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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安然曾觀察過尹天明和魏氏,他們對血書很忌憚,絕做不得假,說明至少不是出自他們二人之手。
還有王寡婦,真的就是巧合出現在那裡?
陸安然感覺沒那麼簡單,可是眼下從事實出發,似乎尹家人內部作案的可能性更高。
“除了弄出個金氏外,這個案子並不複雜,如果是魏氏做的,總歸有跡可循,明天我讓觀月去查一下魏氏和尹天翔的夫妻關係如何?”
陸安然點點頭,雖然有了頭緒,可是一口氣並不能因此放下,她有種預感,事情不會就此結束。
雲起跨出門檻,又轉身,“怎麼樣,一樁案子到了本世子手裡,就不是什麼難事,本世子是不是天之驕子?”
對此,陸安然的回應是——
‘嘭—’一下甩上了門。
—
次日一早,春苗給陸安然熱了一杯羊奶茶,嘴裡絮絮叨叨的說道:“雲世子真是嬌貴慣了,昨晚奴婢去取茶葉,小姐您猜怎麼遭?”
陸安然雙手捧著瓷碗喝了一口熱羊奶茶,抽空看她一眼,就見春苗甚是做作的表情,伸出兩隻手,誇裡誇張道:“光茶葉就十幾種。”
陸安然吹了吹羊奶茶,沒什麼表情道:“以前就從父親那裡聽聞雲王世子性頗奢蕩,甚好佚樂,後/庭聲色,皆第一綺麗。”
春苗把爐子裡燒沒的碳夾出來,替換新的進去,說道:“之前陰家的人來跟老爺說媒,還恥笑來著,說老爺拒絕了陰家婚事,難不成要和雲王府結親,如今奴婢看來雲世子除了奢華浮誇外加愛自誇會捉弄人一些,好似也沒別的毛病了。”
陸安然淡淡的掃她一眼:“所以,還剩下什麼優點。”
“額……”春苗思索良久,垮下肩膀,“起碼長的好看。”眼睛一亮,笑著說:“長的好看,一個頂百啊。”
羊奶茶沒有那麼燙了,陸安然小口小口的喝著,當是沒聽到。
春苗越想越是那麼回事,往三足鎏金銅中加入驅味的香料,轉過身竭力說服道:“就是不中用了,放在家當花瓶也好過天天對著賴利頭麻子臉吧。”
陸安然放下瓷碗,很是無力的嘆道:“春苗,你是怎麼覺得你家小姐,也就是我,只能在這兩種之間選擇。”
春苗眨眨眼,好像小姐說的有道理。
這時,房門被叩響,春苗走過去開門,“觀月你來的正好,要不要喝羊奶茶,我剛熱的,新鮮著呢。”
陸安然正狐疑春苗何時和觀月這麼自來熟,就聽觀月有聲音的吞了口口水,探頭進來道:“出事了。”
—
雲起等在院子外面,陸安然左右看了看,院子裡沒有任何動靜,顯然尹家的人都出門去了。
“昨晚尹家村的人尋了蘇蘇一夜,不過發現的人是田嫂。”路上,不用陸安然再詢問,雲起說道:“倒不是她特意找到。”
“怎麼說?”
“田嫂捨不得那筆快到手的媒人銀兩,天不亮準備爬過山頭去往王家村,走到一半看見路邊掛了一塊撕裂開的布料,趴著懸崖一看,壞事了,趕忙跑回村喊人。”
“蘇蘇墜崖了。”陸安然驚道。
雲起點頭:“觀月先他們一步過去看了看,人摔下去已經無用,所以沒有驚動任何人。如今尹村長等應該到那邊了,我覺得你應該去看看。”
陸安然神色凝重,“好。”
兩人到現場時,幾乎整個村的村民都來了,裡裡外外圍成一堆,看不清裡面的情況。
雲起眼眸一轉,抽出玉骨扇敲了敲前頭阻擋的人,“大夫來了,快讓開。”
這就像是一團混亂中的照明燈,一時也忘了說話,有志一同的同時退開,就給雲起和陸安然空出一條路來。
陸安然首先看到癱倒在地的田嫂,呼哧呼哧大口喘氣,臉色青白青白,驚魂未定。
尹天明半跪在地,大半個身軀擋住了蘇蘇的身體,只瞧見一雙穿著粉色繡花兔耳朵鞋的腳,原本兔耳朵上兩個雪融融的白色小球掉了一個,玉兔櫻桃的繡花樣子也磨損了,抽出幾條絲線,甚至右腳的跟直接裂開,沾滿雪水融合的汙泥。
陸安然靠近,尹天明僵硬的抬了抬頭,此刻臉上血色全無,眼眶卻血紅,叫周遭白雪映襯,像是猙獰的鬼。
尹天明張了張嘴,聲音帶著哭泣,“陸姑娘,求你,救救她。”
就連尹村長,也忘了前一晚和陸安然的恩怨,帶著近乎絕望的期待看向陸安然。
許是陸安然平靜的雙眸給了尹天明一種錯覺,他眼中閃過一抹喜色,倉惶挪開位置,給陸安然騰出空地。
陸安然蹲下,垂目看著躺在雪地上沒有生息的女孩,像是破碎的布偶娃娃一般,漆黑明淨的眼底似秋風吹過,一點微波後,又歸於平靜。
她把右手放在女孩額頭,清音低語道:“我會幫你。”
尹天明大喜:“蘇蘇是不是沒事,你會救她的對不對?”
尹村長死死扣住大兒子的肩膀,怕他情緒過於激動影響陸安然的診治。
其他村民有些驚訝,剛才明明感覺不到蘇蘇的氣息了,難道這位貴人家的小姐還有什麼起死回生的能力不成。
與其他人的反應不同,唯有云起聽明白了陸安然的意思——
幫她,找出死亡真相。
在狂獵怒吼的北風中,在大家驚疑不定的目光下,陸安然沉穩的從腰間抽出羊皮手套戴上,清冽的嗓音好像雪花,落在每個人耳中微涼。
“女,蘇蘇,大名尹秋蘇,身高五尺餘,上身穿桃紅撒花大襟短襖,下著鐵灰色棉褲,腳穿軟底棉鞋。”
“初斷,頭部口耳眼鼻出血,疑內臟破損,面部青微黑,四肢全,右手小指、肘部斷裂,外露面板皆有損傷,從屍斑形成來看……”
尹天明猛的喊道:“等一下!”
陸安然抬起頭,眼中帶了一絲困惑及不滿。
尹天明聲音有些顫抖,“你說這個是什麼意思?”
陸安然看他,“意思是,現在條件不允許,我只能進行初步的勘察,等回去後將死者用糟醋清洗一遍,再燃上炭火,我才能斷定其他部位是否有骨折或者內傷的情況。”
“死,死者。”尹天明踉蹌了一下,跪倒在地,“你為什麼不救她。”
‘死者’兩個字太過刺耳,一聲聲嘆息全都散在山頭的風中。
陸安然微蹙眉,道:“人已經死了超過五個時辰,我如何救?”
雲起手中玉骨扇往腦門上一敲,觀月從後邊探過個頭來,掩著嘴道:“世子爺,這位陸大小姐說話是不是太直接了。”
雲起輕哂:“她是釣魚都用直鉤的人。”
“還有。”陸安然的聲音再起,“手心傷口痕跡陳舊,你打她了。”
尹天明張著嘴,良久乾巴巴的發出聲:“蘇蘇現在是換牙的時候,她昨日偷食罐子裡的糖,我……”頓時懊悔大哭,“早知今日,我如何會責打她那手心幾下啊。”
這中間幾分父女情深陸安然且不論,她對眾人道:“抬回去吧。”
尹村長抬手攔住,眼神陰沉道:“蘇蘇昨晚是跟著你們出去的,雲公子和陸姑娘真的沒有一點察覺?”
這是懷疑他們了。
雲起勾唇輕笑,揚了揚玉骨扇,眉骨風流道:“正好,我們也有懷疑的人,不如彼此傾心交流一下。”
—
尹家堂屋氣氛壓抑,分為兩邊就坐。
一邊是尹村長一家,還有他留下的幾個村中能人,光從人數上就勢壓一頭。
另一邊,雖然只有三人,不過誰讓觀月腰間明晃晃的佩劍太過扎眼,氣勢絲毫不弱。
雲起拽著玉骨扇的吊墜輕甩,一臉隨性不羈的模樣,軟錦狐裘鬆垮垮掛在身上,斜斜一靠,憑的風流俊俏,濁世佳公子。
“尹村長悲痛的心情我們可以理解,不過若因此冤枉了人,那可大大不妙。”他玉手翻轉,言語不重,卻自帶矜貴,“但事情發生了,蘇蘇這麼小個孩子,本公子也甚是憐惜,自也想著出一點力,給她討個公道才好,尹村長,你覺得如何?”
尹村長沉著臉,連帶著他周遭都陰森森的。在他旁邊是尹天明,仍舊煞白著臉魂不捨色,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魏氏站在尹村長身後,一身孝服未褪去,家裡又添喪,難得沉默著,一句都不曾開口。
村中一個白鬍子的老頭左右看看,嘆氣道:“我們尹家村百年來一向平安無事,這次你家裡連續遭難,連柺子都摔斷了腿,還有大壯幾個去了縣衙也不知如何……唉,是我尹家村的災難啊。”
旁中年村人打斷道:“太叔,咱們別扯那麼遠了,先討論一下蘇蘇這事。”
尹太叔表情沉重的點點頭,抬起渾濁雙目,看向尹村長道:“尹全,你來說吧。”
自從勝任尹家村村長後,尹村長很少有被人直呼名字的時候,也就是尹太叔輩分大。
尹村長如鷹眸般銳利的目光朝人群中刮過去,最終落在叫人忽略了半天的田嫂身上,壓著嗓子說道:“你再說一遍事情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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