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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泉,鼓樓。
在城市中央那座巍峨的鐘鼓樓旁,佇立著一座三層的“豪華”建築——百貨大樓。
所謂大樓的“大”只是相對而言,但百貨卻是名副其實的,其內的商品琳琅滿目、數不勝數。
這裡是城市各項貿易往來的集散中心,也是人們日常最愛閒逛購物的去處,那川流不息的人群為其提供著日進斗金的滾滾財源,引得羨慕,也引得某些人垂涎。
在大樓斜對面一處隱秘的角落裡,朱三巡和魯得順坐在疊落的磚頭上,一手提溜著啤酒,一手攥著把羊肉串,眼神陰騭緊盯著從百貨大樓進進出出的人群。腳下散落著七零八落的菸蒂,一看便知二人在此已盤桓了很久。
被似火的驕陽磨去了耐心,迷迷糊糊的魯得順甚是不解地問著旁邊正沉寂於心計的朱三巡:“哥,咱都在待這半天了,看啥呢?”
朱三巡晃盪著手裡的酒瓶,鷹鉤狀的鼻尖上鍍了一層青油,將刺辣辣的陽光發射進那雙微眯的三角眼裡,看著遠處的人群,森森地說道:“順子,你不一直想做票大的麼,眼下就有個機會!”
魯得順貪婪的眼神頓時放射出迫切的電光來,急吼吼地詢問道:“咋,你有好主意了?”
朱三巡微微揚了揚下巴,衝著百貨大樓挑了挑眉毛:“看到沒有,這麼多人進進出出的,一天得多少錢啊。”
魯得順眺望過去,隨後愣了愣:“呃?哥,你是說百貨大樓啊!”
朱三巡又眯了眯眼,轉過頭去,言語間帶著幾分譏諷說道:“咋滴?慫了?”
魯得順顯然沒有聽懂對方的意圖,擰巴著黑臉,撓了撓愚笨不堪的腦門,糾結地道:“這咋下手啊,這麼多人,咱搶誰的啊?”
“誰他媽說搶錢啊,用點腦子好不好!都當和那些小屁孩玩呢!我是說百貨大樓裡的東西。”
朱三巡有點火大了,對方是典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不過這種人比較容易控制,是個不可多得的干將,而且又追隨自己多年,很是死心塌地。要不是看在這個份上,像魯得順這般智商堪憂的憨貨,自己早一腳踢開了。
“哦!”
這會大概是聽明白了朱三巡的意思,魯得順舔了舔舌頭,用兩指顫顫地比畫了一個偷竊的動作,疑問道:“哥,你是說這個……”
朱三巡挑了挑三角眉,激將道:“怎麼樣,敢不敢?做了這一票可夠我們舒服好幾年的呢?”
“當然敢啊,這有什麼不敢的,老子早等著幹大事呢!”
被朱三巡這麼一激,加之財帛動人心,魯得順信誓旦旦地將胸膛拍得轟轟作響,隨即又為難地道:“可這能行嗎?裡面管得可嚴實著呢,咱咋進去弄啊?”
朱三巡聳了聳鷹鉤鼻,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陰笑來:“我當然有辦法,跟我走!”
“好嘞!”魯得順順手將烤串扔到了一邊,拍了拍肥碩屁股上的塵土,大步流星地跟在了朱三巡身後,一副要幹大事的豪情。
白日裡,沒人會過多在意這兩個形象迥異的混混,只是偶爾會對其身上的奇裝異服嗤之以鼻,懼而遠之。
二人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施施然地來到百貨大樓後側,在一處內嵌式的垃圾通道口前停頓了下來。
指著蚊蠅肆虐、鼠蟑橫行,時不時發出陣陣酸臭的垃圾口,朱三巡揚了揚眉梢,提示道:“看到沒有?這個垃圾通道我都打探過了,直上直下,你說要是晚上能從這裡爬進去……”
魯得順捏著鼻子,上前俯下身子打量了一番,然後再比劃了一下自己的身材,甚是為難地道:“可這麼小的口,咱倆咋鑽進去啊?”
“呵呵!”朱三巡發出一陣森然的笑聲,擠弄著三角眼,神神秘秘地說道:“我們是鑽不進去的,可有人能行啊。”
魯得順楞了楞:“啊,誰啊?”
“猜猜?”
“呃……”看著對方跳動的眉角,魯得順忽然靈光一閃:“你是說程江海那小子……”
看著朱三巡迴以笑眯眯的表情,他猛拍了一下大腿,驚讚道:“哎呀,我怎麼就沒想到呢!朱哥,怪不得你老是給那小子關照呢,原來道道都在這啊,你還真是老謀深算!”
“那是!”
朱三巡有點得意,狹窄的額頭泛著油光,撇了撇嘴道:“現在就等著說服那小子跟我們一道幹了!”
魯得順實在是佩服的有點五體投地了,豎起大拇指連連讚歎道:“高,真是高!”
打定主意的二人,說幹就幹,這或許是對錢財的極度貪婪所致,猶如焦躁的心臟在油鍋裡反覆煎炸,一刻都難耐。
第二天,二人便潛伏在包曉琪家附近等候,眼瞅著程江海照例放學後,將包曉琪送進家門,在迴轉之際堵住了他的去路。
“呃!”看著突然攔住去路的二人,程江海心頭咯噔一下,抽抽著嘴角,惶恐地應付道:“是……是你們啊!”
朱三巡抿了抿嘴,略顯嘲弄的語氣說道:“怎麼?剛送完小女朋友回家啊?”
對方陰森森的問話讓人心悸,明顯地能感覺到對方來者不善,程江海閃躲著眼神,懦懦怯怯地道:“嗯,朱哥,你們有事嗎?沒事我要回家了!”
“等等啊,急什麼!”
朱三巡上前一把摟住程江海的肩膀,杜絕了他惶惶離去的想法,魯得順隨即也站在了他的身側,徹底堵死了回家的道路。朱三巡堆出一副平和的笑臉來,說道:“江海啊,我不是說過嗎,做兄弟的要有福同享,有難要同當啊。現在哥哥有個事情想請你幫忙,怎麼樣?”
看著退路已絕,程江海面色有些慘白,磕磕絆絆地問道:“你,你想讓我幹啥?”
“呵呵!”
朱三巡先是爽直一笑,然後將頭湊在程江海的耳邊,蠱惑道:“其實啊,也沒什麼大事,小事一樁。這樣,今天晚上12點,你到學校門口來,我們再告訴你。”
一聽要三更半夜出來,程江海頓時惶恐起來,連連擺手道:“不,不行,晚上我爸媽不讓我出來的!”
朱三巡拍了拍他的肩膀,冷笑一聲,幽幽的語氣裡卻是不容置喙的味道:“那就是你的事了,像你這麼聰明的,這點小事能難住你?”
“不行,我真的不行!”程江海驚慌地退後兩步,將朱三巡的胳臂掙脫了下來,面色焦灼不安。
看著朱三巡面色迅速陰沉了下來,很懂配合的魯得順靠前一步,猙獰著面容,狠厲地威脅道:“小子,怎麼著!錢都白拿了?現在拖拖拉拉的,可能嗎?”
程江海顫顫巍巍地又退後一步,垂頭喪氣地說道:“那……那我把錢還給你們好了?”
“呵呵,還給我們?”
像是聽到最天真的笑話,魯得順發出一陣狠厲的嘲笑,抖動著臉龐橫肉,無賴的嘴臉彰顯無遺,衝著膽怯的程江海凶神惡煞地說道:“你還真是異想天開啊,哥們的錢是那麼好拿的?你要不肯幫忙,不光是錢的事,就連你偷家裡糧票的事我們都給你抖落出去!”
“啊!”
程江海心膽俱裂地睜大了眼睛,像是聽到一件極為恐懼的事情:“你……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你別管我們怎麼知道的!”魯得順得意地昂著頭,腦光不靈的他,看來事先沒少和朱三巡對過詞。
他齜著牙,很是流暢地威逼道:“不光這些哦!還有,你屁大點的年紀就學人家泡女生,呵呵!這些事情要是讓你爸媽知道了,你猜會怎麼樣?”
程江海冷汗簌簌地從額頭滑落了下來,或許對方的話戳到了他的致命弱點上,讓他變得語無倫次起來:“我,我……”
“去,看你把我們江海嚇的!”
一個唱黑臉,另一個當然要扮白臉了。朱三巡不失時機地靠了上去,假意訓斥著魯得順,卻是更加扼緊了程江海的咽喉,軟刀子殺人不見血,說道:“我們怎麼會去亂說呢?就這麼點小事,江海肯定會幫我們的,是不是啊江海!”
退無可退的程江海,早已沒了平日裡的玲瓏心眼,失魂落魄地用祈求的眼神看著對方,哆哆嗦嗦地道:“我……朱哥,我……”
朱三巡爽快地拍了拍程江海的肩膀,制止了他的託詞,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留:“呵呵,就這麼說定了,今晚上12點,我們不見不散哦。”
說完朱三巡雙手插進褲兜裡,流裡流氣地吹著口哨扭頭離開,他很有自信將程江海拿捏得死死的,一點也不擔心對方會抗拒自己的決定。
誘餌早已拋下,魚兒也已經咬在了勾端,現在想脫離是不可能的,一切的貪婪都需要付出代價。
賊是小人,智過君子。
程江海那點微不足道的小聰明又怎麼能敵得過老謀深算的陰謀詭計呢。
臨走前,魯得順“唰”的一聲扯開上衣,還不忘臨時再秀秀自己兇巴巴的胸肌,橫眉豎眼地敲打道:“小子,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哼!”
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程江海一副欲哭無淚的神情,內心被恐懼和不安塞得滿滿當當,冷汗一滴一滴順著臉頰滑落,後背也因害怕而冷汗連連,衣服都貼到了背脊上,身體微微發著顫兒呆立在原地,千斤般的腳步根本挪移不動。
他就像被嵌入鼻環的黃牛、捆著線的木偶、拽著線的風箏,無法掙脫控制。
自己挖了個坑把自己埋了進去,現在成為刀俎前的魚肉,任人宰割,毫無辦法,誰讓自己天真幼稚加貪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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