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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若塵獨自一人坐在神座上,明明修為絕世,風華正盛,珠玉王冠,卻偏偏有一種垂垂老朽才有的孤寂感。

似整個天地,都只剩他一人。

“瑤瑤,你回來了!”

放下鼎形的青銅酒杯,張若塵搖搖晃晃的站起身。旋即,他眼皮微抬,雙瞳似兩座星海般七彩絢爛。

瞳中湧流出一道明亮的劍芒,劈開星海飛出,化為實質的殺伐光束。

本源神殿內景象大變,燭火搖晃,排山倒海的能量急湧。

池瑤盈盈如月,立在神殿中央,緩緩抬起手臂。

手掌化為金色,掌紋變成一座座山嶺,打出驚世絕妙的混元掌印,與飛來的劍芒對碰在一起。

“轟隆!”

掌印和劍芒破碎,似氣霧一般消散於無形。

本源神殿劇烈搖晃,衝擊波外湧,致使冥國天空風雲色變。

神殿的兩扇大門,轟然關上。

殿外的墟鯤戰神、名劍神、九天玄女、小黑,皆望過去。有人驚異,有人擔憂,有人平靜自然。

劍界、冥國,無定神海上的諸界,更多的目光亦望了過去。

……

殿內。

張若塵看著池瑤頭頂上方一閃而逝的重重天宇世界光影,露出發自內心的歡喜笑容,道:“二十五重天宇世界,看來你和葬金白虎在北澤長城,是獲取了天大的好處。”

天宇世界可不是那麼容易修煉。

到了池瑤現在所在的高度,每提增一重,都如逆水行舟,千難萬難。

張若塵此刻的語貌神色,讓池瑤心中的擔憂消散,步伐輕盈,向神座行去。

跟在她身後的葬金白虎,走路似貓,無聲而優雅,道:“與帝塵相比,我們這點成就算什麼?”

池瑤看向桌案上七座空空如也的酒觥,與數只東倒西歪的青銅酒杯,道:“塵哥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張若塵身上不見任何頹廢,四平八穩坐回神座,道:“你太小看月神了!你只看到她的聖潔、美貌、自傲,卻忘了她曾經也殺伐果斷,經歷過大起大落,入過魔道,也心思狡黠。”

“她並非是不染塵埃的明月,也不會腐儒一般的將名聲看得比生命更重要,我對她的精神內在有十足信心。”

張若塵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騙過月神和無月,也不知道她們是不是在配合自己演戲。

但卻知道,將來真相揭開的那一天,自己一定會非常頭疼。

月神真的是一個能夠逆來順受的人嗎?

回憶曾經種種,她是真沒有怕過誰,骨頭比誰都更硬。

神座寬大,池瑤輕捋裙襬,坐到張若塵身旁,道:“北澤長城是一處建立末世堡壘的妙地,無定神海和劍界隨時可以遷移過去。”

張若塵道:“能稱史前文明遺蹟,必有其非凡之處。黑暗之淵不用說,那裡是太古生物建立末世堡壘的地方。”

“神界應該是早就將末世堡壘的位置,鎖定在無色界,也就是現在的永恆天國。或許……神界本身,也可算是末世堡壘的一部分。”

“冥祖派系的末世堡壘,大機率會是玉煌界。”

“對我們而言,神古巢和北澤長城皆是選擇,甚至,可以將兩者融合到一起。”

池瑤道:“我們的敵人,會給我們這個機會嗎?”

張若塵笑了笑,道:“所謂的末世堡壘,不就是一個噱頭?最頂尖層次的人物都知,這只是給下面那些修士畫的一個餅。”

“大量劫到來,就連長生不死者都沒有把握扛住,可謂自身難保,又如何經營末世堡壘,庇護大量修士進入新紀元?這可能嗎?”

漸漸的,張若塵臉上笑容消失,變得極為嚴肅,手指敲擊桌案,擲地有聲道:“別的人或許在畫餅,但在我這裡,每一個餅都必須能吃。建立末世堡壘,我們要全力以赴。此事,我交給你了!”

池瑤輕輕點頭,道:“放心,金猊老祖守在那邊。而且……”

葬金白虎站在下方,體軀圓潤高大,搶道:“而且本座與所有北澤長城的殘牆,都有微妙的掌控能力,即可輔助劍界修士將它們收攏聚齊,也可在生死危急關頭,做半個器靈。這是別的那些掌握史前文明遺蹟的勢力,不具備的優勢。”

張若塵心情極佳,調侃道:“腦袋揚那麼高做什麼,等我誇你嗎?”

“本座是想告訴你,哪怕你現在擁有了對決始祖的戰力,笑傲古今。依舊有你做不到,而本座能做到的事。你說,本座有沒有資格仰著頭跟你說話?”

葬金白虎聲音清脆悅耳,很像一個兇巴巴的少女。

張若塵道:“有,太有了!以後北澤長城、劍界,還有瑤瑤,都得仰仗你。”

這話倒並不只是誇讚!

而是真的有寄託這一份期望。

葬金白虎似打了勝仗一般,喜滋滋道:“既然如此,本座是否有資格知道你的計劃?”

“不行。”

張若塵不再理會葬金白虎,抓住池瑤的玉手,低聲道:“若有一天我不在了,這天下間,唯有你和閻無神相對安全一些。”

池瑤道:“我不及他。”

張若塵搖頭:“你繼承的,是大尊的道,也是須彌聖僧和我的道,我們四人的努力,都不能與閻無神相比嗎?”

“你要知道,你是當今天下唯一一個將《明王經》修煉到第十八重天宇以上的存在,你要建的是三十三重天,是大尊都沒有達到過的高度。嗯……王山那個老不死的就算了,他就一個偽神,成就有限。”

池瑤像是聽不進去他後面的話,道:“什麼叫做你不在了?”

張若塵道:“我是說如果!如果那一天到來,冥祖和神界在我身上押的籌碼,就會被迫轉移到閻無神和你的身上。”

“你們二人,本身就是除我之外的次選擇。”

“否則你們覺得,你們為何能夠遠遠超過其他人,快速而平穩的走到今天這一步?”

“其實,昊天、天姥、酆都大帝他們皆有始祖之資,距離始祖也更近。但他們修煉了十個元會以上,精神意志成熟,長生不死者很難去影響他們,更無法左右他們。”

“像我們這樣的小年輕,在長生不死者眼中,才最容易控制,可以從我們年少的時候就開始佈局,如培養幼苗。”

“就像,若我是冥祖,我要阿樂、青夙、韓湫他們助我對付神界,他們可會拒絕?”

池瑤雙眸如星辰般明亮,直視他,追問道:“什麼叫做你不在了?”

張若塵不知該如何回答之際。

葬金白虎趴在地上,道:“你還沒有看出來嗎?這就是他的計劃,這就是他為何在人前偽裝的原因。嘖嘖,不得不說,這一招很高明,但……也很危險,假死太假徒惹笑話,假死太真可能真死。”

池瑤遠比其他人瞭解張若塵的處境,問道:“只有這一個辦法嗎?”

張若塵點頭。

池瑤道:“那你便放手去做,我會是你最堅強的後盾,和最後的支撐。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義無反顧沿著你的方向前行,哪怕最後我們一敗塗地。”

“死在一個方向的路上,也是一種不錯的浪漫。”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放心,如果你的猜測正確,我被迫成為某位長生不死者的重點培養物件,我一定竭盡全力保護你想保護的那些人,包括她們。”

張若塵露出笑容,將池瑤摟入懷中,十指緊扣,心中唯有溫馨和寧靜。

“你是否已經知道冥祖和神界那位的身份?”池瑤問道。

張若塵眼神變得幽邃,道:“冥祖,暴露了太多痕跡,我大概有數了!神界那位,隱藏得太深,或許只有永恆真宰才能帶給我一些答案。”

……

池瑤剛一歸來便與帝塵動手,許多修士都猜測,二人肯定是因為帝塵這些年冷血刻薄的行為而爭吵。

許多人都惴惴不安,擔心事態惡化,造成劍界的分裂。

已經有神靈,分別趕去龍神殿、王山、通天神殿……等等地方,想要請龍主、劫尊者、問天君、殘燈他們出來勸阻。

但,出乎所有人預料。

張若塵和池瑤攜手走出本源神殿後,便立即召集各個大世界的界尊,宣佈在北澤長城建立末世堡壘的事宜。

接下來的日子,張若塵就像又變回曾經的樣子,與池瑤走訪各界,對所有人都態度親切友善。

“原來,池瑤女皇才是帝塵的唯一摯愛,只有她,才能最大程度的影響帝塵。”

“這還用說?你不看看帝塵對孔樂神尊、羽煙仙子的態度,與對別的子女,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

也有許多修士認為,更加看不透張若塵。

如今張若塵的所行所為,完全沒有辦法推論,既是有情又無情,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他?

張若塵、池瑤、池孔樂走訪劍界旗下的十多座大世界後,來到無定神海上的真廬島。

此島,南北相距三千里,東西之數一千七。

真廬島是昔日星天崖主原居仁大弟子“虛問之”開闢的修行之地。

自從星海垂釣者的身份暴露,加之九天被冠以冥祖的身份,白卿兒被張若塵疏遠,曾經星天崖和星桓天派系的修士,自然遭到各方排擠。

號稱無所不知的虛問之,一代精神力強者,自然內心落寞,選擇隱居於此島。

在池孔樂看來,父親和母親此行的目的,乃是收回人心,撥亂反正,重新啟用虛問之,以及他背後的原居仁和漁謠。

畢竟鑄建末世堡壘,需要大量的精神力強者。

這時夜幕初臨,真廬島的東岸燈火通明,城郭屋舍成片,一派歌舞昇平的氣氛。顯示,哪怕遭受排擠和打壓,星天崖和星桓天派系的修士依舊有其樂觀的一面。

張若塵、池瑤、池孔樂來到海邊,這裡浪花層疊,疾風淒冷。

新月如鉤。

遠遠就能看見,海邊的斷頭崖上,兩位儒袍老者在滿天繁星下對弈。

其中一人自是虛問之不用說。

張若塵可是知道虛問之棋藝高深,有天下第一棋士之稱,他們第一次相遇,就是下棋。

能與他對弈,有資格與他對弈的人,放眼宇宙都是少之又少。

虛亭亭早已不再是曾經那個少女,身上有了歲月的痕跡,但,此刻她緊拽衣角,緊張而擔憂到了極點。

見張若塵三人到來,她才如同看到救星,快步走過去,就要跪下說些什麼。

張若塵連忙揮手,示意她不必多言,又吩咐池孔樂攙扶起她好好安撫。

池瑤的目光,看向背對大海的那位儒袍老者。其鶴髮童顏,仙氣十足,雙目炯炯有神,下巴上的鬍鬚足有尺長,隨風而揚。

很是平易近人,但池瑤明明在他身上感應到無窮巨大的能量,猶如揹負著整個宇宙星空。

虛問之越下越慢,眉頭緊鎖,額頭上已是溢位細密汗珠。

張若塵目光落在那位儒袍老者身後,看見了溫清秀和許明鏡。

八萬年前,讓他們拜師第四儒祖後,如今他們修為大進,身上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在許明鏡的左側,站著熒惑。

她雙手捧著萬獸寶鑑,投張若塵以苦笑,表情極為僵硬。

等了許久,虛問之投子認輸,起身向對面那位儒袍老者深深行禮。

直到這時,池瑤才是以儒家禮儀一拜,道:“見過第二儒祖!”

除了以棋道聞名天下的第二儒祖顏庭丘,還能是誰?

虛亭亭只知那儒袍老者修為深不可測,哪知竟是傳說中的永恆真宰?她和池孔樂皆是神色大震,處於窒息狀態。

眼前可是一位活了接近千萬年的恐怖存在。

面對近在眼前的始祖,能夠保持站立,心堅不跪,就已經是非常之人。

張若塵身姿筆直,風輕雲淡,甚至沒有行禮,以平等卓傲的姿態道:“第二儒祖大駕光臨,卻未迎接,是本帝怠慢了!”

第二儒祖與第四儒祖有不一樣的氣質。

他看向張若塵,雖臉上含笑,但完全不是那種虛假的笑容,也不是那種親切慈祥的感覺,就是一種強者間的對視和欣賞。

“本想先回崑崙界看看的,一時技癢,就來這裡了!帝塵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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