬人的目光一消失,宋九連忙道別,匆匆忙忙跑進樓裡,消失在樓梯轉角處。
身著黑衣的男生立在原地,看著男孩倉皇逃離的背影,眼底的慾念再也隱藏不住,徹底暴露出來。
若是此刻,宋九回頭,定會驚駭不已。
這哪是什麼開朗大男孩,分明是一頭披著羊皮的狼,眼睛發著綠光,狡詐而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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