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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節過完了,立春節氣也就到來了,長安城的天氣就會逐步轉暖,此時六九剛過,天氣即便是暖和了,也暖和的很有限。
長孫衝早早地就開始打理這裡的農田了,還帶著他的兩個兒子,一個女兒。
兒子們跟著父親努力的鋤地,女兒則揹著筐子往新翻的土地裡灑肥料。
昔日去晉昌坊遊玩都需要攜帶專門的用具的小姑娘,現在面對糞肥也能下得去手抓。
李弘覺得這是長孫衝這段時間裡故意在教自己的兒子跟女兒如何面對即將到來的艱苦生活。
這是一個明智父親能給孩子的最後的幫助,教會他們種地,教會他們幹活,教會他們憑藉自己的一雙手就能頑強的活下去。
看到這一幕的李弘多少有一些嫉妒,他的父皇從來都不會教他該如何生活,只知道對他提出一大堆的要求之後,就等著驗收成果。
“你沒必要這樣做。”李弘遠遠地對長孫衝道。
長孫衝放下鋤頭看著李弘道:“東宮之中,本應該全部都是熊羆之士,我不是熊羆,怎麼也該是虎狼才好,結果,我也不是虎狼,甚至連鷹犬都算不上。
這個時候我就該低下頭當一頭牛。”
李弘道:“你想讓你的兒子們離開東宮這座藩籬嗎?如果想的話,可以幫你送他們出去。”
長孫衝搖搖頭道:“不必了,多一刻團聚時光總是好的,親人離散未必能趕得上死聚一丘。”
李弘道:“不要總想著死,應該向前看,求活才有意義。”
長孫衝笑道:“我能活到現在,是陛下允許我活到現在,並非是太子讓我活這麼久,假如陛下覺得我需要死掉,我絕對活不到明天。”
李弘點點頭道:‘這是一句真話,以後不要再這樣說了,說多了我心裡不好受。”
長孫衝躬身道:“謝太子恩典。”
李弘搖搖頭道:“你也不用謝我,我今天給你帶來了一個噩耗,你弟弟長孫淨在過梅嶺的時候,不小心被毒蛇給咬傷,醫治無效死了。”
長孫衝眼中含淚,仰頭看著天空,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始終沒有掉下來。
直到他俯身開始鋤地的時候,兩串淚水才如同潰堤的河水一般洶湧而下。
李弘看著痛苦地長孫衝,不知為何原本不快的心情立刻就好轉了,牽著李思的手去了自己的書房。
孫神仙在太極宮中與父皇論道,短時間內是回不到紀王府了,李思又不喜歡留在太極宮,李弘只好把她帶回東宮。
李思在李弘的書房翻騰了許久,始終沒有找到可以讓她心滿意足的東西。
見李思拿起起來了一個拳頭大小的色彩斑斕的青銅鼎,李弘就嘆息一聲道:“那是一枚商鼎。”
李思隨手丟在地上道:“太重了,不好拿給雲瑾玩耍,雲錦也不會喜歡的。
你這裡就沒有的金子嗎?”
李弘道:“我這裡沒有這些阿堵物。”
李思扯開李弘的袖口朝裡面看了一眼,不屑的道:“娜哈姑姑馬上就要回來了,你不弄一些錢,她要你還錢你怎麼辦呢?”
李弘笑道:“把我賠給她就是了。”
李思鄙夷的瞅著太子哥哥道:“要你幹啥?”
李弘抬頭瞅著大殿的藻頂,慢悠悠的道:“關你屁事!”
李思惱怒的道:“好,好,下一次你在讓我求老神仙給父皇母后看病,我就不去,不幫你了。”
李弘道:“下一次我自己去請。”
李思的心思很是敏感,見哥哥神情怏怏的,就小心的湊過來道:“怎麼不開心呢?崔瑤先生教我說,笑比哭好,快活比難過好,還說,就算是天塌了,也要在天砸在腦袋前的那一刻要笑。”
李弘不解的道:“為啥?”
李思咯咯笑道:“先生說,你會看到青天先砸在那些個子高的人頭上……哈哈哈。”
這個笑話,在李弘看來一點都不可笑,因為他就屬於個子高的那一類人,尤其是在李思面前,眼看著青天要砸下來了,就算他有一百種逃跑的法子,只要李思沒有跑掉,他就只能硬挺著讓青天砸。
讓廚房給李思弄一堆好吃的,李弘就開始獨自研究地圖,這是一張隴右地方地圖,地圖上標識著一條紅線,如今紅線的盡頭便是隴右的甘州。
甘州刺史名叫張元,別駕叫侯挺,甘州屯駐有兩個折衝府,一南一北,甘州人習慣成為南衙跟北衙,兩個整編折衝府,再加上甘州本地可以隨時徵召的府兵,算下來有一萬兩千兵馬與京師十六衛中的某一衛人馬相等。
張掖這個水草豐沛,是河西走廊上的魚米之鄉,不過,有一點不好,這裡有一條口子,名叫扁都口,透過扁都口,走門源,就會抵達青海。
事情都是相對的,從甘州經過扁都口可以到青海,從青海自然也能抵達甘州。
如今的青海,吐谷渾這個國家已經名存實亡,被英公驅逐出家門的孫在徐敬業如今在青海這片土地上燒殺劫掠,無惡不作,幾乎將吐谷渾王以及大唐派去和親的兩位公主逼迫的幾乎沒有了立足之地。
就算雲初曾經給李弘講述過徐敬業佔領吐谷渾對大唐的意義何在,李弘還是感到了強烈的不快。
大唐需要一群能夠在高原上戰勝氣疫,並且能夠向更高處進攻的人。
這種人不是天生的,只能是慢慢的培養,等青海一地上的唐人多了之後,再面對吐蕃人的時候,他們就佔據不了居高的優勢了。
李弘總覺得自己的父皇是在養虎為患,英公是在暗自培植家族力量,而師傅雲初則可能小看了這個徐敬業。
現如今,師傅就要帶著這個世上最大的一支商隊經過甘州,天知道這個徐敬業會不會起了歹心,對師傅率領的商隊發起進攻。
這幾年以來,徐敬業麾下的兵馬已經超過了五萬之眾,他們雖然從頭到尾沒有襲擾過甘州,可是,對於一群窮兇極惡的歹徒,徐敬業到底有多少控制力,李弘覺得這還有待商榷。
李弘從師傅雲初口中知曉了英公李績對徐敬業的評價,也知曉李績曾經放火燒山,要燒死徐敬業的事情。
對於英公李績,李弘還是非常尊敬的,就是這位老帥,幫助父皇度過了平生中最艱難的日子。
可是,在國家跟家族之間,李弘認為師傅說的很對,徐敬業這個人薄情寡義的,為了權勢,地位,犧牲全族的事情他能幹的出來。、
在仔細地研究了徐敬業跟甘州,以及跟師傅商隊之間的聯絡之後,李弘認為,師傅率領的商隊有八成的可能會遭受到來自青海的襲擊。
徐敬業自己不動彈就可以了,只需要派一些傀儡去襲擾師傅商隊就可以了。
只要這些人把師傅的虛實探查清楚了,這個傢伙說不定就會舉大軍突襲商隊。
李弘認為自己應該先一步做好準備,萬一師傅麻痺大意了,被徐敬業突襲成功,自己要早早的給師傅準備好退路才好。
只是,該從那裡著手呢?李弘想了很久,也沒有想出什麼好辦法,就決定跟狄仁傑商量一下。
於是,李弘就帶著吃的飽飽的李思離開了東宮,直奔大理寺衙門。
李思覺得狄仁傑這裡比太子哥哥的書房好的太多了,尤其是牆上懸掛著的各種各樣的刑具,只要看看刑具上斑駁乾枯的血跡,就知道這些東西禍害過多少人。
李思拿著一柄皮鞭在桌子上抽的啪啪作響,雖然噪音很大,這依舊不耽擱李弘跟狄仁傑商量事情。
“殿下不必擔心,雲初不會遭受徐敬業反噬的。”
“反噬?為何會用這種說法,難道說,徐敬業其實是被師傅控制的傀儡嗎?”
見自己的話引起了太子的興趣,狄仁傑就笑道:“當年,張柬之在吐谷渾敗給徐敬業之後,回到了長安,想要謀求一官半職,結果,被我等給拒絕了,還堵死了張柬之上進的道路。
於是,張柬之一怒之下就重新回到了吐谷渾,如今成了徐敬業麾下的謀主。”
李弘哦了一聲道:“這個謀主的意思是謀害徐敬業的意思嗎?
徐敬業背後有英公幫助,這個張柬之能駕馭吐谷渾那邊複雜的環境嗎?”
狄仁傑幽幽的道:“張柬之這個人有宰輔之才。”
李弘不解的道:“你也知曉,孤如今正是求賢若渴的時候,你卻把一位宰輔之才送到了亂軍之中?”
狄仁傑搖搖頭道:“張柬之此人心有高岸,能力是真的有,可是此人又是鷹視狼顧一般的人物,太子目前還駕馭不了此人。
我曾經跟雲初商量過,一致認為,張柬之此人是一個可以託付大事的人,但是,此人用完之後,一定要立刻丟棄,否則會養虎為患。”
李弘的眼睛開始冒光,鷹視狼顧啊,說的可是司馬懿,難道說這個世上真的還有可以跟司馬懿媲美的的人物?
狄仁傑見李弘起了愛才之心,就笑道:“殿下不必在意這個張柬之,我大唐人才濟濟,以殿下之尊,還沒有到使用這等危險人物的地步。
臣下已經給殿下謀得一位高才,只要此人進入東宮為贊客,東宮大小事宜,殿下將不用煩心了。”
李弘高興地道:“人在哪裡?名字叫什麼?”
狄仁傑笑道:“婁師德,顯慶二年的新科進士婁師德,此人能文能武,堪稱一時之選。”
李弘聞聽是一個新科進士,還是一個依舊在吏部觀政的進士,就失望的道:“誰說他是一個人才來著?”
狄仁傑笑道:“你師傅雲初,我們雖然也不知道他哪裡來的自信,但是,他言之鑿鑿的說這個人是一時之選,我們反駁他,被他給漫天吐口水給懟回來了,這還是臣下第一次見到雲初如此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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