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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安然快步行走在村中,裙裾翻飛,總能帶的殘雪亂灑。
隆冬時節,村子裡在外忙碌的人沒幾個,有也是去村口打水,提了桶又匆匆返回,偶爾見到他們幾個外來客,目光坦率還會笑著打聲招呼。
這裡群山環繞,此刻被大雪覆蓋,晶瑩潤澤,帶著歲月靜好的安寧靜謐。
一切都還好,只除了……
旁邊這個不速之客!
陸安然餘光掃過去,不懂他怎麼就跟著出來了。
“醜丫頭,這一路上你已經偷偷瞧了小爺四五次。”男人手中玉骨扇子一翻,眼中帶著我看透一切的神情。
春苗一把擋在陸安然面前,柳眉倒豎:“你說誰醜丫頭呢?”
男人輕呵一聲:“白天臉上罩布子,不是醜就是沒臉見人。”
“你誰啊,哪裡冒出來的登徒子,死皮賴臉跟著我家小姐,我看你才是賊眉鼠眼,不安好心的……”
“春苗,不要對雲世子無理。”陸安然開口阻止。
春苗:“……?”哪裡來的雲世子?
男人玉骨扇子往裡勾,指著自己:“嗯?”
陸安然看他,清眸疏淡:“你們自北而來,涼塌上鋪的北部雪山獨有的雪狐裘,你身上的織金錦非一般富貴人家可用,還有你身邊那位護衛身上佩戴腰牌的掛繩,是盛樂郡婦人最喜編織的琵琶結。”
男子揚了揚眉梢,剛想反駁,陸安然又道:“這些錯了都沒關係,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她偏過身子,目若清河,泛出清稜稜的光,“盛傳雲上公子天下第一美,今日見了方知,名副其實。”
眼看陸安然帶著婢女揚長而去,雲起用玉骨扇子抵著下巴。
被一個醜丫頭當面調侃了?
雲起身後護衛顯然也看出來了,不可見的抽了一下嘴角:“這姑娘……”好生大膽。
“什麼?”雲起用扇柄敲了敲手心,眉峰藏著散漫,卻很難叫人忽略他全身的矜貴。
觀月低頭:“陸氏嫡長女,應稷下宮徵召,趕赴王都入學。”說的是陸安然的身份和在此原因。
不管後面兩人,陸安然出了村口沒走幾步,卻見一個女人從東邊小路跌跌撞撞拐出來,直接往陸安然身上撲。
她下意識的往旁邊一讓,女人哎喲一聲,在雪地裡打了個滾。
陸安然倒不是成心的,看女人半天爬不起來,張嘴想要喊春苗幫扶一把。
“啊!大娘子饒命啊!”女人突然大叫一聲,悶頭就往雪地裡拼命磕頭,反把陸安然嚇愣住了。
好像這一跌,把女人嚇的魂不附體,嘴裡喃喃自語,說的都是大娘子別找我之類。
雲起聽到驚呼聲過來,看到這個場面,劍眉微挑:“這是做什麼?”
面罩之下,陸安然輕抽一下嘴角,無奈解釋道:“她好似認錯人了。”
這會兒功夫,女人終於冷靜下來,拍了拍身上的碎雪和泥土,一打眼先看到幾人服飾,錦衣著身,富貴不可言。
往上看臉,女子蒙著面瞧不出來,一雙眼睛沉靜內斂,幽黑清冽,直洞洞的望過來時,會叫人沒來由的感覺心口發虛。
撇過去再看旁邊那位公子,女人頓時瞪大眼張大嘴。
春苗靠著自家小姐耳後根撇嘴道:“瞧她那樣,像是要把人給生吞了。”
“哎呀媽呀,好俊的公子啊!”女人一拍大腿,眼睛發光,走過去圍著雲起繞了三圈,摩拳擦掌:“公子貴姓,年歲幾何,可結親?”
觀月攔在前面,手中佩劍往前一比劃,偏僻小山村,哪裡見過隨身佩劍的人,女人嚇的臉色一白,吞了口唾沫,乾巴巴道:“公子饒命。”
女人說她叫田嫂,昨兒個跑王家村做媒,誰知道一大早回來就撞了鬼,說著嘴裡往地上啐口水,憤憤道:“自己不恪守婦道做了那等丟臉的事,死就死罷了,如今倒是想來纏老孃,逼急了,老孃找法師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聽得王家村,春苗馬上追著問道:“你從王家村回來,可知那裡路好不好走?”
田嫂眯著眼上下幾個來回好好打量了一會兒春苗,讓春苗有一種她成了店鋪物品待價而沽的感覺,在她被看的毛骨悚然要忍不住時,田嫂開口了。
“不好走不好走,滾了不少大石塊咧,你瞧我一路上摔了好幾跤,腿肚子都直抽筋。”田嫂攤攤手心,“原本一個來時辰的路,這不花了好半天,多不容易回村來,沒進村就遇到那糟心子的鬼,我呸呸呸。”
“你口中大娘子是誰?”陸安然道。
田嫂卻又磕緊了嘴巴,一個勁擺手:“別問別問,晦氣的很。”再罵罵咧咧幾句,急匆匆的就走了,和來時一樣步履匆忙。
倒是臨走還幾步一回頭看了雲起好幾眼,嘴裡嘀咕著什麼可惜了之類。
春苗眉心一跳,挨著陸安然抖了一下身子,“小,小姐,她說的該不是那個大娘子吧?”
陸安然定定的看了春苗一會兒,點頭:“說不準今晚輪到找你談談心。”說完離開,留下春苗瞪大眼,滿臉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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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山石坍塌的路面一片狼藉,村裡人和陸家一行護衛正在忙碌,先確定兩邊山體不會再有滑落風險,之後用工具搬走碎石,剩下大塊的,要用粗麻繩纏住了再掛騾子身上往前推著挪開。
親眼看了,陸安然有些失望,誠然如徐甲說的,少則也要三五天。
“醜丫頭,你當真是因為小爺絕代風華的容貌猜出我的身份?”雲起好像並不在意什麼時候能離開,反而饒有興趣的走到陸安然身旁問道。
陸安然對一個男人自稱自己絕代風華有些一言難盡,不管外面對雲王世子多少傳聞,都不及她現在親眼所見。
“不是,是你手中拿著的玉骨扇。”
雲起反手一揮,紙面呈扇形鋪開,上面濃墨重彩描繪了一幅花團錦簇、盛世人間的景象,最右邊兩行小字:但求風月,不聞朝夕。
“世上誰問風月二字,唯雲世子最懂。”
陸安然還有關鍵一點沒說,那日被陰家人甩了臉色後,父親曾心有不滿的跟陸安然提起過雲起此人。
陸遜氣惱陰家人用做盡荒唐事的雲起羞辱陸安然,言談中透露出和稷下宮信函一同送入盛樂郡的是一封聖旨——當今聖上令雲王世子不日攜聖旨入王都。
狂風大雪行路艱難,這樣的貴公子卻同自己一樣出現在這裡,加上與傳聞一致的浮華奢靡,放浪形骸,不是雲世子云起是誰?
主僕二人原地看著前方女子在雪地裡穩步向前,天地之間一抹背影如江南青竹清瘦卻挺拔,斗篷叫風掀起,狂卷狂疏,亮麗的鮮紅色成了皚皚白雪裡唯一色彩。
“訊息說蒙都陸氏嫡女奇醜,深居簡出,無才無德性怯懦。”觀月站在雲起身後,扣著下巴思索道:“現在看來只對了前面一半。”
雲起側眸,目光幽幽。
觀月被看的心口一涼,手指尖猛的掐了下巴,“嘶~世子,你這麼看著屬下……”屬下心慌啊。
雲起微歪頭,右手食指搭著額頭輕敲一下,“觀月,你最近有些清閒。”
“啊?”
“從今起,你就跟著陸府護院一起搬石頭去。”
直到雲起離開自己的視線觀月都沒想通,他一路跟著急趕,何時清閒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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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安然又去東面山腳下看了看,這裡地勢更低些,一腳踩進去雪蓋到小腿,走路都困難,難怪田嫂一路摔著回來。
春苗叫路上的石頭絆了一下,地上滾一圈才爬起來,幸好雪地柔軟不疼,就是落了滿身雪有些狼狽。
陸安然幫著拍掉她頭髮上殘雪,“回去吧。”
“那個田嫂真沒說錯,這路也太難走了。”春苗嘀咕著,想到什麼,抬頭看了一圈,高山重影,曠野偏僻,連山風都靜出鬼吼聲。
春苗身體抖了抖,再靠近陸安然點,壓低聲音道:“小姐,不會真有鬼吧?”
忽而,一聲異動傳來,驚的春苗臉色慘白,心往下一墜,直到兩道身影從山石後落入眼簾,才堪堪緩過那口氣,寒氣入肺,涼透了底,發現額頭早就冒了一層冷汗。
“兩位姑娘?”來人尹家長子尹天明,見到陸安然和春苗也感意外,客氣道:“這裡路不好走,不妨我替二位引路。”
陸安然頷首算打了招呼,“不用了,兩位好似有事要忙,我們先行一步。”
“哦,是趙大夫要去王家村,王長隨家的叫田嫂帶話回來,說是他們家老人不太好。”尹天明很是周到的解釋,“我待送趙大夫翻過這座山就回了。”
陸安然沒再說什麼,衝兩人點了頭攜春苗往回走。
路上春苗撇嘴道:“說那麼多好像顯得我們小姐多關心一樣。”
“人家客氣罷了。”陸安然不在意不相干的人,但如今借住人家裡,表面交道總避免不了。
春苗卻冷哼道:“賊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陸安然好笑著看她,“你見誰都說這句,真以為你家小姐我是香餑餑。”
“反正我心裡,小姐就是最好的。”春苗心裡嘆息一聲,就是老天不太開眼,怎麼就不給小姐一副好容貌。
回到院子裡,陸安然一打眼就看到魏氏妖嬈萬分的站在雲起房門口,笑起來風姿卓約。
雲起見到陸安然眼睛一亮,擺出風流不羈的姿態打招呼:“醜……”
‘嘭——’後面的話隱沒在關門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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