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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吐谷渾有一種野犛牛,當地牧人把這個傢伙稱之為‘涅其拉措’,意思是眼淚湖。

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雲初都不明白一頭野犛牛而已,為什麼被起了這麼詩意的一個名字。

直到,他在長安朱雀大街上看到這個東西之後,才明白為啥叫眼淚湖。

沒啥說的,只要是個人,見到這個東西眼淚都會流成湖泊的。

體長四米有餘,體重絕對不少於兩千斤,四隻蹄子如同鋼柱,粗大的蹄甲踩踏在沙地上留下一個又一個雲初手掌張開才能覆蓋的蹄子印。

嵴背上只有短短的褐色絨毛,肚子底下的長毛濃密不說,還拖到地上,全身都是肌肉疙瘩,最恐怖的是這傢伙脖子後邊有一大塊墳起的肌肉,配上它幾乎跟腦袋一樣粗壯的脖子,雲初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坦克這種東西。

這麼強壯的野犛牛,自然有一顆足夠兇惡的腦袋,雖然知曉這東西是吃草的,在看過這個傢伙那雙泛紅的眼珠子之後,雲初還是忍不住將手按在橫刀上。

兩條手臂粗細的牛角也不知道是怎麼長的,別的犛牛角長著長著就朝後彎曲了,這頭野犛牛的長角卻詭異的在腦袋上彎出來了兩道優美的弧線,如同兩柄尖刺一般朝前,一看就知道,這該是野犛牛群體裡的王中王。

這東西的四條腿都被鐵索連線著,每一步只能邁出很小的一步,牛脖子,牛角也被四道鐵索牢牢地拴著,還連線在四輛極為結實的馬車上,即便是如此,在這個傢伙面前,雲初也感受不到半點的安全感。

胯下的棗紅馬不斷地後退,這傢伙即便是在遼東遇到老虎的時候都沒有膽怯過,如今,面對這頭野犛牛的時候,棗紅馬第一次選擇了後退。

“哞——”野犛牛被這麼大的一群人看著,有些發怒了,聲音低沉,卻震的兩丈外的商鋪窗戶嘩啦啦作響。

雲初瞅著張甲道:“誰允許這東西進城的?”

張甲苦著臉道:“英公。”

“哦?那麼說,該是徐敬業送來的。”

雲初擺擺手又道:“立刻殺了它。”

張甲苦著臉道:“這是英公送給太子殿下的禮物,殺不得啊。”

雲初道:“太子知曉這個禮物嗎?”

張甲搖搖頭道:“應該不知,已經派人去東宮報訊了,聽人說,太子殿下去了教場,英公那裡也派人通知了,不知為何,直到現在還沒有人來。”

“立刻,馬上,把這東西送到教場,請太子殿下查收,這既然是他的東西,他就要收好了。”

“遵命!”

張甲答應一聲,就要求那些臉上全是赭色泥巴的吐谷渾人將牛牽去教場。

也不知道那裡沒有說對,那些吐谷渾人竟然鬆開了鎖在四輛重車上的鎖鏈。

雲初童孔微縮,探手奪過不良人手持的橫刀,隨手丟出去,橫刀就打著旋將一個吐谷渾人的人頭斬下。

“殺光他們!”雲初冷聲下令,眼看著不良人蜂擁奔著吐谷渾人去了,雲初就跳下馬,在棗紅馬屁股上拍一巴掌,示意它可以跑了,哪裡想到,棗紅馬不但沒有跑,反而跟在雲初身後,就是不怎麼敢看那頭牛。

雲初強壓著狂跳的心緩緩來到野犛牛跟前,從地上撿起了一條鎖鏈,準備親自把這頭危險的牛從滿是人的朱雀大街上拉開。

鎖鏈吃上了力道,野犛牛回首看著雲初,不過,它很快就轉過頭去,似乎對眼前這個青衣人沒什麼興趣。

雲初回首朝四面看過去,發現圍觀的人群裡有紅衣人,綠衣人,黑衣人,白衣人,甚至還有身著花花綠綠衣衫的女子,而這頭巨牛對他們也好像沒有什麼興趣。

張甲也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一簸箕豆子,還戰戰兢兢地抓了一把豆子送到巨牛的嘴邊。

“哞——”巨牛再次叫喚一聲,就伸出長達半尺的舌頭瞬間就把張甲手中的豆子給吃了。

汗流浹背的張甲看一眼縣尊,就繼續從簸箕裡抓豆子餵牛。

雲初拉動了鐵鏈子,張甲也隨之移動,終於,巨牛也跟著挪動起來。

短短時間裡,送牛過來的吐谷渾人已經被不良人斬殺殆盡,周邊圍觀的百姓們似乎也感受到了牛的威脅,紛紛離開,不過,沒有跑遠,站在樹上,樓上,金牛背上繼續指指點點的。

其餘的幾條鎖鏈也被不良人紛紛拉住,並且小心的扣在重車上。

雲初這才長出一口氣,擦一把額頭的汗水,對放棄了拿命餵牛的張甲道:“去找到太子,要一件他的衣服,尤其是明黃色的。”

張甲駭然道:“這是要謀刺?”

雲初搖搖頭道:“英公不會這樣做,不過,我們還是小心為上。”

因為餵牛的人總是要換,所以就走的很慢,眼看著就要到教軍場了,雲初懸著的心慢慢放下來了,如果任由這頭畜生在長安城裡橫衝直撞,天知道會鬧出多大的亂子。

李弘今天跟著薛仁貴正在教場閱兵,上萬的府兵在這裡給太子表演,就算這頭牛是牛魔王轉世,也沒關係。

死傷百姓是雲初的罪責,死傷府兵就是薛仁貴的鍋了,再說,上萬府兵圍觀之下,還要是被這頭牛弄出傷亡來,這群全副武裝的府兵也就沒有要的必要了。

在這頭牛走進教場之前,太子的明黃色衣衫送到了,雲初讓人挑著衣衫在牛頭前邊晃一晃,結果,這頭牛竟然沒有半分反應,看樣子是雲初多慮了。

眼看著太子跟一身白袍的薛仁貴過來了,雲初就努努嘴巴,張甲立刻就抱著太子的衣衫迎上去攔住了太子李弘,只有薛仁貴一個人龍行虎步的走過來。

眼看著教軍場沉重的大門關閉了,雲初就鬆開了鐵索,還順手兩刀噼開了鎖在野犛牛四隻小腿上的鎖鏈。

最後,還用馬鞭狠狠地抽了野犛牛胯下累贅物。

這一切做的極為隱秘,迎面走來的薛仁貴只聽到一聲高亢至極的牛叫聲,就看到一頭巨大的野犛牛朝他飛撲了過來。

牛蹄如雷,咆孝似火,即便是薛仁貴面對這樣的一頭牛,沒有做多餘的動作,轉身就跑。

不過,這個傢伙還是有一些急智的,沒有朝太子那邊跑,更沒有向列隊整齊的軍伍方陣處跑,而是沿著一條綠蔭小徑狂奔了下去。

太子李弘已經踩著張甲的肩膀爬上了一顆緊挨著圍牆的大樹,正興致勃勃的看著被牛攆的到處亂竄的薛仁貴。

他發現,這頭牛跑的居然比薛仁貴跑的還要快,要不是因為身軀龐大不靈活,這個時候早就被牛角挑上天了。

見雲初走過來,就哈哈大笑著道:“這是師傅你專門給薛仁貴準備的禮物嗎?”

雲初道:“不是,是英公給殿下的禮物。”

李弘瞅著那頭狂暴如雷的牛低聲道:“要害我?”

雲初搖搖頭道:“開始以為這頭牛被訓練的開始認衣服了,結果發現不是的。

所以,徐敬業這個混賬不是來害你的,而是來給我的,幸好我第一時間就把送牛的吐谷渾人給殺了,要不然這一會長安已經大亂了。”

李弘嘿嘿笑道:“事情應該不是這個樣子的,徐敬業只想討好我,絕對不敢害我,這一點我還是很肯定的。

按理說,您把徐敬業打的那麼慘,他應該害怕您,也不會來害您的。

說不定人家就是看到這頭牛比較大,稀罕,就專門千里迢迢的把牛運來獻給我。

是您看不慣薛仁貴的模樣,專門送來看他笑話的。

還可能想要增加一點薛仁貴對徐敬業的仇恨。”

雲初把身子靠在大樹上笑道:“怎麼看出來的?”

李弘大笑道:“您摸了三遍鼻子。”

雲初嘆口氣,這就就是跟別人太親近的下場,有些騙局看起來是天衣無縫的,往往在最親近的人看來,漏洞百出的不成樣子。

雲初是在發現這頭牛的攻擊性不是針對李弘,也沒有那麼強之後,才決定給薛仁貴一點顏色看的。

畢竟,這個傢伙最近在教軍場上大放厥詞的說他雲初的種種不是。

“殿下應該傳令下去,告訴薛仁貴不得傷害這頭牛,這可是萬中無一的上好種牛。”

李弘大笑著點頭道:“也好,且讓孤王看看我大唐勐士是如何降服這頭巨牛的。”

薛仁貴依舊被這頭牛追的滿教軍場跑,好在此人極有道德感,沒有把牛引誘到別人那裡去李代桃僵。

只是固執的在教軍場中心跑圈,或者折返跑,就在他已經拿到一柄投槍的時候,就聽到教軍場邊上傳來宦官春喜尖利的聲音:“殿下有教,此牛為上好種牛,一干人等不得傷害。”

薛仁貴聞言收起了將要投擲出去的投槍,陰鬱的瞅瞅正靠在樹下納涼的雲初,轉身避開那顆碩大的牛頭,反手捉住這頭牛的角,就被狂奔的巨牛扯得飛了起來,最後,穩穩當當的騎在巨牛的背上。

也就是在這一刻,薛仁貴用盡全身力氣將投槍丟了出去,目標直奔雲初……

英公府上,李績放下手裡的小水壺,用手指彈一彈這盆山茶花肥厚的葉脈,隨即,附著在葉脈上的水珠就紛紛跌落,李績就拿起一方棉布,開始仔細的擦拭葉子。

老管家走上來稟報道:“雲初跟薛仁貴打起來了。”

李績不為所動的道:“牛死了嗎?”

管家搖頭道:“沒有。”

李績搖搖頭道:“敬業還是不能託付大事,好好的一頭牛去掉火氣作甚?”

管家低聲道:“公子恐怕是心有餘季。”

李績收起棉布嘆口氣道:“沒有直面恐怖的心,沒有必死的信念,還在吐谷渾搞那麼多的事情,何苦來哉。”

老管家道:“家主既然知曉公子的為人,為何還要全力以赴的幫助他呢?”

李績用棉布擦拭著雙手道:“因為家中其餘兒郎,比之敬業兒更加的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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