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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

在雞毛撣子的呼嘯聲中,程江海賊溜溜的眼珠子,再次盯回到火冒三丈的母親,看看來回暴跳如雷地踱步,也不知道啥是個害怕的。

幼小的身體在母親桀驁的眼光下,像是被“點了穴”般不能動彈。怎奈兩股濃濃的鼻涕總是不聽話地往下墜。

很有點“三尺凝膠掛前川,疑是稀泥落嘴邊”的觀感。

不能動怎麼辦?只能不時地狠狠吸溜一下,免得鼻涕滑落進嘴裡。

呃,那味道怪鹹的!

全體孩子一陣肅穆忐忑、鴉雀無聲,只有擰巴著臉的李秀蘭揮舞著雞毛撣子,氣急敗壞地來來回回走動著。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雞毛撣子成了李秀蘭教訓孩子們的必備武器。

“說!都幹什麼去了,我抹過頭的時間啊,你們是怎麼看得江海?就這麼點工夫就讓他掉進糞坑裡去了!”

“滋溜……”程江海又忍不住吸溜了一下鼻涕,這讓本就憋火的李秀蘭更加火上澆油。

“程江海!你再敢吸溜一下鼻涕,信不信我把你鼻子給擰下來!噁心不噁心,拿它當飯吃麼!”

程江海瞬時不動稍動,眼珠滴溜溜地看著母親……

“一個個說,都幹嘛去了?”

看到李秀蘭首先將噴火的眼睛轉向自己,作為家裡年歲最大的孩子,何亦安趕緊腆著臉訕笑道:“乾媽,你不是讓我整理煤堆嗎?我都沒看到江海跑出去,這可不能怪我啊!”

說實在的,這種氣勢洶洶的訓斥場面早就見怪不怪了,可孩子們依舊是懼怕不已。哪怕是上了高中的何亦安,也不敢稍有違逆李秀蘭的威嚴,亦如見貓的老鼠,和弟弟妹妹們沒啥兩樣。

規矩就是規矩,無分大小,無分男女,一律平等!

對於這樣的母親,孩子們即畏又敬,即愛又恨。

聽了何亦安的解釋,李秀蘭就當其在敷衍,眼睛沖天斜了個四十五度,雞毛撣子在其鼻尖上下舞動兩下,扯著嗓子訓斥道:“你是當老大的,家裡的弟弟妹妹們你不幫忙盯緊點,你還有理啦?都是高中生了,眼看著就要畢業了,該懂點事了吧,這事還用我說?你呢!程江水,你跑哪去了?”

一聲厲呵下,邊上亭亭玉立的程江水,肩膀不由自主地顫了顫,抿了抿紅唇,弱弱地說道:“我給龔姨去送頂針去了嘛,完事了她又拉著我幫她纏了會毛線,沒想到就耽擱了,回來晚了……”

“嗬!”李秀蘭白眼一翻:“是龔玉蘭讓你乾的?”

“恩,是啊!”程江水趕緊頻頻點頭,以為能夠僥倖過關。

“她叫你幹嘛就幹嘛,那回頭乾脆你去叫她媽算了!”李秀蘭蛾眉倒蹙,有點胡攪蠻纏地一頓呵斥,然後又滿腹狐疑地道:“自個的弟弟放著不管,哪來那麼多閒事啊,肯定是你纏著玉蘭學織線去了!”

“不是,真是纏毛線,沒學著織。再說了,我跟龔姨學啥,她織的還沒你好呢。”程江水閃爍著大眼睛,不著痕跡地恭維了一下母親。

母女通心嘛,對母親的秉性,做女兒的最能瞭解。

“你閉嘴吧!”顯然這話李秀蘭還是比較受用的,緊繃的臉頰也稍微鬆弛了三分,可嘴上還強硬地嘚啵嘚啵兩句:“我不需要你拍馬屁,哼!我還不知道你麼……那你呢,程江河!我可是交待你看著點江海的,我說過這話吧?”

其實程江河腿肚子早就在原地打轉了,弟弟頑皮地掉進團場栽樹預留的糞坑,貌似跟自己的關係最大,八九不離十是要承受母親雞毛撣子的“恩澤”了。

更何況在這個家裡,母親對自己要比對其他孩子,來的更加嚴厲,更加苛刻,很是不可思議。

看見沒有!

那個雞毛撣子百分之八十都是給自己準備的,剩下百分之二十各自留給何亦安和程江水平攤……

至於弟弟麼……嗯,別看小傢伙目前是家裡最搗蛋、最鬧騰的玩意,可回想起來,母親好像還從來沒認認真真地揍過這個邋遢貨。

哼!你的公平呢?你的平等呢?你的一視同仁呢?

說實在的,對於這個長子,李秀蘭確實有點“區別對待”。

從小學一年級就看出來了,程江河算是深受何亦安這個“大哥”潛移默化的影響,喜歡學習比喜歡玩耍都來得起勁。光喜歡閱讀亂七八糟的讀物也就罷了,學習成績就更不用提,尤其是數學,沒考上個一百分自己都要哭上一鼻子。

在學習上,程家稍大點的這三個孩子,還真讓人沒話說。你看看土炕邊上的那面牆,孩子們拿回來的獎狀都可以用來糊牆了。

有這樣的孩子多省心啊!

這樣一來,天天招惹著羨慕嫉妒的街坊四鄰來李秀蘭這裡取經:哎呀,秀蘭啊,你是咋教孩子的,咋每個成績都這麼好呢?

每當聽到這些話,作為母親的李秀蘭心裡頭當然是甜如蜜、傲如凰了。

僅憑這一項她就能把和自己從來不對付的團場婆姨蔡三姑給比下去了,她那兩個笨蛋兒子在自家孩子面前就根本沒得比!

可你真要讓李秀蘭總結出點什麼超前的教養經驗,她也只能雙手往前一攤,蹦出兩個字。

沒有!

倒不是李秀蘭敝帚自珍,實在是程家的孩子基本就是個散養,沒有誰追著屁股壓著你學習,全憑個人自覺。

不過散養也有散養的規矩,學好了則罷,學不好你就要有個心裡準備,好好嚐嚐母親雞毛撣子的威力……

呃,這算不算經驗呢?

按理說程江河算是孩子裡最具備知書達禮、溫文儒雅底子的一個了,放出去都是人人要翹大拇指的人物,可偏偏李秀蘭的雞毛撣子“重點”招呼的也總是他。

這也不奇怪,誰讓他頂著家中長子這個“桂冠”呢。

地位越高責任就越大嘛!

哥哥何亦安終歸是個外姓人,打多了不好;

姐姐程江水歷來溫順乖巧,又是個女孩子,打多了不雅;

弟弟程江海皮是皮了點,可年紀太小,打多了不捨。

剩下的程江河就是傳說中的那坨“夾生飯”,夾在中間不上不下,浪必摧之的可憐貨!

雞毛撣子還在鼻尖前舞動,這時候哪敢說謊啊。

程江河瑟瑟發抖地解釋道:“我……我看著呢!就是寶哥給我一本小畫書,我也就稍微的看了一小會會,江海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程江河口中的寶哥就是龔玉蘭唯一的兒子,比程江河大上了幾個月。看著鳳眼圓睜的母親馬上就要火山爆發了,他趕緊補充強調了一嘴,儘量減輕自己失職的“罪孽”。

“媽,你別看他腿短,跑起來賊快了,稍不注意就沒影子了……”

“啊……我總算知道了,這個源頭還都在你這啊!”李秀蘭手裡的雞毛撣子舞動的更歡了,一副時時刻刻都會狠狠落下的樣子,令人望而生畏。

“你是不是皮癢癢了,啊!喜歡看書是好事,我不讓你看了嗎?但你也分清個時候,交待的事情轉頭就能給我忘掉。一個個看著機靈活鮮的,可沒一個能指望得上,就不讓我有個清閒的時候啊……”

說完,眼看著雞毛撣子就有落在程江河屁股上的趨勢,好在邊上的程江海實在是堅持不住了,手指頭悄悄扣了扣癢癢的屁股縫兒,弱弱地發出一句詢問。

“媽媽,鼻牛牛又下來了……”

李秀蘭轉過頭去,眉毛倒豎,氣沖牛斗地罵道:“噁心死了!不會用袖子擦啊!”

母親發話了,這時候才能動彈。程江海趕緊抬起袖子,爽利地擦了一下,奈何鼻涕實在太長太多,一袖子過去,沒擦乾淨不說,反而糊了大半個臉。

閃津津、黏糊糊、髒兮兮的,更加讓人感覺邋遢噁心。

李秀蘭一臉的黑線,破罐子破摔式地認命道:“算了!你還是吸溜吧。”

好在程江海這麼一打岔,把李秀蘭噴薄的火氣引入了旁道,喘喘粗氣間,琢磨著該從哪個孩子再訓起。

這時候,門口閃出一個人影,程家安風塵僕僕地提著行李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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