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外鄉人 背棄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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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克市郊外的某處。

大片嫩綠的青草中，突然有一小片區域，出現了衰敗跡象。

在這個萬物甦醒，生機盎然的春天，這片青草就如同秋後的乾草一樣，迅速地腐朽枯萎下去。

在此處地面之下，被黑暗籠罩的地下空間中，瀰漫著一股淡黃色的煙霧，在這股淡黃色煙霧所能到達的範圍內，所有存在生命的事物上，都開始展現出“衰敗”的跡象。

結實的木質樓梯變得像薄脆餅一樣酥軟，杯子中的飲用水開始變質，儲備的食物迅速發黑糜爛，併產生出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

在這股令人望之生畏的異象中，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在發出痛苦的低吟。

格拉奇匍匐在地，在他身上，出現了多種罕見的症狀。

他後背和腹部上大片的面板開始腐爛，露出粉紅色的嫩肉和新生的肉芽，而在腐爛的邊緣處，乾裂和水泡的症狀同時出現，顯露出腫脹和乾癟兩種截然不同的樣子。

格拉奇掙扎著向前爬了一步，因為體重的原因，將左腹部一處鼓脹的囊腫擠壓破裂，很快黃白色的膿液滲出，沾染在身體的其他部位。

只是格拉奇此刻顧不上這些，他甚至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樣，只能用盡全力維持著自己的意識，讓自己處於清醒的狀態。

就在不久前，他找到了使者留給他的最後一個儀式，而很久沒有得到指引的他，毫不猶豫地嘗試了。

但他沒有想到，儀式帶來的並不是使者的訊息和支援，而是一股被放大了數倍的囈語和詛咒。

聆聽神秘而恐怖的囈語，是他在位階九“囈語者”的時候經常做的事情，但他沒有想到，這一次的囈語與以往完全不同，似乎真的是某個神秘而古老的存在留下的資訊。

僅僅聽了一句話，格拉奇就感覺到自己開始失控，超凡能力在無意識的情況下發動，隨之而來的副作用也開始成倍地體現。

“可……惡……”

格拉奇發現自己的意識開始渙散，眼前的一切逐漸變得模糊，但仍然拼勁全力從喉嚨深處擠出最後一絲憤怒。

“可惡啊！”

“我這麼信任你，你卻陷害我！可惡啊，希密斯！”

然而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忽然看到，一雙赤裸的雙腳出現在自己面前。

他此刻沒有多餘的力量，無法看清面前人的全貌，只能看到一雙腳。

四周衰敗的力量還在持續著，但面前這人，彷彿不受影響一樣，四下看了看，最後目光匯聚到格拉奇身上。

“我在世界上的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弟啊，你似乎正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但是你無須擔憂，我會帶你迴歸父神的懷抱，在那裡，將不會存在任何的苦難……”

赤裸雙腳的男人張開雙手，做了一個擁抱虛空的動作，然後將右手掌心貼在額頭，虔誠地祈禱。

在做完這一切後，男人摘下掛在腰間的一個布袋，開啟後，停頓了片刻，重新在腰間紮好。

忽然之間，赤裸雙腳的男人抽動了一下，接著如同某種疾病發作一樣，渾身上下開始不停地抽搐。

隨著這陣抽搐，男人的舌頭伸了出來，甩動著透明的唾液，同時兩隻眼睛開始歪斜，目光逐漸渙散。

“哈哈哈，呵呵呵，嘿嘿嘿……”男人口中發出意義不明的笑聲。

“如果所有的失控都消失，每一位孩子都會回到父神的懷抱……”

“嘿嘿嘿，哈哈哈，呵呵呵……”

但是就在這種意義不明的聲音中，四周的淡黃色煙霧逐漸消散，所有的失控跡象都逐漸消失，包括髮生在格拉奇身上的那些異常。

也不知過了多久，格拉奇猛地睜開眼，坐起來，發現自己身上只是有著“汙染者”所攜帶的那些普通的症狀，而且自己的精神也好了許多。

他站起來，打量著面前的神秘人。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赤裸著雙腳，身上穿著一件漿洗到發白的灰色長袍，長袍底下是最簡單的布衣和長褲，用一個粗麻繩在腰間繫好。

一切都很正常，但讓格拉奇注意到的，卻是男人的樣貌。

男人的面板很好，光潔，柔嫩，甚至在這個昏暗的地下空間，格拉奇也可以很清晰地分辨出來。

不過自始至終都掛在男人嘴邊的那個痴痴的笑容，則讓格拉奇感到不寒而慄，除此之外，男人的眼睛似乎有點問題，兩隻眼睛像是各看一處，無法聚焦。

“感謝您的幫助，不知道我該如何稱呼您。”

格拉奇表示感謝，他很清楚，自己能夠活下來，正是因為眼前的男人做了些什麼，既然這樣，那也就表示男人對自己沒有敵意，至少是暫時沒有。

赤裸雙腳的男人一隻眼睛看著格拉奇，另一隻眼睛感覺像藏在太陽穴中，回道：“不必道謝，我們都是父神的孩子，你可以叫我柯西，柯西•克洛特，這是父神賜予我的名。”

“父神？”格拉奇驚叫一聲，剛剛恢復平靜的靈性差點因為驚訝再次失控。

“是的，偉大的父神，全知全能的父神。”柯西說道，“而我此次過來，正是追隨著父神的氣息而來，只是沒想到，會在這裡發現一個正在遭受苦難的孩子。”

柯西向格拉奇伸出手，說道：“迴歸父神的懷抱吧，我們都是祂的孩子，迴歸祂的懷抱，才可以讓我們免受苦難的折磨。”

格拉奇盯著柯西的手掌，久久沒有行動。

他不知道該如何決斷，因為他剛剛遭受了一次背叛，一次來自於他說追隨的使者的陷阱。

他不知道為什麼希密斯要這樣對待自己，是因為他有哪裡做的不夠好嗎？

還是說，他那個並沒有真正信仰惡魔的心，被看了出來？

“你似乎還在猶豫。”柯西說。

“是的，我之前，信仰的是惡魔，偉大的黑山羊。”格拉奇如實說出來，心中十分緊張，因為他不知道這樣會不會激怒對方，從剛剛的事情來看，對方似乎擁有著遠在自己之上的能力。

“所以才是迴歸，我的同胞，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像你這樣的孩子，流落在外，忍受著各種痛苦的折磨，而我們的任務之一，就是將他們帶回來，讓他們迴歸父神的懷抱。”柯西說道。

格拉奇的內心掙扎著，他不知道自己該選擇哪一邊。

是繼續這樣下去嗎？

他已經失去了馬丁，而且無法從任何人那裡得到任何指引，只靠著心中並不虔誠的信仰，然後將自己的生命交給那群肅清者嗎？

還是說，迴歸這個父神的懷抱……

在格拉奇做著內心爭鬥的時候，馬丁的那張臉十分自然地出現在了他面前。

那個嘰嘰喳喳的，永遠改不掉行動先於思考的傢伙，似乎還在歡快地喊著“格拉奇大哥”，“格拉奇大哥”。

格拉奇在一瞬間做好了決定。

他要復仇，為馬丁和吶喊等人的死復仇。

“可以，只是我在約克，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完成。您可以幫我嗎？”

“當然了，我的同胞，我追隨著父神的氣息而來，知道大祭司早已佈下疾病之種，我們所要做的，只是等待種子的生長，並且看護好，在最後取下成熟的果實，僅此而已。”

“可是我想要復仇。”格拉奇堅定地說。

“我知道一個隱秘的儀式陣，有著強大的神秘力量，或許可以幫助你們，不，我們，”格拉奇改變了稱呼，“但是我想要復仇，您可以幫我嗎？”

“當然，但是維護好疾病之種的成長，也是我們必須要做的事情。”

說完，柯西從長袍底下拿出一對木偶樣子的玩具，遞到格拉奇手上。

“就當做是我的見面禮，我的同胞，祝賀你迴歸父神的懷抱。”

格拉奇雙手接過來，並學著柯西的動作，將右手的掌心印在自己的額頭上面。

“全知全能的父神，掌控腐朽的疫病之王，默然行走世間的注視者，在黃昏之中獻上吾等至高的敬意，讓時間見證真正的輝煌與不朽。”

虔誠的唸誦完成，柯西對格拉奇張開雙臂，用那個痴痴的笑容說道：

“歡迎回歸父神的懷抱，歡迎回到，真知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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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克市，上街區，金加侖街道十五號。

佛埃爾公館。

從一個充滿陽光的小房間中，傳來了陣陣的低咳。

諾力看著窗臺上擺放的一盆銀邊晴空花，發現一片葉子的邊緣，出現了枯萎的跡象。

“不應該啊，我每天都有澆水的，咳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後，諾力將染著點點猩紅的手帕扔在一旁，躺回床上。

他已經向協會請假許多天了，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早就應該恢復了才對。

可這次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從之前那次行動之後，諾力就發現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虛弱，以至於不得不向協會請長假待在家裡休養。

開門聲響起，瑞絲帶著一束開得鮮豔的晴空花走進來。

“怎麼樣，感覺好點了嗎？”瑞絲問道。

“別靠近我，免得傳染給你。”諾力咳了幾聲，“還好，只是普通的感冒而已。”

瑞絲很聽話，在房間的另一側將花插好，搬了把椅子坐下。

“聽說，拉莫斯的死，查出結果了。”瑞絲的聲音有些低落，“不過希德也遇害了。”

她抓著自己的裙子，手掌慢慢地用力，身體小幅度地顫抖著。

“怎麼會這樣呢……”

“兇手是誰呢？”諾力主動轉移話題，以免瑞絲繼續悲傷下去。

“一個名叫葛比翁的連環殺手，之前也被警察局通緝過。”

瑞絲說完，雙手在胸前交叉握拳，露出虔誠的神情，說道：

“偉大的空之女神，希望您讓這些恐怖的壞蛋快點從約克消失，將和平與安定重新賜予約克的每一個人。”

諾力不發一言地看著瑞絲，直到整個祈禱結束，才說道：“放心吧，還有協會的那群傢伙呢，他們足夠可靠。”

“說的是呢。”瑞絲慢慢露出一個笑容，“還有蘇格先生，真希望他能快一點抓到殺害拉莫斯和希德的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