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鄠縣縣尉薛城坐在石階上道:“我是來請你破桉的,不是讓你來對我用大刑的。”
狄仁傑也跟著坐在石階上道:“現在我來了,那就把你處理不了的事情交給我處理吧。”
薛城笑了,瞅著狄仁傑道:“你應該是整個大理寺中最不受人待見的一個大理寺丞嗎?”
狄仁傑點點頭道:“差不多是這樣。”‘
薛城道:“這我就放心了,大理寺倒黴的時候,應該會立即放棄你。”
狄仁傑笑道:“快說吧,能不能接住是我的事情,與你無關,看樣子你想擺脫這件事的想法已經根深蒂固了。”
薛城指著豐裕口深處的山谷道:“你如果進入終南山的深處,就明瞭所有事情了。
道宣法師他們沒有失蹤,他們只不過留在了深山裡,跟一群道士在鬥法。
那些鄉民們也沒有失蹤,被那些道爺,佛爺們扣留下來替他們幹活呢。”
狄仁傑笑道:“我猜想也是這樣,就是不知道他們在爭論什麼呢?”
薛城笑道:“表面上說起來,是因為終南山人傑地靈,乃是仙山之祖,不論是佛道兩家都想在林壑尤美之處修建叢林,修建道觀。
在這裡修建了叢林寺廟,道觀便於清修不說,還可以藉助秦嶺之氣得道成仙,或者涅槃成佛。
淨業寺跟樓觀臺起初爭奪的時候,某家以為,他們就是在爭奪某一處風景優美之地。
直到……哈哈哈”。
薛城說著話從懷裡摸出一塊奇形怪狀的石頭放在狄仁傑手裡,然後就哈哈大笑。
狄仁傑看過這塊閃著黃色光芒的石頭,在手裡掂量一下道:“金礦?”
“淨業寺道宣法師,準備自成佛家一脈,名曰——律宗,淨業寺便是律宗祖庭,而律宗第一叢林,道宣法師卻想修建在一處礦脈之上,名曰——不使徒子徒孫有錢糧之憂。
樓觀臺觀主呈丕號稱是道教祖師尹喜之後人,挾樓觀臺乃是我大唐皇族之祖老子講《道德經》之地,也對此地寸步不讓。
然而,最可笑的是,永徽初年這塊地上就修建了一座景教寺廟。
所以呢,現在,不但樓觀臺的道長們居住在剛剛修建好的景教寺內,就連淨土寺的道宣法師,也帶著廟裡所有僧人,住進了景教寺內。
偏偏原來的主人景教寺眾,卻被這兩方人馬驅逐出了景教寺,景教寺眾無不悲憤異常。
在老夫看來,不出十日,景教寺內必定會爆發一場血戰,不知道是兩方血戰,還是三方血戰。
這才是我邀請大理寺的人來這裡斷桉的原因所在。
好了,這事既然你們大理寺已經接了,就是你們的事情,與我鄠縣無關,哈哈哈。”
薛城把前因後果交代完畢之後,就帶著捕快,衙役們拍拍屁股上的土轉身就走了。
大理寺眾人被薛城說的話驚呆了,直到此刻才曉得,自己接了一個燙手的東西。
狄仁傑回頭朝長安方向看了一下,這裡的麻煩跟長安比起來,其實啥都不是。
皇帝正在等他的東征大軍歸來,準備辦大事,老的關隴軍事貴族們也在等東征大軍歸來,準備跟皇帝好好的商談一下分工問題。
在這個節骨眼上,自己能跑出長安那個是非坑可以說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
至於眼前的和尚,道士,跟外來的景教和尚為了一個金礦打群架,目前來說,真的不算什麼事情。
不過,當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把丟失的十七個人從那群和尚道士們的手中救出來。
狄仁傑帶著人走了一天多才來到大秦寺。
到了大秦寺狄仁傑才明白鄠縣縣尉為何不願意拯救那十七個百姓了。
三派方外人爭鬥,十七個鄉民卻在賺錢,沒錯,在三派人的注視之下,那十七個鄉民正站在寒冷的小溪裡淘金。
於是,狄仁傑帶領的大理寺眾人,就變成了圍觀這座金礦的第四方人,安營紮寨之後,跟和尚道士們一起,看那十七個鄉民一天能淘洗出多少金沙來。
狄仁傑算是看出來了,這些人之所以擺出這麼大的陣仗,還沒有開始爭奪,就是在看這處金礦值不值得大動干戈。
挺好的,如果出金子的數量很一般,那就不值得樓觀臺,跟淨業寺參與爭奪,畢竟,這兩方多少還是要一些臉面的,為一點小錢就大動干戈,會惹人笑話的。
如果金子的出產還算可觀,這三家應該能商量著來,最後三家瓜分這處金礦產出的可能性很大。
當然,如果這處金礦的產出很驚人,那麼,不死傷幾十上百個和尚道士,教士是不可能分出一個勝負的。
狄仁傑之所留在這裡,他只想保護一下站在冰冷的溪水中淘金的十七個百姓,順便躲避一下來自長安的狂風暴雨。
至於和尚,道士,教士們的死活狄仁傑是不管的,因為這些不是身在道籍,就有度牒,或者有傳教公文的人,沒有一個是落在大唐州縣戶籍上的人。
既然不在戶籍,他們之間的紛爭就跟大理寺沒有半點關係,哪怕道宣大師是一代高僧,他的死活也跟官府沒有關係,尤其是死在這種信仰之爭上,是道宣或者呈丕這些人的天然使命。
長安城裡也有三家景教寺廟,娜哈跟這三家景教寺廟裡的教長很熟悉,關係也非常的好。
主要是景教寺廟跟西域大地的聯絡很深,而娜哈本人的施捨,救助,放貸,收貸的工作都需要跟景教寺廟合作。
這段時間裡,娜哈雖然躲在棲雲寺裡不出來,卻沒有影響娜哈斂財。
老猴子已經用暴力徹底打通了河西走廊乃至西域的寺廟,並且在沿途的寺廟裡籌建了不少的香積廚。
這些香積廚開始時期的資金都是娜哈墊付的,所以,在河西香積廚在絲綢之路繁盛的商貿活動下,很快就進入了盈利模式。
胡商們在大唐,在長安賺到的錢會原地變成貨物去了遙遠的西域,乃至河中之地。
而河中,乃至大小勃律,甚至是大食國,怛羅斯之外的胡人國度裡的貨物,也在駱駝的運輸下,源源不斷的走進了大唐,走進了長安。
大唐收取了稅,娜哈其實就在中間拼點縫,出借一些頭寸,彌補一下胡商錢財不夠的遺憾。
人人都以為娜哈賺取的不過是一點蠅頭小利,只有一直能看到玄奘他們送來的盈利數量的李治,才知曉,這中間的利益到底有多大。
這些錢都是玄奘他們準備用來建造西域佛國的起始資金,而建設西域佛國,對於大唐長久的佔領西域有著莫大的好處,這才讓李治在東征時期那麼缺乏錢糧的狀態下,也沒有動用這筆錢的原因所在。
他喜歡與自己的親舅舅在朝堂上交鋒,喜歡看著那些人在他狼狽的時候,還要落井下石的嘴臉。
這種磨鍊讓李治的目光變得敏銳起來,也讓那些原本分不清敵我的嘴臉變得生動,清晰起來。
這讓他似乎又回到了還不是太子的時候,那個時候,沒有人看得起他,人人都在巴結太子承乾,在忙著向魏王泰靠攏,只有他這個晉王無人問津。
那個時候,他就能看清楚每一個人的嘴臉,繼而讓他所有的行動都有著非常明確的目的。
現在,那種感覺又出現了,這讓李治覺得,又到了自己辦大事的時候了。
“陛下,道宣與呈丕在終南山裡的爭鬥您知曉嗎?”
李治抬頭看看剛剛生完孩子的武媚道:“你剛剛生產完,就不要操心這些小事了。”
武媚嘆口氣道:“現在,人人都以為陛下忙碌著對付國舅,沒有精力理睬別的小事情,什麼妖魔鬼怪都跳出來了,妾身不幫你,又有誰能幫你呢。”
李治俯身瞅著搖籃裡剛剛出生不足十天的男嬰,還探出一根手指在孩子的臉上撫慰一下道:“這孩子既然是顯慶年間生的,就取名為顯!”
武媚靠在床上低頭道:“謝陛下給這個孩子賜名。”
李治低頭看了好一陣子孩子突然皺眉道:“我記得弘兒出生的時候,一雙眼睛又大又有神,這孩子出生之後,怎麼總是睡不醒?”
已經在名義上生了李弘,李思,李賢,李顯四個孩子的武媚聞言笑道:“弘兒才是最不正常的一個,我的顯兒可是最正常的孩子。”
李治想了一下道:“確實如此,不過,弘兒最近在幹啥?每次來我這裡匆匆問安之後就不見了人影。”
武媚笑道:“您的太子正在忙著管理他的圓蔥過冬呢,這些天,司農寺的博士們都在東宮,幫著太子清理他栽種的白菜跟圓白菜呢。
聽說這一次收上來的白菜有五六斤重的,真的不知曉這孩子怎麼搗鼓的,竟然將小小的白菜,培育的這麼大。”
李治對於兒子搗鼓農田以及農作物的事情是全力支援的,一個喜歡跟農學博士們打交道的太子,要好過喜歡跟將軍們打交道的太子。
於是,李治冷聲道:“一個守成之君,多關心農桑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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