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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向東,百姓就越窮。

景色卻越發的好起來了。

山越高,房子就顯得越矮,水越清澈,人們的衣衫就更加破舊,且髒。

一個遊騎迴歸大隊,長長的槍桿子上挑著四隻小狗,四隻狗被拴在槍桿子上,無力的扭動著,看起來似乎並不怎麼活潑。

雲初喚來了那個遊騎,指著他槍桿子上的四隻小狗道:“哪來的?”

遊騎回稟道:“啟稟大帥,是從一個山溝裡找到的。”

雲初抓過一隻小狗看了一眼道:“你把母狗給殺了?”

遊騎搖頭道:“沒有,小的看到這四隻小狗的時候,沒有看到大狗。”

雲初從荷包裡抓了幾顆金瓜子丟給遊騎道:“狗,我要了。”

遊騎大喜,立刻將槍桿子上的四隻小狗解下來放在雲初腳下。

天氣太冷,狗太小,四隻小狗才落地就緊緊的簇擁在一起,這是四隻很普通的土狗,顏色有黑,有灰還有淺灰色,生產這四隻小狗的母狗就像印表機沒有油墨一般,列印出來的小狗,一個顏色比一個淡。

雲初開啟身後李思的馬車,讓蜷縮在車裡的四個小傢伙下來。

小孩子原本應該很喜歡小動物的,可惜,李思,雲瑾,溫歡,狄光嗣不是一般的小孩子,即便是喜歡小動物,也喜歡那種高大威猛的,或者是活潑可愛的,眼前這四隻髒兮兮的小狗哪裡能入得了他們的眼睛。

“我不喜歡這種嘴巴粗壯的難看的土狗。”

“我喜歡細狗,可以跟著抓狐狸,抓兔子的那種。”

“這狗太髒了。”

“可能養不活。”

雲初見四個小夥嘰嘰喳喳的議論個不停,就直接對他們道:“一人領養一隻,要親自養,隨時帶在身邊,好生照料。”

李思小心的抬頭瞅瞅雲初,低聲道:“這也太醜了.”

雲初冷聲道:“當初老神仙把你放到我懷裡的時候,你哭聲跟貓叫一般,頭髮稀疏,四肢枯瘦,還正好拉了,我也沒有嫌棄你醜,嫌棄你髒,盡心把你養育這麼大,還養漂亮了,這些小狗也是一樣。”

李思聞言衝著雲初笑道:“我養,我一定親自養,不假他人之手。”

雲初點點頭又看向雲瑾道:“你小時候啊……”

雲瑾猛地跳起來,抱起一隻小狗道:“我親自養還不成嗎,我知道我小時候經常尿床,有時候還尿在阿耶的肚子上。”

不等雲初把目光轉過來,溫歡,狄光嗣早就抱起來了一隻狗,還擔心小狗冷,刻意把小狗塞自己懷裡,衝著雲初諂媚的笑。

雲初摸摸四個小傢伙的腦袋道:“好好養,養好了有獎勵,養不好後果嚴重。”

給了四個小傢伙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雲初就再一次進入了中軍隊伍,隨著大隊人馬繼續緩緩前行。

留下四個小傢伙看著四隻瑟瑟發抖的髒狗面面相覷。

“這個時候應該先給狗洗澡的。”

“誰洗,叫護衛過來?”

“嗯,沒錯,你去叫。”

“為啥不是你去叫?”

“搭一個帳篷,我們自己來吧……”

師父走的時候給的笑容詭異而陰險,李思四人決定不上當,左右不過是養一隻狗而已,自己動手也不差。

李思分到的是一隻純黑色的小母狗,才將這個吱哇亂叫的小狗放進溫水裡,原本乾淨的水立刻就成了黑色……

其餘三人的狗也是一樣,當雲瑾把最後一隻灰狗放進水裡之後,他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拿到的可能是一隻白狗。

大軍不急不徐的向東走著,黃河總是在左手邊上陪伴他們,雲初沒有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的詩情。

就連在汴州嚴重虧本的李思,也覺得這裡很沒有意思,這是一片根本就引不起她賺錢心思的貧瘠之地。

天空中的老鷹徒勞的飛著,平原上找不到值得它們挾翅而下的獵物,只有一些黑乎乎的人在冬日的平原裡遊蕩,看起來跟孤魂野鬼差不多。

道路旁的老榆樹上,總是沒有樹皮,樹皮被百姓們早在三年前就剝掉,送進磨眼裡磨成榆樹面吃掉了,而三年前,這裡有蝗災。

即便是三年之後,災荒的後遺症依舊折磨著這裡的人,讓他們看不到過上好日子的希望。

因此,這裡的榆樹總是長得奇怪而高,一些光禿禿的樹枝如同一柄柄長槍刺向瓦藍藍的天空。

十年積累不敵一朝災禍。

這就是所謂的永徽盛世。

不管長安是如何的繁華,對這裡的百姓來說,不過是一個可望而不可及的夢境而已。

並轡而行的溫柔見雲初長時間的沉默,還以為他在醞釀詩情,只是等了許久之後不見雲初吟詩,就好奇地問道:“為啥不吟詩?”

雲初奇怪的看著溫柔道:“為啥要吟詩?”

溫柔道:“此情此景難道不值得吟詩一首?”

雲初搖搖頭道:“我滿腦子都是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的詩句,那裡還能做的出新的詩來。”

狄仁傑點點頭道:“曹孟德當年前往曹州的時候,估計就是這個模樣。”

溫柔搖頭道:“那是戰亂歲月,如今是太平光景。”

雲初指指光禿禿的無皮榆樹道:“有什麼差別嗎?”

溫柔道:“那不是遭災了嗎?”

雲初道:“長安縣在過去的六年間,分別遭遇了水災,旱災,蟲災,霜災,可曾對百姓的生活有太大的影響嗎?”

溫柔瞪著眼睛道:“你這樣說可就是抬槓了,黃河在此地不停的搖擺,一會在東,一會在西的這裡的人怎麼可能過上好日子嘛,你我都明白,富裕的前提是安定,不安定還要個屁的富裕。

再者,始皇帝當年來到這裡的時候,見此地沼澤眾多,霧霾整日不散,所以,將此地明明命名為東昏縣,直到漢初,皇帝覺得這個名字不好改名東明縣,此地整日裡霧氣繚繞的,不好治理。”

雲初撇撇嘴道:“因才治理才是好辦法,你沒辦法,不代表別人沒辦法。”

溫柔拱手道:“別光說,你來。”

雲初搖頭道:“我還是繼續留在長安的好。”

溫柔大笑道:“我也是這麼想的,陛下渡河去了濟州,就把我們安置在河這一邊的曹州,與我們隔河相望,你說說,是個什麼道理?”

雲初嘆口氣道:“替他守好曹州黃河浮橋,萬一,在濟州事有不諧,可以從渡橋上後退到曹州來。”

狄仁傑道:“陛下覺得有裴行檢跟薛仁貴兩路大軍,還不能保證他的周全嗎?”

雲初道:“既然兵力富裕,陛下自然是怎麼安全怎麼佈置,畢竟,陛下此次進入山東,河北,準備做的事情會引起很多人仇恨他的。”

溫柔呲著牙花子道:“裴行檢這個傢伙在鉅野境內一日屠三千人也太無法無天了吧?”

雲初沉默不語。

裴行檢是一個喜歡以理服人的傢伙,說到殺人還真的不是他的強項,這一次之所以回逆天而行,九成是得到了皇帝的旨意之後才動手的。

很明顯,皇帝已經感受到了威脅,準備退縮到後軍雲初這裡來,這樣,就能解放薛仁貴的大軍繼續參與山東,河北的佈置。

這樣做不能不說是一種很智慧的辦法,同時,也給了雲初前所未有的信任。

這裡同樣是一座軍州治所,是河南黜置大使閻立本的衙門所在地,皇帝既然到來了,閻立本在本地的權柄自然被革除,事事由濟州刺史裴守真出面。

自從這裡開始出現成建制的賊人團伙之後,閻立本就坐臥不安,雖然年邁體弱,閻立本依舊親自披堅執銳為皇帝看守行在大門。

皇帝幾次要求他不要這樣做,閻立本卻說皇帝一日不離開濟州治所濮陽城,他便一日不解甲。

沒辦法,李治也拿這個老頑固一點辦法沒有,就邀請閻立本進了行在,親自守衛在他的身邊,一來向閻立本宣示他是信任他的,二來,他不想讓這個老臣子在外邊受罪。

“陛下,雲初大軍已然如期抵達曹州,聽說大軍才到曹州,就已經控制了曹州大半,陛下此時若是能渡河去曹州,則是萬民之福。”

今日閻立本才來行在值班,就喋喋不休的向皇帝諫言,希望鑾駕能夠過河。

李治瞅著鬍鬚花白的閻立本笑道:“在愛卿眼中,朕難道是膽小如鼠之輩嗎,荒野間僅僅出現了一些賊人,朕就要退過河,豈不是在長他人志氣,滅我大唐威風?”

閻立本吞嚥一口口水道:“陛下身系我大唐江山社稷,如何能輕涉險地,山東,河北有少許賊人,大軍一到自然冰消瓦解,只是這濮陽城乃是苦寒之地,陛下身體一向有恙,不如去更加暖和的曹州避寒才是上策。”

李治搖搖頭道:“朕那裡都不去,就留在這濮陽城,看我大唐兒郎是如何掃清妖氛的。”

閻立本上前一步道:“既然如此,陛下且容老臣親自上陣,早日為陛下掃清不臣。”

說著話就要佯裝離開。

原以為李治會阻止他,沒想到李治就笑眯眯的坐在那裡不動彈。

閻立本走了兩步,無奈又轉回來道:“看來陛下是真的不憐惜老臣這條老命了。”

李治揮揮手,殿內的宦官就一擁而上給閻立本卸了甲,在皇帝的示意下給他披上了一條狐裘。

李治衝著閻立本招招手道:“戰陣上的事情有裴行檢,薛仁貴他們去考慮,愛卿不如過來看看朕繪製的這副《巨熊啃竹圖》是否已經登堂入室。”

閻立本苦笑道:“老臣更希望陛下能與老臣商討一下目前的局面。”

李治大笑道:“區區幾個蟊賊,何勞朕的右相煩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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