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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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料店距離學校不遠，車程也就幾分鐘。

到店後，宋京熙坐下，面色如常地開始點單，她點了很多以前自己喜歡吃的東西。

點完遞給林希的時候，卻在對方眼裡看到了幾分意外：“你點這麼多啊。”

宋京熙盯著她看：“多麼，我平時不是都這麼點的嗎。”

林希和薛晴晴對視了一眼：“啊，對對對……”

兩人一時間看不出宋京熙有什麼異常，難道……都是謠言。

畢竟宋京熙從高一開始就因為長得漂亮又有錢，一直是學校裡受討論的風雲人物，很多人喜歡在背後編排她。

不過，也可能是硬撐？

林希看了眼她背的包：“你最近好像很喜歡這個包包誒，一直背的是這個。”

宋京熙指間微微一頓：“嗯，有什麼問題。”

“沒……沒什麼問題。”林希道，“我就是突然想買個包了，上次我爸爸答應給我買個包了，可是我眼光沒你好，下次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嗎？”

宋京熙看著她，嘴角扯了扯：“到時候再看吧。”

沒過一會，服務員開始上菜了。

宋京熙心裡隱隱覺得不舒服，沒有再說話，垂眸管自己吃東西。

而對面兩人今天也難得沒有嘰嘰喳喳地討論八卦，只偶爾冒出一兩句，安靜得很怪異。

終於，一頓飯結束，買單。

“啊，我爸給的卡我忘帶出來了，手機裡也沒多少錢，京熙，你能不能先付，付完我回去A你。”

林希說完，薛晴晴立刻跟著道：“我也是，手機裡沒這麼多，京熙，我也後面A你吧。”

晚上這頓，吃了三千多。

從前，宋京熙跟她們來的時候經常是直接買單，因為大部分時候是她想來吃，自己也並不在意請客這件事。

但今天——

宋京熙看著眼前兩人，從出發開始心裡某個不願意確定的想法隱約得到了確定。

她們晚上不對勁。

她們好像在試探她。

試探她，是不是真的變窮光蛋了。

“A什麼，這頓請你們吃了。”宋京熙心中的燥意擠壓上了喉管，她沉著眼按耐著，抬手招呼服務員過來。

“您好，這邊是你們的單子。”

宋京熙沒說話，點開手機很快就把單買了，而後轉頭朝明顯有些驚訝的兩人笑了笑，笑意卻不打眼底，“不用謝，我有事先走了，再見。”

“誒——京熙。”

宋京熙沒等她們說什麼，直接轉頭離開了。

晚上晚自習快開始的時候，宋京熙回到了教室。

許清也剛從家裡過來，看到她坐下後，小聲問了句：“你們真去吃日料了嗎。”

宋京熙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冷。

她從來沒有那種意思。

她自認為先跟她們成為朋友，才經常給她們送禮物的。請客什麼的，也是她隨手而已。

她從未想過用金錢去鼓動身邊的人，讓他們跟自己做朋友，讓他們來包容她。

可原來她給旁人造成的就是這種感覺。

也是，她的壞脾氣，沒錢誰跟她當朋友。

“吃了。”

“噢……”

許清沒多說什麼，只是開始寫作業後，時不時會看她一眼。

宋京熙心煩意燥，隨手抽出英語試卷，支著腦袋快速選題。

也許是心裡鬱結，肚子突然越寫越疼，她皺著眉頭，最後直接撂下筆趴在了桌上。

很奇怪的疼法，不是經期那種感覺，只覺得一抽一抽的，難以忍受。

宋京熙從抽屜裡拿出手機，習慣性要給她爸發訊息，後意識到她爸早拋下她了，停頓片刻，在手機列表裡找到了她現在唯一能聯絡的人，周淮岸。

【你在幹什麼】訊息發出。

周淮岸回覆得倒是挺快的：【不是晚自習？怎麼玩手機】

宋京熙忍得額頭冒出了一層薄汗：【我肚子疼】

周淮岸：【怎麼了？】

宋京熙：【不知道，你來接我】

周淮岸收到訊息的時候正在朋友孟宇開的酒窖裡，酒窖為紅酒愛好者提供品鑑和主題活動，過幾天正式開業，孟宇便請幾個朋友先過來掌掌眼。

“跟誰發資訊呢？”另一好友陳穆非眼尖，端著高腳杯湊過來。

周淮岸收起手機，道：“我先出去一趟，你們喝。”

“你什麼情況，才沒來多久呢就走。”

宋京熙小時候經常變著花樣折騰人，說點小慌也是常有的事。

周淮岸不確定今晚她是真肚子疼還是假肚子疼，但到底對她有看管責任在，他還是會選擇去一趟。

周淮岸起身：“有點事，去學校接個人。”

陳穆非：“學校？誰啊，你弟弟？我記得你跟你弟關係也不是很近吧，是出事了嗎。”

周淮岸沒有過多解釋：“可能吧，我去看看，先走了。”

說完，他沒有再停留，直接出去了。

陳穆非抿了口酒，有些新鮮道：“什麼時候操心那個弟弟了。”

——

宋京熙趴在桌上等了十多分鐘，期間發了無數條訊息和撒潑打滾的表情包給周淮岸。

終於在最後一次發了個委屈巴巴的小熊貓時，周淮岸給她回覆了：【十分鐘後到】

宋京熙心中一喜，終於舉手：“老師，我肚子疼，想去醫院。”

她的臉色很白，老師自然一下就信了：“沒事吧京熙？嚴重嗎？我送你過去。”

宋京熙把手機偷偷塞口袋裡：“不用了老師，我家人過來接我了。”

“噢噢……那好，我給你寫請假條。對了，你晚點什麼情況都讓家人給老師發個訊息。”

“嗯。”

許清才發現宋京熙臉色很不好，她剛才還以為她只是趴在偷玩手機。

“京熙，你沒事吧？”

宋京熙擺擺手，沒有多說什麼，背上包走了。

晚自習還沒下課，教學樓走道上安安靜靜，只有隱約從教室裡頭傳出來的紙張稀疏聲。

宋京熙捂著肚子，忍著疼往校門口挪。

周淮岸還沒到，宋京熙站了會站不住，直接在馬路邊上蹲了下來。

要死……肚子怎麼會這麼不舒服。

度秒如年，學校裡傳來了第一節晚自習下課的鈴聲。

宋京熙拿起手機，想給周淮岸繼續轟炸的時候，一輛車子終於停在了她的不遠處。

她呼了一口氣，抬起頭，看到那輛車車門開啟來，周淮岸從裡面走了下來。

他本來就高，她這個角度看上去就更高了。

兩條腿被剪裁合體的西裝褲包裹著，又長又直，半垂下來的目光清清冷冷，又因為輕皺著的眉頭多了幾分人情味，看起來是在擔心人。

宋京熙本想抱怨，為什麼來得這麼慢，可也不知怎麼的，看著他走過來的時候，話音一下子卡住，什麼也說不出口了。

“還好嗎？”周淮岸在她面前半蹲下來。

宋京熙回過神，停滯了片刻的痛意又開始在胃裡亂竄。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遭這個罪，聽到周淮岸問她，委屈感瞬間把她溺斃了，她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眼框水汪汪的：“不好，周淮岸，我快痛死了。”

夏天的夜晚燥熱，她的額頭上冒出更多的汗，已經分不清是熱的，還是痛的。

周淮岸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起來，帶你去醫院。”

宋京熙蹲著覺得還能忍，但一站起來覺得疼痛更劇烈了，一步都走不了。

周淮岸眸光微沉，輕攬過她的背，微微附身，直接把人攔腰抱了起來。

幾步之外就是車子，宋京熙靠在他胸口，喃喃道：“我不會要死了吧。”

“別胡說八道。”

“我要是死了，我爸會不會難過。”

“不會。”

宋京熙更加感到悲痛：“也是，他都不管我了，肯定不會難過。”

周淮岸眉尾微微一抽，把她放進後車座，有些無奈道：“我是說，你不會死。”

“真的嗎。”

“真的。”周淮岸也坐了進去，吩咐前面的司機，“去醫院。”

車子行進在馬路上，沒多久，便到了醫院。

私立醫院晚上急診的人並不多，周淮岸抱著宋京熙進去的時候，有個顯然已經在等著護士迎了上來。

“周先生，跟我這邊來。”

“好。”

宋京熙忍了這麼久已經覺得自己很了不起，看到醫生後她緊繃的狀態終於是鬆懈下來了，躺病床上由著醫生做各種檢查。

“宋小姐，您晚上吃的是什麼？”

宋京熙半眯著眼睛，氣若游絲：“日料。”

“吃了挺多生食對吧？”

“唔……是吧。”

醫生點點頭，又詢問了她最近的一些飲食，吃很多，偏油膩，也經常吃生鮮類的東西。

但再往前推，又是一頓沒一頓，每天都在飢餓中度過。

“您前段日子吃飯太過不規律了，飲食習慣改變巨大，這段時間又有暴飲暴食的傾向，胃一下子接受不了。所以晚上吃了日料生食，腸胃才有這麼大的反應。”末了，醫生又補了句，“宋小姐，你之前是在減肥？減肥容易導致暴食，你一定要適度。”

宋京熙：“…………”

減個屁肥，她那是不得已的捱餓！！

檢查過後，醫生開了藥，護士沒過一會進來給她打了吊瓶，餵了藥。

折騰完這一陣，宋京熙才感覺肚子好像是舒服了一點，她耷拉著眼睛，下意識尋找周淮岸的身影，發現他在門口站著，在打電話。

離得遠，她也聽不清，過了一兩分鐘才見到他折身回來。

病房裡就她一人，周淮岸在她床邊的沙發上坐下，“剛才醫生說的話記住了嗎，接下來幾天都清淡飲食，日料海鮮這類不能再吃。”

宋京熙小聲哼唧：“我又不是單單因為吃日料才肚子疼的……”

周淮岸動作一頓。

宋京熙吸了吸鼻子道：“本來就是，我是因為之前流浪的時候吃得太慘，後來我能吃飯了又開始吃太油膩才這樣的。”

眼前的小姑娘臉色蒼白，嘴唇色澤也過於清淡，再加上她可憐兮兮的表情，周淮岸難得有種自己真的做過分了的錯覺。

之前，也許不該那樣晾著她。

“我好可憐啊……肚子很疼的。”

周淮岸：“現在還很疼？”

宋京熙沒那麼疼了，可是她現在就是想哭唧唧的，就是想賣慘：“疼的呀，可難受了。比之前那五天沒東西吃，餓肚子還難受……”

周淮岸聽出她明裡暗裡在埋怨他了，微微失笑，卻也認了：“知道了，之後給你吃好的，吃清淡的，不會再讓你餓肚子。”

宋京熙：“你得保證才行。”

“保證。”周淮岸有些無奈，給她拉了下被子，說，“閉眼吧，你休息會。”

“那你呢？”

她問得有些急切，是怕他就這麼走了，丟她一個人。

周淮岸看了她一眼，像是感覺到了她的不安，話裡竟也帶了絲安撫的意思：“放心吧，不走，在這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