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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事公辦挺好,可以根據實際情況做一些調整,不過呢,如果沒有實在看不下去的事情,基本上不做調整。
晉昌坊的管理人員只有兩個,一個是里長雲初,一個是坊正劉義,大家都知道晉昌坊這裡說話算數的人是雲初,劉義不過是一個傳達命令的。
對這一點,晉昌坊的坊民們已經有了深刻的認知。
一頓壩壩宴雖然只有一碗粥可以喝,卻讓晉昌坊大大小小的人都認識了雲初,也瞭解了雲初家,並且知曉他們家有一個胡姬小娘子,以及十一個下人。
再有半個月,雲初就要去四門學就學,他想在入學之前,把這裡的事情全部安排好。
距離上次去縣衙尋找孫戶曹的日子過去了三天,不等雲初去找孫戶曹,他卻主動找上門來了。
“盧縣令准許了晉昌坊重新修整大門的要求。”孫戶曹憂心忡忡地將雲初修建大門的文書還給了他。
雲初開啟文書,見上面用紅筆寫了一個碩大的準字。
孫戶曹又道:“我到現在還是不明白盧縣令為何會答應你們的要求,總覺得這是一樁沒事找事的行徑。”
雲初憐憫得瞅著孫戶曹道:“任何一個還想著升官的人都會認真對待此事的,只有你這種覺得升遷無望的人才會過著得過且過的日子。
我要的修建大門的官府資助呢?”
孫戶曹嘆口氣從懷裡取出一份手令拿給雲初道:“縣衙也沒有多少銅錢,所以呢,能給的只有縣衙所屬糧倉裡的糧食,五百擔!”
雲初接過手令查驗了一下,接著問道:“都是今年的新糧啊。”
孫戶曹點頭道:“沒錯,我也不知道縣令為何會在你們修大門這件事上如此認真,所有結付都以一等論。
這糧食自然也是今年的秋糧,還全部都是麥子,沒有糜子,穀子,高粱,豆子雜糧。”
雲初又道:“官倉裡面的麥子跟高粱是怎麼兌換的?”
孫戶曹皺眉道:“你想要高粱,不想要麥子?”
雲初道:“一個成功的坊市裡面,必須儲存足夠多的糧食,如此才能讓坊民們抵禦飢寒。
糜子,穀子不好儲存,麥子雖然是好東西,可是呢,容易發生貪瀆事情。
換成人們不怎麼喜歡吃又容易儲存的高粱米,就能防備貪瀆事件發生。
等到災年出現的時候,這些高粱就是好東西。”
孫戶曹驚愕地看著雲初道:“我這個戶曹就該你來幹。”
雲初不屑地道:“以前折衝府的都尉也這麼說,他覺得我應該進他的折衝府當錄事參軍才對。”
孫戶曹道:“為何不去,那可是一個從七品的位置啊。”
雲初笑道:“等我從四門學出來的時候,同樣是從七品的官職,說不定會更高。
你覺得一個折衝府的錄事參軍跟四門學畢業的學子,哪一個可以得到更好的位置?”
孫戶曹嘆息道:“四門學出來就是正途官啊,只是,人家即便是有這樣的心思,也會藏起來,你怎麼就這樣大肆地說出來呢?”
雲初哈哈大笑道:“老孫啊,身在官場,要的不是什麼謙虛謹慎,而是英氣勃發。
上官們有那麼多的事情需要日理萬機地處理,我們這種人如果不能以最快的速度進入上官的視線,這輩子還想著晉升,難道等著上官慢慢地發現嗎?”
孫戶曹尷尬得笑道:“我覺得你以後能當咱們萬年縣的縣令。”
雲初點點頭道:“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原本一肚子問題的孫戶曹被雲初的一番話,再一次擊碎了他穩固的原有觀念,他也不知道雲初說的這話對不對,只知道自己應該早點回去,把雲初跟他說的話一字不落的告知盧縣令。
當上里長的好處就在於,不論是大慈恩寺給的錢,還是萬年縣衙給的糧食,都落在雲初的手中,由他進行具體的分配,或者使用。
這個時候,權力就出現了。
有了這些權力,當晉昌坊的百姓想要獲得這些好處,只有聽從雲初調遣這一條路好走了。
所以,人們很自然地就忘記了雲初曾經騎著馬揮舞著棒球棍追殺他們的事情,也很自然地忘記了雲初凶神惡煞一般,站在坊門口檢查他們衣著是否整齊,頭臉是否乾淨的噁心嘴臉了。
在高壓下,給了坊民越多的好處,他們的期待值就越高,容忍度也就變高了。
在晉昌坊變成了一個近乎封閉的大工地之後,雲初來到了何遠山的家中。
何遠山家就在霸橋邊上,只是冬日裡看不到依依的楊柳,只有寒風撲面。
何遠山留下的錢不多,不足二十萬錢,雲初補足了二十萬,這些錢的重量不足兩百斤,所以,一輛馬車就能裝下。
趕車的是雲家的九肥,一張像是放進油鍋炸過的臉很是嚇人,不過,趕車的技術非常好。
“幹嘛把臉湊油鍋裡炸一下呢?”雲初坐在車轅上,似乎很無心地問了一句。
“無顏見人,不如不要這張臉。”九肥回答的也是漫不經心,就像是在跟雲初閒聊。
“嗯,說得很對,只是你做不要臉的事情的時候,就沒有想過那些還在乎你這張臉的人嗎?
你的臉變成什麼樣子跟旁人無關,即便是旁人看到了也不記得你是誰,你想躲藏的無非是那些在乎你這張臉的人,能說說不?”
九肥搖搖頭道:“我連以前的臉都不要了,就是不想讓別人知道我以前做的事情,自然不能告訴任何人,免得還要把這張臉再炸一次。”
雲初點點頭道:“也對啊,那你就好好地當你的九肥吧,只是這一次不能再幹出丟九肥這張臉的事情。”
九肥甩甩鞭子道:“就我現在的地位,也幹不出讓我再把臉油炸一次的事情。”
雲初把這句話當成了一句承諾,如果九肥下一次再幹出讓自己失望的事情,就不要怪他辣手無情了。
霸橋,就是霸河上的一座橋,何遠山家就在霸橋邊上的火燒村。
關中自古以來就有人居住,再加上靠近長安這個故事中心,所以,只要是古村落,就一定會有一些傳說的。
火燒村自然也是一個有故事的村子,只不過,這裡的故事比較離奇。
村子之所以被稱之為火燒村,完全是因為火燒村太靠近西漢呂后孃家呂家堡。
公元前196年農曆九月十三日,呂后設計將淮陰侯韓信騙至未央宮給弄死了。
結果韓信的怒火太盛,腦袋化作了一個大火球,一路滾著向東,想要把呂后的孃家呂家堡燒成灰盡。
結果很不好,呂家堡沒燒到,卻把火燒村給燒了,幸好有霸河龍王提醒,告訴韓信的腦袋他燒錯了人,韓信的頭顱上的火苗立刻熄滅了,還流下了兩道委屈的淚水,最後鑽進沙土堆裡消失了。
以後,這個不知名的村子就成了火燒村。
何遠山的骨灰被雲初裝在一個羊皮口袋裡,骨殖收納的非常完整,沒有任何遺漏,所以,何遠山也算是全須全影的回到了故鄉。
雲初來到何遠山家門口的時候,他家的門楣上還懸掛著高大的招魂幡。
九肥先去叩門,告知了雲初的來意,頓時,院子裡的哭聲又響成了一片。
一個身披重孝的婦人,在兩個同樣身著重孝的少年的攙扶下跌跌撞撞地跑出來,見到雲初二話不說,就跪地磕頭。
雲初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們的大禮,自己在戰場上替他們的丈夫,父親收屍,還不遠萬里送回來了骨殖,這份恩情形同再造,沒什麼不合適的。
等婦人跟兩個少年大禮參拜之後,雲初瞅著一個把身子依靠在門框上的白髮老婦道:“老夫人,某家把何遠山何兄完整地帶回來了,不曾少了一星半點。”
老婦哽咽不能言,想要跪拜,卻被雲初搶先一步攙扶起來,從九肥手中取過裝著何遠山骨殖的羊皮袋子放到老婦人的懷裡道:“這就是令郎。”
老婦懷抱著骨殖潸然淚下,溫柔地撫摸著羊皮袋子道:“遠山我兒,你出生之時也就這般重。”
老婦人一句話,頓時又讓在場的親卷哭得趴地上起不來。
老婦人反倒收起了淚水,瞅著雲初道:“敢問郎君,我兒作戰勇否?”
這一問,就涉及到了禮儀問題,雲初不敢怠慢,雙手翹起大拇指其餘八指貼合,面對蜂擁而來的鄉鄰大聲道:“時值突厥賊寇三萬犯我西域龜茲城,我大關令衙門上下八人與商州折衝府上下一千五百人奉弓月道行軍大總管梁武侯之命固守城池,牢牢吸引突厥賊寇攻城,待大軍到來。
何遠山以龜茲大關令長的身份,在龜茲城頭率領我等大關令所屬七人,聯合城中胡人,與突厥賊寇惡戰六日夜,披創無數,猶自酣戰不退。
第七日凌晨,大唐大軍已經抵達龜茲城外圍,我部奉命與城外大唐軍隊裡應外合攻擊突厥賊寇。
何遠山命城中剩餘之人,點燃駱駝,犛牛之尾,為衝鋒之先驅。
而後,大關令衙門所屬三人,何遠山,劉雄,雲初三人隨火牛衝擊突厥賊寇大營。
何遠山奮勇廝殺,中箭無數,戰馬倒斃,依舊步行奮勇向前,酣戰不休,直至力竭倒地,依舊催促我等莫要管他,只管向前。
某家身中十三箭,僥倖等得大唐援兵,在傷兵營中昏睡兩日夜這才得活。
而後,某家親自前往戰場,尋得何遠山屍骨,由於天氣炎熱,屍體殘破不堪,某家不得不將何遠山屍骸就地焚化,從骨殖中撿出的突厥人的箭頭便有兩斤有餘。
如此!誰敢說何遠山作戰不勇勐,誰敢說何遠山怯戰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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