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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防止頭痛,裴行儉用布條子勒住了腦袋,即便這樣了,他的太陽穴還是在噗噗噗地亂跳。
大戟就放在床邊,裴行儉握住大戟,一步步地離開了雲家,無論如何,他今天都要與雲初一戰。
來到大食堂,裴行儉狂吃海喝了一頓,看著到處都是食客的大食堂,裴行儉真到很羨慕。
儘管此時他的胃口一點都不好,肺部火辣辣地痛,多呼吸一口空氣都給他帶來很大的身體負擔。
不過,在軍中養出來的鐵胃,還是承受了他倒進嘴巴里的食物。
抱著大戟找了一個安靜的角落,才坐下來準備調息片刻,就看到金吾衛的副將韓金。
“你帶著大戟要幹啥?”韓金的手放在刀柄上,警惕地看著裴行儉。
裴行儉睜開眼睛道:“今晚要與雲初決戰。”
韓金皺眉道:“今晚是雲初跟他新娶的夫人決戰的日子,你湊什麼熱鬧?”
對於韓金說出來的無聊笑話,裴行儉沒有半點笑的意思,問道:“陛下來了?”
韓金點頭道:“這就是我來找你這個,揹負大戟到處亂逛的人的原因。”
說著話就盯著裴行儉的臉道:“就算你要找雲初決戰,至少,在找雲初這種硬茬子決戰之前,你不能跟百十個美女決戰損傷了身體吧?
你這幅樣子恐怕不是雲初的對手。”
裴行儉道:“中了雲初這個狗賊的計謀,喝了兩斤防毒藥,才成這個樣子的。”
韓金瞅著裴行儉,狐疑地從屁股後面扯出一罈子防毒藥道:“你是說這東西?”
裴行儉瞅著上面清晰可辨的骷髏白骨道:“沒錯。”
韓金道:“我昨晚也喝了一罈子防毒藥,雖然毒性勐烈了一些,老韓我還承受得住,聽說你也是千杯不醉的人,怎麼就成這樣了?”
韓金說著話,還開啟酒罈子,往嘴裡灌了一口。
裴行儉沉默片刻道:“可能是我酒量淺。”
韓金按著他的肩膀道:“好好休憩,別胡思亂想,你這副酒色過度的樣子,被陛下看到不好。”
說著話,韓金喊來兩個金吾衛的人,讓他們看好裴行儉,自己就匆匆離開,去別處巡視去了。
裴行儉呆坐在角落裡,回想起自己棄武從文之後的經歷,忍不住悲從心來,忽然用手指彈著大戟的刃面,發出鏗鏘之音,待到金戈之音大作,然後用沙啞的嗓音歌道:“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章辭鳳闕……鐵騎繞龍城……雪暗凋旗畫……風多雜鼓聲……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
接連唱了三遍,就拖著大戟,向掛著暗紅色的燈籠的街巷深處走去,看守他的金吾衛不敢阻攔,只能小心地跟在後面。
皇帝今晚堪稱揮金如土……
看到小姑娘把腦袋擱在屁股上鑽桶子裡,他就賞賜。
看到公孫用錦緞連著寶劍,讓寶劍在半空中如同彩龍一般飛舞,他就賞賜。
吃了一碗白鬍須老叟敬獻的一碗餛飩,他就賞賜。
看到一個西域壯漢噴火玩得好,竟然沒被燒死,他就賞賜。
有小小的,乾淨的女童敬獻鮮果露,他拿起來就喝,然後就賞賜。
最後發展到只要能讓他開心的事物,食物,飲品,他都賞賜,直到他準備把腰上的玉佩賞賜給一隻金毛,藍臉,大眼睛,肚子下雄**官長得如同水蜜桃形狀的猴子的時候,被武媚給叫住了,摘下自己的一柄髮簪,示意賞賜給猴子。
最終,雲初給了這隻難得一見的金絲猴一個桃子,才算是了結。
當藥發傀儡的火光在馬球場上亮起的時候,李治的眼睛似乎也在閃著光,他從未見過如此色彩斑斕的火花。
看著流星一般升空的火花在半空炸開,照亮了半邊天之後,雲初發現,皇帝此時強忍著不讓自己手舞足蹈起來。
皇帝的表現,落在李績跟蘇定方一行人的眼中,他們的憂慮之色更重。
李績對蘇定方道:“陛下必定會遠征高句麗,我老了,你做好準備吧。”
蘇定方道:“大非川也要做準備,河西路連線著隴右與西域,不可有失。
那裡氣候獨特,又有氣疫,對我大唐軍隊極為不利,希望有老成持重的名將前往。”
李績嘆口氣道:“如果吐谷渾局面快一些失控的話,老夫還有氣力去上一遭,如果晚,就看後人了。”
“若是高句麗開戰,老夫就帶著薛仁貴,看看能不能把他磨練出來。”
“用不著等到高句麗開戰,老程在西域的戰事並不順利,你要做好先入西域的準備,不管是遠征高句麗,還是大非川事發,都要以剪除阿史那賀魯為前提。”
李績說這些話的時候,是當著雲初的面說的,雲初自然只是聽著,沒資格說任何建議。
當六盞孔明燈飛到當空的時候,就有六道明晃晃的光柱從孔明燈上投射下來。雖然很不穩定,六道光柱胡亂攢動,可就是這樣,晉昌坊的百姓們與進來遊玩的客人們,已經開始嗷嗷叫著用腳踏地了。
李績朝雲初揮揮手道:“去吧,天子年輕,喜愛熱鬧,你們就好好地陪著天子踏歌作舞,既然來了,就莫要辜負這良宵。”
“冬,啪啪,冬啪啪,冬啪啪,鼕鼕鼕鼕啪啪啪……”
這是唐人極為熟悉的節拍,他們極為熟練地相互拉扯著臂膀,大圈套小圈,很快就把馬球場擠得滿滿的。
冬,啪啪,冬啪啪,冬啪啪,鼕鼕鼕鼕啪啪啪……”
跺腳的聲音從散亂逐漸變得整齊劃一,最終就像是有人指揮一樣,圈子開始轉動,剛剛參與舞蹈的時候,人們還有一些羞澀,漸漸地,轉動了兩圈之後,人們就開始搖頭擺臀,一邊走,一邊喊,沒人能聽清喊的是啥,可是,每一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是真正的開心。
被護衛們包裹在最中心位置的李治非常地開心。直到此刻,雲初,狄仁傑,溫柔三人才發現,李治的胡旋舞跳得真的很好,而給李治伴舞的武媚總能恰到好處地,將李治跳舞時候所表現的剛勁,有力,用自己的妖嬈,婀娜襯托得恰到好處。
雲初現在相信,李治把武媚從感業寺裡帶出來的最初原因,可能真的是因為愛情。
史書說,李氏皇族好舞,這很可能是他們血脈中的鮮卑血統在作怪,畢竟,漢民族從來都不是一個以歌舞聞名於世的一個種族。
史書上說,每逢大將遠征歸來,李世民都會飲酒作歌,舞之,詠之……
李治學會了李世民最喜愛的書法——飛白,雖然不如兕子寫得那般好,卻也有模有樣,他努力地向他天神一般的父親學習。
或許,這些舞蹈也是向他的父親學來的。
只是,不論他跳得多努力,終究是比不上他父親的,這不是一兩個人的看法,而是大唐所有人共同的看法。
他的父親,不論做下多麼令人不齒的事情,人們都會原諒他,甚至會主動將過錯歸結到別人身上。
他們想要一個純潔無瑕,光明通透的太宗皇帝。
而李治,就像他此時在圈子裡跳舞的模樣,跳得再好,也僅僅在圈子裡跳舞,不像他的父皇,可以在大風雪,大暴雨,大雷電中舞蹈,無論多麼惡毒的天氣,都不能傷害他分毫。
李治的體力很好,連續跳胡旋這種極其耗費體力的舞蹈半個時辰,雖然氣喘吁吁,大汗淋漓,他的雙腿依舊在努力地跳動著。
在他身邊的武媚似乎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半個時辰過去了,儘管香汗飛舞,卻沒有半點頹勢。
看到兩人的表現,雲初在心中暗自喟嘆一聲,或許,權力這東西能讓人返老還童,讓人不知疲倦。
錢,真的是一個好東西,這是百姓們唯一能從權貴手中分享到的好東西。
可是,權力呢?從大禹之後,就再也沒有當權者願意與百姓分享,或許,以後,也是如此吧。
“嗷,呀呀呀呀。”不知是誰大吼了一聲,緊接著就有更多的人仰天叫喚,“嗷——呀呀呀呀。”
隨著聲音逐漸高亢,原本正在不斷轉動的圈子忽然就散開了,疲憊的人們倒在馬球場平整的地面上。
雖然汗流浹背,疲憊不堪,卻暢快至極。
李治站在場中,手指著一大圈倒在地上的人,囂張地大笑:“再來呀,再來呀……一群廢物。”
這時候,沒人跟他計較,因為,很多很多人都知曉,眼前這位,就是大唐的皇帝。
人累了,就不願意說話,一個個忙著喘氣呢。
就在這個時候,裴行儉在一群金吾衛的簇擁下,出現在馬球場邊,只聽裴行儉怒吼道:“雲初,出來,我們痛痛快快地大戰一場,你贏了,我不當長安縣令,去邊軍當一個百夫長,你輸了,就把天下美食會的舉辦權給我長安縣。”
原本有些惱怒的李治聽裴行儉這麼說,就對坐在地上的雲初道:“雲卿,快快應戰啊。”
雲初咬著牙道:“陛下,微臣今日大婚,新娘還守著空房呢。”
李治哈哈大笑道:“裴愛卿,朕準了。”
注:楊炯寫給裴行儉的詩歌,用在這裡很合適,就用了,請分辨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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