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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初秋開車回了家,這是他前年買的老破小,重新裝修後和母親一起住。當年他運氣不好在最高點上了車,現在還揹著300萬房貸。
家裡沒人,他媽和舅媽一起出門旅遊了,走之前給他做了一週的口糧放冰箱,燉牛腩、咖哩雞、雜糧飯做好後抽真空冷凍,可以保證他一週不重樣。
賀初秋拿出一份放進微波爐解凍,回房間開啟了影片剪輯軟體。
他在B站有個自媒體賬號,從大學時就開始做了,起初只是科普一些財經知識科普,沒想到知識硬核,講解輕鬆有趣,逐漸積累了一百多萬粉絲,有了不錯的變現途徑。
這次的影片是他接的商單,刨除成本和給中間商的返點,他到手大概能有15w。聽起來收入還不錯,但賀初秋商單是創意定製,專案耗時長且對合作方有要求,一年也就接三四單,還比不上他上班的年薪。
微波爐發出“叮——”的一聲響,燉牛腩的香氣在房間裡瀰漫,賀初秋端著餐盤坐在電腦前,一邊剪影片一邊吃飯。
等到工作結束,賀初秋把影片發給甲方。等回覆的時間裡,他開啟手機刷起了新聞。
週末沒什麼大訊息,基本是XXX論壇召開,再炒一炒上一週的冷飯,都沒什麼意思。
賀初秋放下手機,轉身進了浴室。
出來時發現手機上有個未接的視訊通話,賀初秋扯下毛巾擦頭髮,坐在床邊撥了回去。影片接通,露出了精心妝造後的賀光琴。
“猜猜我在哪兒?”賀光琴穿著一身苗族傳統服飾,語氣興奮異常。她舉起手機,身後是漫山璀璨的燈火。
賀初秋:“千戶苗寨?”
“對,我和你舅媽在這邊拍照。”賀光琴點頭,看起來非常開心,“200塊錢妝造全包,你覺得好不好看?”
“好看,”賀初秋點頭,又問,“錢夠花嗎?我再給你轉點。”
“我有錢,你別給我了,再說你自己掙錢也不容易。”賀光琴說完,又心疼起來,“你看你那兩個大黑眼圈,工作別太忙了,錢夠花就好,自己多注意身體。”
賀初秋不認同母親的理念,但還是點頭說了好。
沒過多久,甲方回覆透過稽核,這也就意味著,他銀行卡很快就能多一筆進賬。
賀初秋喜歡賺錢,他喜歡金錢帶來的踏實和安全感。
他發了條朋友圈,僅個人可見,純粹為了記錄。
再往下,他刷到了葛佩珊的旅遊照,定位是國外某知名度假海島,配文有一種創死人不償命的霸氣。
【葛佩珊:傻逼公司,我人都離職了還讓我回去當牛馬,還威脅我不去會影響再就業?笑死,影響就影響,反正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打工了,誰愛去誰去吧。】
賀初秋看得大為震撼,給她點了個贊。
這周賀初秋值早班,第二天天不亮他就到了公司,值班的下屬有輕微抱怨,畢竟公司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葛佩珊離職,其他員工的工作量自然就多了起來。
直到第一批推送結束,賀初秋這才得以喘息,拿著手機去了食堂。
剛吃完飯回來,他人就被叫到了總編辦公室。
賀初秋在周治對面坐下:“總編,什麼事?”
周治:“有個外勤要麻煩你跑一趟。”
“現在?”賀初秋皺眉,“我在值班。”
他們網媒講究時效性,值班時間裡整個人都會被綁在電腦前,哪怕上廁所都要帶著手機發布指令,正常情況下,總編不會安排人這時出外勤。
周治點頭,又說:“下午沒什麼重要新聞,你讓代班帶班就行。”
賀初秋:“什麼事這麼急?”
周治瞟了他一眼,試探著問:“週末你的下屬闖了大禍,你還記得吧?”
賀初秋糾正:“容我提醒,闖禍的是許健。”
“葛佩珊雖然是接受指令,但你敢說她就沒有一點兒錯嗎?”周治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她雖然只是底層員工,但也要有自己的思考,如果她不能篩選新聞,那我還要她做什麼?不如全改成大資料推薦。”
這話騙騙剛畢業的新人還行,但實質上就是甩鍋。賀初秋沒搭腔,徑直道:“你要我做什麼?”
“也不是什麼大事,”周治說,“你就和許健一起,去給受害人道一個歉。”
賀初秋搖頭:“紀安安不會見我們。”
周治:“不找紀安安,找寒曜年。”
最近這個名字出現頻率奇高,賀初秋皺眉:“和寒曜年有什麼關係?”
周治:“不然你去給寒雷道歉?”
賀初秋冷笑:“你能聯絡上他?”
寒雷相當低調,幾乎不參加行業公開活動,私人行蹤更是莫測,沒有媒體能近他身。
“所以咱們只能退一步,向寒曜年表示一下歉意。”周治拍板道,“而且葛佩珊是你的下屬,作為領導,你有義務替她承擔責任。”
賀初秋在心裡罵了句髒話。
“這樣吧,”周治也不打算把人逼太急,妥協道,“今年的年度經濟人物評選我交給你來做,贊助這邊你和商務都可以談,你自己談的我給你10%的提成。”
年度經濟人物評是首京財經的年度S級專案,全公司都要參與。往年贊助這邊是許健和商務一起負責,賀初秋負責專題和內容報道。這次許健犯了大錯,周治這才把專案交給了賀初秋。
賀初秋沒搞過商務,他是正兒八經有記者證的記者,比起去飯局攀關係,更喜歡透過寫文章證明自己。
但他也聽說商務組有個大佬曾談下2000萬的贊助,自己就拿了200萬提成。報酬驚人。
賀初秋沒有拒絕,骨氣固然重要,但錢才是硬道理。就是給寒曜年道歉這件事,著實有些令人尷尬。
不過很快,賀初秋就發現自己是杞人憂天。
他還擔心見到寒曜年尷尬,沒想到他和許健在對方公司樓下等了半天,連大門都進不去。
正準備打道回府,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初秋?好久不見了。”
來人穿著一身白色西裝,留著幹練的齊肩短髮,是他之前在總檯的領導,知名財經媒體人律茜。
“律老師,”賀初秋走了過去,“好久不見,您過來工作?”
“約了個採訪,”律茜點頭,“你呢?也是過來採訪的?”
“不算,”賀初秋有些尷尬,“有件事想聯絡寒曜年,但一直沒找到見面的機會。”
律茜揚了揚下巴:“我帶你們進去吧。”
賀初秋:“會不會太麻煩您了?”
“順手的事,”律茜戴上墨鏡,淡淡道,“我只能帶你們進大門,能不能見到人還得靠你自己。”
賀初秋還在猶豫,他不想牽連到自己的老上司,一旁許健已經叫了起來:“那太好了,謝謝律老師,您真是人美心善。”
律茜垂眸看了他一眼。
許健已經順杆往上爬,主動開啟了微信二維碼:“律老師,我是初秋的同事,看過您的許多采訪和報道,沒想到今天遇上了。可以有幸加個律老師的微信嗎?”
賀初秋皺眉,有些不悅許健的冒犯。但他也沒有立場替前領導拒絕。
“抱歉,手機沒電了,”律茜揚揚下巴,“你們先跟我進來。”
賀初秋和許健裝作律茜的工作人員,被人一同帶進大樓。
財經圈就這麼大,首京財經鬧出這種事,律茜也是有所耳聞。她嘆了口氣,有些替賀初秋不值。
賀初秋曾是她下屬,是她職業生涯裡見過最有能力的新人。新聞敏感度高,而且稿件非常有感染力,作品拿了不少新聞獎項。
要是賀初秋當年繼續留在總檯,哪裡還會受這樣的氣?
但說到底這是人家自己的選擇,她也不好多說什麼。
分別前,律茜拍了拍賀初秋肩膀:“我看了你上一期遊戲產業的影片,很有影響力,也給了我很大的啟發,謝謝你。”
賀初秋有些受寵若驚,他這位前領導一向嚴苛,沒想到自己能得到她這番評價。
隨後,他和律茜在大廳裡分了手。許健去聯絡前臺,希望聯絡上寒曜年的秘書。
但結果並不如意。
寒曜年作為首京市首富的獨生子,又是自己在國外白手起家,創辦了知名的豐年資本,手下孵化眾多知名企業,名氣不比他那個首富父親小。
多項榮譽傍身,再加上外形出眾,回國後約他採訪的媒體多得數不清。首京財經這種網媒根本排不上號,哪怕進了人家公司也是白等。
賀初秋午飯沒吃就過來了,一直等到晚上八點,早已餓得頭暈眼花。
許健還在想方設法聯絡寒曜年秘書,賀初秋已經偷偷給自己點了杯咖啡。他有點兒低血糖,再不吃點兒什麼得暈了。
不知是不是點單人數太多,賀初秋等了足足三十分鐘才取到咖啡。他剛揭開封口,還沒來得及喝一口,就被人用力拉住手腕。
“賀初秋,你還喝什麼咖啡?”許健大喝一聲,抓著賀初秋往前一扯,“寒總下來了,快來向寒總道歉。”
賀初秋腦袋本就暈暈沉沉,被他這麼一扯,身體直接失去平衡,手裡的咖啡全都撒了出去。
有個倒黴蛋遭了殃。
周圍的空氣瞬間凝固,賀初秋屏著呼吸抬頭,對上了一雙冰冷的眼。
寒曜年垂眸看他,咖啡和奶油混合的泡沫從頭頂滴落,臉色沉得可怕。
賀初秋:“……”
許健這個賤人。
多年職場經驗,賀初秋早已學會了處理各種突發性事件。他願意承認錯誤,也不害怕道歉,從某種程度上甚至可以背鍋。
但凡受害者換成任何一個人,他都能妥帖得體地化解尷尬,哄得人怒氣全消。
但偏偏站在他面前的是寒曜年,他最不願在他面前露怯的寒曜年。
賀初秋閉上眼,心中湧出一股巨大的無力感。
但終究是理智佔了上風,不過幾秒,賀初秋就迅速調整過來,禮貌道:“寒總,非常抱歉,因為我的過失耽誤了您寶貴的時間,也給您造成了極其不好的體驗。請允許我賠償您的財務損失和時間損失。再次抱歉,我願意為此承擔一切後果。”
賀初秋態度良好,語氣真誠,哪怕脾氣再差的人,也很難對這樣的他發火。
偏偏寒曜年臉色更差了。
在賀初秋在他面前低下頭時,寒曜年目光一瞬變得非常複雜,賀初秋什麼時候需要這樣伏小做低了?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賀初秋就是這樣被人欺負的嗎?明明是別人犯的錯,卻要他來承擔後果?
“誰讓你道歉了?”寒曜年聲音染上怒意。
原來寒曜年還念舊情?賀初秋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試著問:“那我不打擾您,先走了?”
寒曜年:“……”
寒曜年深吸一口氣,心道自己總有一天要被賀初秋氣瘋。
他目光看向了賀初秋身後的許健。
只一眼,秘書就迅速行動起來,和保安一起把人圍住:“這位先生,我們有些情況要了解,請跟我們走一趟。”
許健嚇得臉都白了:“賀初秋,救我!”
賀初秋:“……你覺得我像是沒事的樣子嗎?”
聽到這話,寒曜年臉色更沉了,已然染上憤怒:“你覺得我會對你做什麼?”
然而不等賀初秋回答,他又陰惻惻地補充:“你說得對,賀初秋,我確實該對你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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