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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人掏出一把花口擼子槍,對著朱天飛就扣動了扳機。
“砰”一聲槍響,朱天飛聽見槍聲,微微一愣,看見白衣人槍口對著自己,趕緊伸手在身上一摸,發現前襟上佈滿鮮血。
可他既不疼也不癢,就趕緊在身上摸了一個遍,卻發現自己什麼事兒也沒有。衣服上雖有鮮血,可自己連衣服也沒破!
這時一個三陽教徒卻應聲而倒,這人後腦上穿了個小洞,前額卻漏了個窟窿,頭皮碎骨,鮮血腦漿,噴了朱天飛一身。
原來這個三陽教徒受藥力鼓催,朝著朱天飛撲上來就咬,但這傢伙好死不死,卻正擋在白衣人槍口的軌跡上,替朱天飛捱了這一槍子兒!
白衣人見一擊不中,舉槍又射,韓大膽兒離著白衣人尚有距離,又有眾多三陽教徒撲上來撕打糾纏,一時間也竄不到白衣人跟前。好在朱天飛既然發現了對方有槍,那憑著他的身法,這個距離白衣人想打中他也著實不易。
但韓大膽兒料錯了一點,除了槍口,這些三陽教徒,雖然沒什麼殺傷力,但蛤蟆趴在腳面上,不咬人它膈應人!
白衣人二次扣動扳機,朱天飛正要閃身躲避,卻被撲過來的三陽教徒揪住。要是兩三個人,一隨便一甩一帶,就能掙脫。可這時,有七八個人抓著他,雖然他要掙脫也費不了什麼勁兒,但就是這麼剎那之間的耽擱,他再想躲避已然不及。
又是一聲槍響,接著就是一聲慘叫!朱天飛躲避不開,又來不及舉彈弓還擊,只能側身彎腰,被一群三陽教徒或抱或抓,可槍聲過後,他卻依舊立在當場,毫髮無傷!
剛才那聲慘叫,卻是那白衣人發出的!
只見他滿臉鮮血,一隻眼睛被塊碎金屬碎屑崩瞎了,眼珠子都從眼眶裡流了出來!他手上虎口開裂,手背上鮮血淋漓,全是麻點血坑!
剛才握在手裡的花口擼子槍,早扔在了地上。卻見槍身爆開,槍口外翻,跟開花賽的,槍管上還插著一支鐵筷子!
原來千鈞一髮之際,韓大膽兒援手不及,只能朝著白衣人飛出一隻鐵筷子。當時現場混亂,他又被三陽教徒阻住,只能孤注一擲,想用鐵筷子打落白衣人手槍,最次也能撞偏槍身,讓槍口歪斜,打不中朱天飛。
可無巧不成書,白衣人扣動扳機的時候,這隻鐵筷子卻不偏不倚,正插在他的槍口裡。手槍當時就炸了膛,槍身套筒爆裂,槍口跟菊花賽的,都綻放了!
白衣人手疾眼快,趕緊扔了手槍,但猶是如此,依然被槍身炸裂的鐵屑崩瞎了一隻眼睛,臉和手背也都崩得跟芝麻燒餅賽的,大窟窿小眼子的!
白衣人忍著劇痛,奪路而逃。朱天飛被大批三陽教徒阻住,除了剛才出來這幾十人,還有些之前被卸脫了關節,倒地不起的教徒,也固秋到他腳下,張嘴就咬,弄得朱天飛一時之間,還真有點手忙腳亂。
他百忙中對著韓大膽兒喊道:
“快追!這小子是三省通緝的飛賊大盜,閻三刀!”
韓大膽兒聞言,趕緊踢翻身邊幾個阻路的三陽教徒,緊隨白衣人,追進了地洞。
朱天飛之前見識過白衣人的飛刀手法,就認出了他的身份!
其實這傢伙姓“燕”是燕國的燕,而非閻羅王的閻。但他出手狠辣,每次都不留活口,手段殘忍,見到他就跟見到閻羅王賽的。又因其善使飛刀,每次都能連出三刀,三刀幾乎能同時命中目標,所以才得了“閻三刀”這麼個諢號。
這傢伙長得白白淨淨的,可出手卻狠辣異常,常在雲、貴、川三省流竄作案,不僅入室行竊,還殺生害命,搶劫錢財,最可恨的是姦淫婦女。且手段極其殘忍,受害者男人孩子均被割喉而死,而女人落在他手裡,就會被挑斷全身大筋,凌虐致死!
閻三刀年幼時,也是好人家的孩子,加在雲南,家裡也是大戶人家。後來當地匪患為禍,他家三十七口一夜之間被匪患滅門。家中母親姐妹都被盜匪姦淫凌虐而死,他藏身糞坑才苟活了性命!
當地官府四處擒賊,卻找不到兇徒蹤跡,連是哪夥人犯的案都不知道。此後閻三刀浪跡江湖,不知在哪習得了一手飛刀絕技,和一身躥房越脊的輕功。但他卻找不到仇人報仇,久而久之卻恨透了官衙警署,覺得是他們沒用,才致使家仇難報。
他家遭鉅變,又流落江湖,性格變得十分偏激乖張,為了和官衙作對,就四處作案打家劫舍。時間久了,從原本和官衙警署尋仇作對,變成了真正的飛賊大盜。他把當年全家所受的苦,都施加在其他人身上,這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酣暢。他的心理也逐漸扭曲,變得越發狠辣無情!
閻三刀躥房越脊,身法極快,十幾二十個公門中人,合力都抓不住他。後來他接連作案,成了三省第一大害,三省警察官署聯手擒賊,出動了幾名清末成名的神捕。在三省給他設下連環陷阱,伺機誘捕。
閻三刀狡猾機警,雖然在成都中了埋伏,受了傷,卻僥倖得以活命。此時三省下發海捕文書,到處都是他的通緝令。他在當地待不下去,就流竄到直隸一帶。
從此便銷聲匿跡,想不到,他卻入了三陽教繼續為惡。朱天飛久走江湖,對各地奇聞甚為了解,曾在雲貴一帶聽說過閻三刀的惡名!適才見他射出飛刀的手法,再加上他略帶西南口音,就猜出了他的真實身份。
韓大膽兒也聽警察所的老警察,聊天的時候提起過這個人,不想今天竟在這碰上!於是加緊腳步,一邊追,一邊留心觀察,閻三刀的動作,生怕他有什麼開機關、放暗器之類異動!
但這一路上閻三刀只管逃跑,卻無其他舉動。只是這洞穴中,不知是潮溼還是黴變,韓大膽兒只覺得有一股怪味兒,陣陣襲來。
他一邊追,一邊瞅準機會,就發射鐵筷子暗器,但這地洞隧道左轉右繞,拐彎曲折甚多,他道路不熟,每每發出鐵筷子,卻總是打在隧道洞壁上。
他一路追著閻三刀,從地洞來到一座院子裡。此時已經天光大亮,紅日高升。韓大膽兒看出,這院子並不是剛才朱天飛被困鐵房子的大院兒,那間大院兒有八間房圍成一圈,上面還蓋了天棚偽裝,就算天光大亮,院中也是一片漆黑。
照位置大小看,這裡應該是靠近九道彎兒外圍,那兩間糧食店的後院兒。原本是用來屯糧用的,院中只有一間大屋,是原本的糧倉。韓大膽兒之前走訪探查的時候,曾經來過這院,見沒什麼古怪也就沒在意,想不到竟然也是三陽教的窩點。
韓大膽兒一踏進院子,見天光大亮,就立即朝著閻三刀接連擲出兩隻鐵筷子。閻三刀不愧是當過飛賊的,身法之快絲毫不輸韓大膽兒,而且跳躍騰挪,竟然比韓大膽兒還靈活不少。
韓大膽兒可不傻,他盯著閻三刀動作,放慢步子,來個以逸待勞,以不變應萬變。閻三刀畢竟剛受了重傷,而且臉上血跡未乾,一隻眼珠子還突在眼眶外,每次跳躍都會牽動傷處,疼得入心入肺。
就在韓大膽兒,放緩腳步向他靠近,準備突然發力,施展拳腳將其拿下的時候。這閻三刀竟然飛飛身後躍,貼在院中院門糧倉的門前。
韓大膽兒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卻眼見閻三刀身子往裡一縮,已經將糧倉的大門擠開,身子向後躍進糧倉。
韓大膽兒跟著也縱身躍入糧倉!他剛進糧倉,就聽身後哐噹一聲,一道鐵門落下,眼看就要將他困在裡面。
可這設定機關的賊人哪裡知道,韓大膽兒身上藏有一對,鑌鐵打造的吹毛利刃。就這一道破鐵門,根本擋不住他。
韓大膽兒見室內有六七丈見方,為了避鼠防蟲,糧倉四下無窗無門,只有房頂上,有一扇小氣窗,保持室內乾燥通風。這時除了從氣窗透些光亮進來之外,四下裡一片漆黑。
韓大膽兒心中一陣竊喜,心道,自己手中持有利刃,隨時都能切開鐵板機關出去,這裡關不住自己,那就是閻三刀葬身之地。於是豎起耳朵,靜聽周圍動靜,就怕閻三刀一動不動,只要他出手擒拿!
可韓大膽兒也把事情想簡單了!
這時,忽然眼前亮光一閃,一道亮光照在韓大膽兒肩上,韓大膽兒聞見一股怪味兒,接近著肩頭忽然著起一團綠色火焰!
就聽黑暗中,閻三刀陰冷的聲音道:
“真空家鄉,無生老母,今天就讓你葬身白陽聖火之下!”
說著又一道光照在韓大膽兒左腿上,他左腿上也忽地燃起一團綠色火焰!火焰瞬間就要向全身蔓延,他急忙就地十八滾,壓滅火焰。
韓大膽兒倒地拍打,只覺得剛才的火焰熾熱無比。但這火著的卻十分詭異,好像那道光照在他身上哪裡,哪裡就燃起火焰。
閻三刀在黑暗中又喝道:
“真空家鄉,無生老母,賜我無上法力,就讓你再嚐嚐白陽聖火威力!”
說著一道光照向韓大膽兒,韓大膽兒翻身躲避,手被光線一劃,竟然連手掌也著起火來!他趕緊把手插進衣服裡,用衣服壓滅火焰。可就這一會兒工夫,手掌上已經燙了一層燎泡,疼得他汗珠子直冒。
韓大膽兒心道,這根本不可能,難道他真有什麼操控火焰的本事?能指哪哪著?可轉念一想,什麼無生老母,白陽聖火,都是瞎鬼!世上哪來這種無稽之談!
這時他忽然想到剛才在地洞中,追趕閻三刀時候,聞到的那股味道,好像似曾相識!他剛想到這,就見光亮一閃,一道光又照向韓大膽兒。
韓大膽兒朝著光亮處,揚手打出兩隻鐵筷子,只聽見嗆啷啷,嘩啦啦一片響聲,然後就是水銀鏡子碎裂的聲音。
韓大膽兒聽見耳邊掛動風聲,有暗器襲來,別說現在一片漆黑,就算在光亮之處,他沒有朱天飛徒手接暗器的本事,於是閃身避開風聲,那風聲正是閻三刀的飛刀,只聽飛刀打在地上的聲音,這時韓大膽兒身後又是一道亮光,他只覺背上一熱,已經著起一團大火。
他立即躺下,用身子壓滅火焰,動作狼狽至極。同一時間,不遠處閻三刀卻發出一聲悶哼!
韓大膽兒急忙朝剛才鐵門方向滾去,提起紅纓刀朝著鐵門用力一劃,就聽“哧啦”“哐當”兩聲。那道鐵門已經被韓大膽兒的神兵利刃,直接劈成兩半。韓大膽兒這下使足了力氣,雖然劈斬之後,刀鋒依舊鋒利,可那畢竟是道鐵門,韓大膽兒虎口也被衝力震裂,鮮血也一滴滴順著手上短刀滴落。
陽光照進糧倉,十分刺眼,韓大膽兒,站在陰影裡,見糧倉內,懸著數十面鏡子,室內一亮反射出,發出岑岑光芒。韓大膽兒避開反光,用鐵筷子逐一將鏡子射破。
然後又朝著屋頂氣窗,發射一隻暗器。只聽啪咔聲響,一大塊玻璃也掉落下來,摔在地上碎成一片晶體。
閻三刀正俯身在地,伸手四處亂摸,他臉上,原本剩下的那隻好眼睛上,插著一支鐵筷子!
原來剛才韓大膽兒倒地的同時,朝著飛刀射來的方向,發出一隻鐵筷子。根據飛刀來勢,投射飛刀之後,肩臂伸直的位置,韓大膽兒大概推測出閻三刀肩膀和頭的位置,便朝著那個方向射了過去。
豈料這一筷子,竟然射中了閻三刀另一隻眼睛,這下他一對招子全廢了,任他有再大能耐,也已是強弩之末。
韓大膽兒見閻三刀已經是砧板上的肉,逃不出自己的掌心了。便伸手拍打自己身上,但他可不是拍打塵土,而是拍掉身上一層細細的粉末微粒。
他走到閻三刀身邊,嘲笑道:
“就你一個臭賊,還裝神弄鬼!什麼無生老母,什麼三陽聖火,全是瞎鬼!”
然後接著道:
“剛才在地洞中追你,我問道一股奇怪的味道,初時以為是地洞裡的黴味兒,剛才我身上冒出綠色火焰,我才想起,之前在小西關監獄,在重刑囚室自焚的夏九良,身上就曾冒出綠色火焰,當時那股味道和我剛才在地洞裡聞到大幾乎一樣!”
“那是硫磺混合磷粉的味道!你剛才一邊逃,一邊把磷粉硫化向後拋灑。剛才上到院子裡,天光大亮,咱們兩人卻都站在房屋陰影裡。你不上房逃走,反而進了這糧倉,就是怕陽光一照,身上立馬自然!”
韓大膽兒走到氣窗下,看著一地猶如冰晶一般的碎玻璃,說道:
“這氣窗上安放了巨大的凸面鏡,能將外面大陽光折射進來,然後你藏身滿屋黑暗室內,用鏡子反射凸面鏡聚焦的陽光。我身上粘了磷粉硫磺,只要被光線一照,立刻就會自燃。”
韓大膽兒又,撣撣身上的硫磺磷粉,蹲下身子對閻三刀道:
“你們這些人,總喜歡裝神弄鬼,假借神靈殺生害命,謀取私利,如果這世上真有神鬼,真有因果,那必然會報應在你們這些人身上!這才叫天理迴圈,報應不爽呢!”
閻三刀一言不發,面如死灰,他招子廢了,逃生無望,最好的結局,也就是在法場吃一顆槍子兒!想到此處不禁苦笑一聲,反而喝道:
“我手底下人命,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這麼多人墊背,死也值了!”
說完便放聲大笑,越笑聲音越大,最後竟然勢若癲狂!
韓大膽兒也不慣著,飛起一腳,朝著他踢去,但腳踢到一半,就停在半空。韓大膽兒明白,這傢伙求生無望,只盼速死,不受零碎之苦,估計言語相激,想讓韓大膽兒給他個痛快。
韓大膽兒反而解下腰帶,牢牢捆住閻三刀,怕他咬舌自盡,又撕開衣服,用破布塞住他的嘴。最後想想,這傢伙既然是飛賊,說不定會縮骨之法,意識施展重手,將他肩、臂、手腕、膝蓋、腳踝所有關節全都卸脫。
過不多久,朱天飛也順著隧道趕到這裡,見閻三刀目不能視,口不能言,全身關節卸脫,跟灘爛泥一樣倒在地上,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活該此人落得如此下場!
又過了一陣子,齉鼻兒和花四兒領路,梅本事帶著張彪、李環、王振、劉方、範統、還有兩隊荷槍實彈的警察,趕到九道彎兒和韓大膽兒匯合。
眾人一見韓大膽兒,不禁喜出望外,有那個眼窩淺的,還真掉了幾滴眼淚。說的是誰呢,正是梅本事!
到不為別的,主要是韓大膽兒沒死,他日後升騰有望,而且又破了個大案,搗毀了賊人巢穴,簡直是雙喜臨門,能不掉淚麼!
張彪王振也趕緊上來道謝,畢竟這是救命恩人,要是這哥倆掉下陷坑,落入暗河,他倆可沒有韓大膽兒的本事,那一準兒是駕鶴西歸,吹燈拔蠟了!
警察徹底查抄了九道彎兒三陽教分壇。抓了二百多教徒,其中有一大半兒,都是中了所謂的聖水迷魂所致,失了常性!而且發現的時候,大部分人藥勁兒已過,都躺在地洞子裡,呼天搶地的哀嚎。為什麼呢?那還用問,全和閻三刀一樣,讓朱天飛都卸了關節,疼得直叫喚。
警察在地洞裡,還找到一個藏匿在箱子裡的教徒,這傢伙身子大腦袋小,原本是混跡在南市的臭狗蘭,之前套個紙人頭,裝鬼嚇人,曾經被韓大膽兒抓住過,正是南市的無哩悠子——小腦袋!
這小腦袋被韓大膽兒抓過之後,不敢再裝鬼嚇人,可他樣貌特殊,偷搶拐騙沒一樣乾的來。偶然見三陽教暗中招募信徒,就想進來混口飯吃。
這傢伙可不傻,他自己就裝過鬼,還能信這些鬼神之說,三陽教的聖水一口沒喝,全都含在嘴裡暗中吐了,他入教就是為了開飯的時候,蹭碗飯吃!
警察把抓來的骨幹,逐一大刑拷問,兩遍熱堂之後,沒幾個不招的。尤其是小腦袋,還沒打呢,就把知道的全都說了……
他在三陽教裡混跡,結果意外被他發現了,三陽教一處藏寶之所。他本想今夜晚間偷點金銀財寶,就直接溜號兒,可誰承想,還沒跑呢,就被警察給逮了!
警察按照小腦袋所述,在糧食店地下找到個密室,裡面收藏了不少三陽教的財物,除了大批金銀之物外,竟然發現了幾件不得了的東西!
那正是幾年前,轟動一時的“東陵盜案”中,失竊的東陵陪葬品。韓大膽兒順著線索追查下去,不想這一查,又牽出一樁英租界的連環血案!
這正是“紅燈照鬼聖母連環索命,租借地小洋樓韓大膽兒擒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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