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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年前,子桑九修以前朝定康帝暴虐成性、生靈塗炭為由發動政/變。雖雷厲風行,一夜間改朝換代,成功登上皇位,到底名不正言不順落人口舌。

因而登基後他先娶了時任御史臺御史大夫的顧閎鍾次女為皇后,再納當時三營總都統劉淵之女為淑妃,文武平衡,以定天下。

柳絮在夜光下綿綿撲落,如雪花柔情,雲起攤開玉骨扇接了兩團,口中道:“社稷為民而立,故民心民意為上,武次之。”

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高瞻遠矚之眼界。不謀全域性者,不足謀一域;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

所謂天下悠悠眾口,還不是在御史臺一支筆當中。

“顧家滿門清流,到了顧秦牧,卻走了武將的路,如今手掌禁衛軍,護衛皇城安全。”雲起說時,俊逸面龐帶幾分輕嘲。

郎中令說著官職不高不低,然手中不僅有兵權更說明皇帝對他的信任。

“柳長和不知道瓊仙樓背後的主子是誰,柳相不可能不清楚。”雲起吹掉玉骨扇上柳絮,右手握著扇了幾下,“這事說小了是紈絝公子的風流事,說大了……”

未盡之言,陸安然瞭然於胸。

嚴重點,或許牽扯柳相和皇后。

一個是皇帝重臣,一個是後宮之主。

陸安然揉了揉鼻子,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雲起明知故問:“冷?”

陸安然冷聲道:“癢。”

“哈哈哈——”雲起笑著沿長街轉道神獸橋,才避免紛紛擾擾纏綿悱惻的柳絮。

陸安然對他的笑點不是很能產生共鳴,故而臉色冷淡的靠著另一邊行走。

兩天後,觀月辦事效率極高的帶回馬六。

提刑司內,馬六畏畏縮縮的蹲在一角,問什麼答什麼,很是配合。

“金老闆偶爾叫我跑個腿,兩邊聯絡好後我從中抽一分利錢。”

“小民確確實實叫馬六,但不是沂縣人,小民家在陽德縣馬家村,家裡種地為生。”

“金老闆什麼來歷小民不知道,看著很有錢,出手也大方,正好小民做些……”馬六縮著腦袋,吞吞吐吐道:“幹這個兒,也不用問那麼多。”

觀月一個後腦勺刮過去,“說清楚點。”

“是,是是,放利這個事也算你情我願,小民就給牽個頭,大老爺,真的和小民無關啊。”

雲起支著下巴看他,“棲霞讓你去王都找金氏,你跑什麼?”

“呃……這個……”

觀月呵斥道:“還不老實交代,以你犯下的罪,取息過律,按律監禁十年,罰金三千兩。”

“天老爺,小民冤枉啊……”馬六慾哭無淚,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可憐巴巴道:“小民鬼迷心竅就幹了那麼兩回,打死小民也不敢了,求大老爺開恩啊。”

哭叫了半天,馬六哭喪著臉道:“上個月金氏在小民這裡放了一百兩借給一個做生意的商戶,臨了那商戶反悔了,手裡的銀子小民就……都怪小民這雙手,它非要賭,小民一時糊塗,就擅自挪用了她那一百兩。”

結果可想而知,血本無歸。

“原先小民想著金老闆有錢,一時半會兒估計想不起這百來兩銀子,等個三年兩載的再說。”

馬六琢磨的好,誰知金氏在沂縣的房子遭了賊。

“小民當時一聽就壞了,她失了銀子說不得就想起以前那些欠賬,要是問小民要銀子,小民哪裡給她變出一百兩來。”於是他乾脆就跑路了。

雲起勾起輕笑:“你不是第一回幹這個事吧?”

馬六眼珠子骨碌碌轉的滑,在觀月亮出佩劍時,對地面五體投地,“小民交代,全都交代,能不能戴罪立功?大老爺要查那個金氏對不對,小民也覺得那女人不對勁,年紀輕輕家產萬貫,說不得就是黑錢。”

雲起揚了揚右邊眉梢,不置可否道:“你和她不熟。”

馬六怕馬上給他定罪了,絞盡腦汁終於掏出點乾貨來,“金氏本名金玉娥,三年前到王都,後勾搭了沂縣本地一個富戶,也就在沂縣安置了宅子,她本人是西南酉縣人。”

“說來也怪,那富戶好好的突然敗完家產,最後人也不見了,小民還懷疑是不是這女人使手段專門騙有錢男人的錢,等利用完了再一腳踹開,要不然哪裡有那麼豐厚的家底。”

雲起單手扣著茶碗,偏頭看過去,“劉志泉之前,她還曾找過一個?”

“對啊,富商姓方,大人可以去查,小民絕對沒有胡說。”馬六指天發誓完,又道:“不過後來忽然找了劉志泉,小民倒是想不明白了,劉掌櫃幾間店鋪和她比起來頂多九牛一毛,搞不懂。”

馬六被帶下去,雲起手指沾了滴落在桌面的茶水,眸色深沉道:“西南酉縣,蘇霽你聽這個地址耳熟不耳熟?”

蘇霽面色也轉為凝重,起身道:“我馬上派人去。”

雲起手指搭在桌沿,喚住人:“還有方興隆別忘了。”

方興隆就是金玉娥在劉志泉前找的方姓富戶。

蘇霽剛到門口,差點和返回的觀月撞個正著,後者臉色不大好,見到雲起抱拳道:“世子,瓊仙樓來報案。”

香蘭死了,死狀還不太雅觀。

雲起翻了翻許仵作驗屍記錄冊,從中挑出重點:“女人還會馬上風?”

許仵作行過禮,噓唏道:“概因很少,世人幾乎不得而知,女子在藥物作用下興奮過度,以至於心臟罷停,驟然猝死。”

從房中搜出的藥瓶經過許仵作辨認後確定,“這種藥丸吃一兩丸可助興,多食無益,她應該是服用過量了。”至於具體,還需要進一步檢驗。

“這個……”雲起在冊子上用指骨敲了敲,“左手臂?”

“是,硃砂染刻,有些時日了。”

雲起合上,對蘇霽道:“出去問一下瓊仙樓其他人。”

房間外一男子魂不守舍,全身肥肉抖如篩糠,眼神汙濁,眼底有青黑,氣虛腳步輕浮,看到雲起等人出來,身體一顫,差點站不住。

“大大大人……”

“名字,籍貫,營生是何?當時是你和死者在一起,什麼時候發現不對勁?”蘇霽擺出官架子,很自覺上前問話。

男人戰戰兢兢道:“小民黃德彪,王都下轄陳縣人,在王都做點小買賣。是小民發,發現……香蘭突然沒動靜,小民還以為她失了力氣,實是沒想到人沒了。”

香蘭接客看重銀子,黃德彪在這上面使了不少,本以為春宵一度,哪曽想會遇到這種事。

再回想當時人都死了,他還在後面使勁,渾身上下的毛孔全都舒張開了,暮春暖天,愣是吹了一身的冷汗。

“你知不知道她吃的什麼藥?你吃了沒有?是否你強迫她?”

“這這從何說起啊!”

“你不知情?”

“小民正當壯年,哪裡會用得著那些助興東西,絕對沒有,肯定沒有。”這點,是身為男子的尊嚴,就算害怕,還是要特別強調。

蘇霽眼神犀利的從他泛黑的眼底掃過,看的黃德彪心裡毛毛的,“之後呢?”

黃德彪低頭抹掉額上冷汗,“小民察覺不對勁搖了搖她,結果她已經沒有呼吸,嚇得小民當場……”

蘇霽往他下三路掃一眼,“先去提刑司再做一遍詳細案錄,結案前不要離開王都。”

抬走屍體,清理好房間後,雲起和蘇霽來到另一個乾淨的房間。

老鴇抹了一把眼睛,“我可憐的女兒啊,你怎麼就走了呢。”

蘇霽正對老鴇問話,雲起像事不關己坐在一旁,餘光掃過老鴇,見她怨惱多過痛惜,勾了勾嘴角,露出無聲的笑。

“香蘭房中的藥你可知道?”

“姑娘們哪個身邊都會準備一些藥丸,都是為了讓客人更有興致。”老鴇用帕子壓了壓眼角,“姑娘自個兒可用不上,您去打聽,只有牛耕不動,沒聽過地還能壞了。”

蘇霽嘴角抽了抽,他又沒經驗,上哪兒知道去!

“別扯遠,就說這個藥是怎麼回事,香蘭為何自己服食藥丸。”

老鴇連忙否認,“不可能,香蘭從來沒吃過什麼藥,她自己也知道輕重,絕不會胡來。”

“這藥好似每次需得提前一個時辰服用,當時她房中可有人?”

“黃公子來得晚,當時……就她和房裡丫頭在啊……”老鴇算算時辰,“對,柳公子走了過後半個時辰黃公子才來,這當中香蘭說累了,在房中休息。”

柳公子?

“柳長和?”

老鴇抖掉帕子上擦落的胭脂水粉,點點頭:“唉,柳公子前兩天鬧過後心氣不順,非要找香蘭,我們開著門做生意也沒有拒絕的道理。這不,欺負香蘭欺負的狠了,她說身子有點不爽利,本打算之後不接客了,只不過黃公子實在給的多……這可是香蘭自願的,我沒有逼迫她。”

手掌一拍,扼腕道:“哎呀,莫不是因著這個,她才擅自服用藥物,作孽喲,哪兒能亂吃藥。”

蘇霽:“你的意思,柳長和損了她身子,她為了繼續接客服藥,還是懷疑柳長和逼她吃藥?”

老鴇臉皮一抖,“我不是這意思,大人您可不興這樣說。”

就在他們剛找過香蘭,香蘭卻死了。

從死因上,好像是香蘭自己濫用藥物,不小心致死。

只不過……

雲起用扇柄壓住桌上一張白紙,上面以黑墨描了個圖案——尖嘴露邪笑,狹長的眼睛半眯。

“神狐印記。”

瓊仙樓前,黑壓壓一群圍觀者,雲起出來就看到末尾站著個熟悉人影,以食指將扇柄玉墜彈過去,正好砸在對方腦門上,輕笑一聲:“你又來惹什麼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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