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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悽悽,不僅吹不去這惱人的煩躁,還給心頭鍍上了一層冰冷的無奈……
吃過晚飯,程家安蹲在門檻上悶聲不吭地抽著煙,眼神迷離,思緒不寧。李秀蘭端著臉盆出來洗衣服,也好和程家安順便聊上兩句。看著丈夫一臉的落寞,李秀蘭的神色也暗淡了下來。
“他爸,這麼說,江水真的決定考職高了?你沒逼她吧?”
“我一個當爸的能逼自家丫頭啊。”程家安瞪了瞪眼,嘴裡吐出一口菸圈來,絲絲縷縷的煙霧瀰漫了前方,變得恍惚而縹緲。
他憂愁地盯著遠方,嘴裡碎碎念道:“哎!咱家的這丫頭,真的是讓我這個當爸的,一下午心揪得不行。選擇那條路看上去簡單,可將來卻是天差地別啊!”
“哎!他爸,你也別這麼難受了。”李秀蘭嘆了口氣,伸出手去,輕輕地沿著程家安的後背摩挲著,心頭悽苦中,狠狠咬了咬牙說道:“要不……要不咱就讓丫頭也上高中算了,不就是難點麼?咬咬牙咋都能過去!我也想通了,再咋虧也不能虧了孩子。萬一孩子將來不幸福了,這難過的不還是咱們這當父母的麼。”
程家安詫異地回過頭來,認真地審視著妻子:“你真能想通?”
“廢話!”
李秀蘭瞪了他一眼,一巴掌拍在了程家安的背脊:“這當孃的,咋能不心疼自個身上掉下來的肉呢!”
程家安明瞭地點了點頭,轉過頭又惆悵地說道:“我也是這麼說的啊,可是咱這丫頭子心裡透亮著呢。她做的決定啊,恐怕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從這一點上說啊,活脫脫地就是當年的你,犟著呢!”
李秀蘭臉上也是一片黯然,微微頷首道:“這丫頭子是隨了我了,做啥事都先顧著這個家,要是別人家的孩子啊,還能顧得了你?哎,這丫頭真是沒白養啊。”
妻子也並非那種重男輕女的裹腳婆姨,這番心跡的表露不亞於對兩個兒子的期許,甚至尤有甚之,這讓程家安深感欣慰。
只要能一碗水端平,不管將來孩子們各自的命運如何,做為父母的也就能坦然無愧了。
程家安點點頭,感慨道:“可不麼,我從來都說江水這丫頭是咱家的一塊寶。哎!就是不知道將來會便宜了哪家的小子。”
李秀蘭這時候昂起了脖子,絕對的信心滿滿:“這你放心,咱江水要找的人家,不是最優秀的,也肯定是百裡挑一的,這準沒跑!我相信咱丫頭的眼光。”
看著妻子一副叫花子捉蝨子——十拿九穩的模樣,程家安不禁莞爾:“嗬,你倒是挺有信心的。”
“我生的孩子,我心裡有譜!”
李秀蘭眼珠子一翻,隨即話風一轉,霸氣側漏地道:“再說了,她尋婆家不還有咱倆在後面把關嘛,不入咱法眼的,想都別想!”
程家安面色一滯,隨即調侃道:“你還老一套呢,現在人家都興自由戀愛,你還當是咱那會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
李秀蘭思索了一些,點點頭道:“你說的也有點道理……對了,亦安這次也參加考試吧?怎麼事先也沒回來一趟,這回去都老長時間了。”
程家安蹙眉思索了一番,安然地說道:“亦安這次肯定是要考的,他不回來啊我看也是對的。”
“這話怎麼說的?”李秀蘭有點疑惑了,怎麼不回家反而是對的了。
看著妻子蹙起的眉梢,程家安心裡知道,何亦安長時間沒有迴轉團場,妻子心裡頭多多少少已經有些怨懟了,只是礙於杜婉玲的情面,嘴巴上不說罷了。
可如若沒有個很好的理由,她肯定是過不去心裡頭的那道坎,於是連忙替何亦安解釋道。
“這報紙上不都說了麼,重點要從他這樣的高中畢業生裡招人呢。可你想想看,咱全國有多少學校,有多少學生啊。嗯,我估摸著少說都有個四五百萬人吧。這麼多人,就算大家都消尖了腦袋往裡鑽,總不能都上大學吧?”
“四五百萬!”
這在李秀蘭的眼裡可算是個天文數字了,她一臉的不敢置信,驚訝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了下來:“哎呀呀……這……這是要有多少人啊!可要趕上好幾千個團場了吧,那咱亦安能考上嗎?”
程家安乘勝追擊地強調著:“考得考不上先不說,這眼瞅著考試時間就快到了,你就讓他好好複習,別盼著跑來跑去,這不耽誤學習嘛。”
是啊,在這樣的“千軍萬馬”面前競爭,其難度可比登天啊!
一旦涉及到孩子切身利益,李秀蘭頓時像是當場開悟了一般,一反常態地反過來叮囑程家安:“也對啊,回頭你也給婉玲說說,讓亦安安安心心地學習,別操心著往團場跑。耽誤了學習,看我不削他的皮!”
妻子如此的“善解人意”,程家安心頭憂慮自然也就消除了,看來神經大條的她還是挺好哄的嘛。
仔細琢磨了一番李秀蘭這般妥妥的家長之言,程家安警覺地提醒道:“這話以後你自個蒙在被窩裡說說也就行了,可別當著人家面說了。亦安有自己的親爸親媽,這些事情已經輪不到我們了,我們啊就好好地退居二線吧。”
李秀蘭蹙眉思索了一陣,通情達理地點點頭:“哎,也是這個理!管多了好像我們要搶什麼似的。那就按你說的,退居二線,讓偉國和婉玲親自上陣吧!”
父母在外面絮叨著,裡屋趴在炕桌上的程江河眼神卻飄忽來飄忽去。看了一眼門外父母的身影,將身體湊向一邊,皺著眉頭,小聲詢問著在一旁幫母親納著鞋底的程江水。
“姐,爸媽說的都是真的,你真不打算考大學了?”
程江水輕輕地點點頭:“嗯!”
“憑啥不考啊?”程江河直了直身子,言語中有些憤然,極力勸導著姐姐:“大學多好啊,都在大城市裡頭,還有圖書館,能看很多書呢,亦安哥都要考大學呢。”
程江水淡然地抬起頭,眼神裡卻有一絲不可察的淒涼:“他是他,我是我,我們不一樣!”
程江河愣了愣,疑惑地撓撓頭:“有啥不一樣的?你學習不比亦安哥差,考大學還不是輕輕鬆鬆的一件事!”
“你還小,不懂!”程江水悽悽地一笑。
程江河翻了一個白眼,鼻子裡哼哼兩聲:“誰說我不懂了,不就是咱家裡沒錢嘛!”
程江水驚訝地抬起頭,眼神灼灼地看了看程江河:“你啊,知道了還問!”
程江河一臉為程江水叫屈的模樣,大義凜然地道:“姐,我是怕你將來後悔啊,就這麼放棄了自己的人生,太可惜了。”
程江水狠狠地瞪了程江河一眼,順手在他腦袋上敲了個爆慄,嗔怒道:“說什麼屁話呢,什麼叫放棄了人生,我又不是去死呢,烏鴉嘴。”
程江河捂著腦袋呼痛,口中依舊不屈不撓地說道:“我是怕你將來難過,白上了這麼多年學了。”
程江水秀目微蹙,平和地說道:“怎麼會?我還是可以上職高啊,將來去當個醫生,就像爸那樣的,即便不是什麼大人物,可走到哪都受人尊敬。再說了,早點出來工作,咱家也就不那麼難了,將來你和江海都能考大學,不也都挺好的!”
程江河也有些意氣用事了,憤然地道:“那將來我也考職高算了,我也早點出來工作,和你一起幫爸媽。”
這話頓時惹惱了清淨淡雅的程江水,蛾眉倒蹙,秀目睚眥地罵道:“程江河,說什麼屁話呢!我可告訴你,你趕緊把這個想法給我消滅掉。我去讀職高為個啥?我這麼做,歸根結底不就為了你和江海將來都能走個更寬敞的路麼?你不考大學了我不是白費勁了,你可別逼著我揍你啊!”
聽著姐姐聲色俱厲的話語,程江河心中一顫,腦袋一縮,畏懼道:“哎呀,姐,我就說了一嘴,你別急眼啊!”
程江水臉上潮紅不退,捏著粉拳訓斥道:“我能不急眼嗎?你可是咱家公認的秀才,也是最有潛力的一個,你不去考大學誰去?以後這種想法乘早給我打住,你聽到沒有?”
程江河恐懼地看了一眼,趕緊頻頻點頭道:“哦哦哦,我知道了姐!”
第二日,上午。
雖然煞有介事地給妻子做足了“心理疏導”工作,可程家安自己心裡頭卻有點惶惶不安,這也許就是“醫者不自醫”的痼弊吧。
這也難怪,何亦安一去就沒再露過面,雖然杜婉玲不時地也會電話聯絡,可時間長了,心裡頭總是有點擔心。
程家安平日裡是不好主動給杜婉玲打電話的,人家畢竟是個副局長,有事沒事的老騷擾人家,一是臉面上過不去,二是擔心被有心人聽去了,又開始瞎琢磨。
做人啊,低調點,啥時候都能心安。
可實在是碰到了要緊關頭,不問不踏實。程家安揣摩著,藉著李秀蘭的交待作為理由,打個電話過去詢問一番,也緩釋緩釋自己心頭與日俱增的念想。
估摸著杜婉玲該上了班,程家安這踱步來到團場門崗處。這裡不僅分發報紙,還有著團場唯一的一部公用電話。
“師傅,我打個電話哦!”
“打吧,打吧!”
程家安給師傅打了聲招呼,隨即撥通了杜婉玲辦公室的電話,微微側過身子,小聲地詢問道:“喂,是婉玲嗎?哦,我是程家安啊。”
拿起電話的杜婉玲有點驚詫:“哦,是家安大哥啊,這麼早給我打電話啊,是有什麼急事嗎?”
程家安訕訕地說道:“也沒什麼大事,不就是看到報紙了嘛,這不恢復高考了,想問問亦安那邊是個什麼情況。”
杜婉玲頓時有些明瞭,心頭也暗暗自責了一番,語含歉意地說道:“哎呀,我還想著怎麼給你說呢,亦安這次真的很幸運,能夠參加第一批的高考,現在啊正在抓緊時間複習呢。這眼瞅著也沒多少天了,所以啊,他老想著回團場去看望你們,都被我攔下來了。”
程家安連忙通情達理地說道:“對對對,你做的對!我打電話啊也就是這個意思,你交待亦安踏踏實實的複習,不要東跑西跑的,這都沒用。關鍵是考上一個好的大學,這比啥都強啊。”
“是啊,我也擔心你們誤會呢,回來了就沒去團場看你們,秀蘭嫂子不會有意見吧?”杜婉玲有點擔憂地問道。
程家安趕忙解釋道:“沒有沒有,頭前還交待我呢,讓我告訴亦安別有事沒事的往團場跑!”
聽到李秀蘭如此的態度,杜婉玲心頭一暖,懸著的心也隨即放下:“那就好,等考完有個結果了,我讓他回去看你們。”
程家安懇切地點點頭,也不在意對方是否看得到:“好好好,這不急,不急!那你就忙吧,我不打擾你了。”
不便過多地打擾杜婉玲的工作,事情一說完,程家安就自覺地想結束通話電話,可突然又被對方叫停。
“唉,等等……家安大哥啊,前段時間偉國回來過一趟,本來想著去團場看看你們,可是省裡工作緊,匆匆忙忙地又把他叫回去了,連他們父子倆都沒待多久,我看只能另抽時間了!”
杜婉玲的這番話明顯是在為何偉國找理由開脫,這話說出來,估計連她自己都會持疑三分。
沒有辦法,難道直抒心頭的怨懟,把內心扭曲的何偉國展現在大庭廣眾之下麼?畢竟是夫妻,哪怕是為了何亦安,杜婉玲都必須違心地去維護何偉國。
當然了,木訥的程家安並非愚笨。何亦安回到了隴佑,做為父親的何偉國肯定會馬不停蹄地迴轉去看望心心念唸的寶貝兒子的,這是最起碼的人情世故。
至於能否有“人情味”地來團場看看自己這對“難得一見”的夫妻倆,那就另當別論了。
其中的緣由,大家心照不宣罷了。
程家安委婉地說道:“婉玲啊,沒事,現在偉國是大領導了,忙得可都是全省上上下下的大事呢,可不敢把時間耽誤在我們這些犄角旮旯的地方,工作第一,工作第一。”
雖然看不到電話另一頭杜婉玲當下的神情,但從話音裡就能聽出濃濃的歉意和無奈:“對不起啊,這麼多年了,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可這……”
程家安相當大氣地回應道:“沒事沒事,以後有的是機會,婉玲,那沒啥事我就先掛了哦。”
結束通話了電話,程家安才將腹腔內那股抑鬱渾濁的空氣吐了出來,心頭卻沒有因此而感到如釋重負,反而黯然地佇立了一陣,這才換個正常點的面孔轉向門衛師傅:“師傅,多少錢!”
“2毛!”
“給,師傅謝謝啊,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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