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馬家村（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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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母親將這些客套又不失禮貌的話說完後，不容拒絕似的牽著一旁笑得有些悲傷的馬月走出了門外。

臨走出房門之際，那位看起來和自己一般大小、叫做馬月的姑娘回頭望了自己一眼。

那目光摻雜著令她熟悉的愧疚與悲哀，畢竟她將這樣複雜的目光看見過很多次。

她的唇動了動，彷彿想要說些什麼，卻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那個深埋在自己心底的零星字眼。

*

飯桌上的食物看起來分外誘人，讓早已飢腸轆轆的幾人有一種十分渴望的感覺。

這樣感覺很有渲染的氛圍，那男人坐在了歸商的身邊，笑著開口道：“有點怕客人們嫌棄，畢竟這只是一些家常菜，山裡的環境比較簡陋…”

赤二在看見這樣的一桌子菜的時候早就將之前的那種恐懼忘到九霄雲外了，他亮晶晶的眼睛一轉不轉的盯著面前豐盛的、冒著熱氣的一碟碟熟悉常見的可口的菜餚，沒出息的嚥了一口口水。

雖然現在他已經十分克制自己了，但還是發出了一點點聲響。

不過也幸虧大家對注意力集中在了面前那一桌子的菜上才沒有發現不住咽口水的他，赤二直愣愣的看著那些飯菜，肚子的飢餓感似乎更加明顯了。

明明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桌子家常菜，可在這個夜晚、在這個看似很正常的村莊裡、在明晃晃的油燈下怎麼就分外的誘人呢。

如果不是主子還坐在這裡，如果身邊的小夥伴都沒有動筷子，說不定現在他早就迫不及待的撲上去、不顧形象的大吃特吃了。

歸商的目光看似在桌子上，餘光卻悄無聲息的再次看向了窗外。

在月光下，在黑夜裡，大地似乎在月華的籠罩之下浮現出了一個個張牙舞爪的漆黑身影。

寂靜的院子裡只能聽見風吹散落葉的聲音，沙沙的。

可似乎又能隱約聽見一些不太真切的呼吸聲，那些聲音很遠，又好像近在矩尺。

那些呼吸聲散落在各個角落裡，或是門外，或是窗外的下邊，再遠一點就是圍牆那裡，好像有很多黑影在牆頭扒著。

歸商感受到了熟悉的、帶著興奮和惡意的視線，那股子粘膩噁心的東西似乎來自四面八方，齊齊的看向了她和手邊緊挨著的衛長嬰。

那些目光在看見她們的一瞬間似乎都熱切了許多，帶著渴望隔著窗上糊著的紙都炙熱到無法忽視。

好像她們就是案板上的魚、羊圈裡溫和無害的綿羊，那些屠夫、獵人緊緊的看著她們，就像是在看著即將被端上餐桌的美味菜餚。

歸商低頭莫名看了自己一眼。

她將袖子扒開一點，在桌下露出了一點皓白纖細的手腕，那顆熟悉的黑痣的顏色好像更加深了一點，是那種很容易被人忽略的那種變化。

歸商卻知道這不是自己的錯覺。

就在剛剛的那一霎那，這具身體似乎更加趨近於前世的那個自己，好像正在和自己這個外來的孤魂野鬼更加深切的融合了在一起。

腦子裡突兀的出現了一團團混沌的記憶，就像是在看一場無聲的電影一樣一幀幀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那裡面的畫面都是同一個人，從牙牙學語時逐漸長大，由三四歲的小孩逐漸長成如今這般亭亭玉立的樣子。

可這個小孩卻總是很孤獨的，她就像是被人隨意的拋棄在了無人在意的角落裡野草，沒有人發現那個小小的她。

幼崽時期的她其實是很幸福的，與長大的孤獨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畫面。

那時候孃親尚在，那人溫柔的握著她的手，親切的叫著商兒，一句一句的，帶著無限的包容和愛意。

有時她會帶著那個牙牙學語都小丫頭來到繁華的街道，在一些小商販的手裡買下一些可口的小零食，裡面有甜滋滋的糖人、酸酸甜甜的糖葫蘆、以及熱乎乎的肉包子。

有時又會抱著她，坐在周圍滿是荷花的亭子裡，有魚在水下游走，有青蛙在荷葉間來回跳躍著。

可抱著她的孃親，眼睛漸漸沒有了光，好像在某一天，瞬間老了幾十歲那般。

明明看起來還是光鮮亮麗的，但殼子裡的那道無堅不摧的靈魂似乎已經在一夜衰老、病倒了。

那位溫柔的母親眼裡含著小丫頭看不懂的悲哀，時常望著亭子周圍的景色，一動不動的，就那麼靜靜的看著。

終於，在一個隆冬的夜裡，那位母親倒下了，再也沒有醒來。

再之後的日子裡，時間似乎就像突然停滯在了那個隆冬的夜、那個悲哀中帶著點釋然和不捨得的眼神一樣。

周圍的環境一變再變，有時是在一個不小的院子裡，有著很多僕人在裡面。

雖然那裡面聚著很多的人，有開著好看的花、有自己喜歡的漂亮衣服，卻再也沒有那個自始自終都在溫柔注視自己的人。

再後來，小丫頭又長大了一點，她的身體似乎一直不怎麼好，時常生病，去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一年又一年的過去，那位小姑娘愈加沉默了，在那個已經不再陌生的寺廟裡度過了一個又一個的冬天。

歸商驀然從那些混沌的記憶中甦醒，她將視線從自己手腕上的那顆黑痣上離開。

她聽見了周圍說話的聲音。

*

赤一禮貌的接著男人的話落下之後開了口，“看起來很香，這麼多都是你的母親和妹妹做的吧？真是厲害。”

那男人點了點頭，挺了挺胸膛，看起來頗為自豪的模樣，“那是當然，村子裡很多人都因為她們做飯好吃偶爾請到家裡做一些小吃呢。”

幾人點了點頭表示充分的肯定，赤一在點完頭之後繼續說道：“那你的父親和母親呢？還有那位老人怎麼也沒來一起吃飯？身為客人的我們連說句謝謝都沒有跟他們說，真是慚愧啊…”

那男人揮了揮手錶示沒有關係，“我們基本都已經吃過了，不用擔心。”

“桌子上的這些都是給客人準備的，快些開動吧，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