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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泥國版圖不大,大致只有景煬一郡之地,但這也不算小了。

要知道當年一位僧人由打景煬京城走到如今的平妖道,一個來回足足走了十四年之久,行走路程近十萬裡。

景煬王朝之所以與龍丘家租借渡船,也是起到運兵作用吧,畢竟八方邊軍換防都得藉助大型渡船。

兩人打算乘坐小舟過江,走到江邊之時便察覺到附近山林裡頭潛藏埋伏的兩國斥候。

許是劉景濁比龍丘棠溪要大上六七歲的原因,閒聊之時,劉景濁極少主動挑起話頭兒。

所以每次都是龍丘棠溪先說話,“我近幾日要破境,得借你那柄本命劍一用。”

劉景濁翻了個白眼,輕聲道:“借?”

龍丘棠溪嘴角一揚,眨眼道:“不然呢?”

某人長嘆一聲,心說自個兒咋說了這麼一個字?

頓了頓,劉景濁說道:“我估計青泥國三府七郡都少不了墨漯國探子的,包括青泥國那座京城。不過兩國邊軍還算是剋制,距離櫻江都有幾十裡地。”

龍丘棠溪嗯了一聲,即沒說出自個兒看法,也沒問劉景濁接下來準備幹嘛。

她對某些人的瞭解,某些人現在可想不到。

反正龍丘棠溪就記得,某人傻乎乎的講小時候的事兒,到了緊要處,原本要賣個關子,結果龍丘棠溪來了句愛說不說,某人一下子就生氣了。可沒過多久,某人便憋不住了,自己湊過來講出來了那個“謎底”。

所以她不信他憋得住。

果不其然,沒走幾步,劉景濁傳音道:“我也不曉得為啥,就是覺得不該瞞你。如今的覃召羽,是我孃親舊部,登樓境界,多年前有個叫做清溪閣的勢力,你應該聽說過吧。”

龍丘棠溪點點頭,輕聲道:“修士山頭兒裡面的黑道魁首嘛!”

龍丘棠溪忽的轉頭,詫異道:“所以說,你娘是天下第一黑道扛把子?”

劉景濁一愣,心說好像是這麼個理兒。

龍丘棠溪笑了笑,傳音道:“那個真的覃召羽,境界太低,一知半解而已。他所說的那位傳話的毛先生,是真是假很難說。不過,我回家一趟,可不是全無收穫的。”

她以心神傳去一份名單,足足有大小數十座山頭兒。

“玥谷在這裡面,只能算是隻毛毛蟲。這些山上宗門都是五年前明裡暗裡去過中土的,九洲各有一座大宗門,然後就是這些個小毛毛蟲了。”

龍丘棠溪一把摘下劉景濁腰間的酒葫蘆,直直看著他,皺眉道:“給你這些不是讓你提著劍去尋仇的,你一個凝神境界的煉氣士,禁得起誰幾拳頭?”

其實劉景濁眉頭皺的更深。

劉景濁深吸一口氣,接過酒葫蘆抿了一口酒,傳音道:“我只是在想,他們圖那枚印章,除了能讓自己成為人家山神之流的主宰者,還能做什麼?動搖九洲根基嗎?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龍丘棠溪又以心神送去一幅畫卷,畫卷是與如今的九洲輿圖相差不大,卻多出來四塊兒龐大陸地的輿圖。

“這九座宗門,都是在很短的時間之內迅速躋身一流行列。如同神鹿洲的蓌山,其山主就是在這百年之內迅速聲名鵲起。”

劉景濁輕聲道:“你的意思是,咱們還得去一趟蓌山?”

龍丘棠溪搖搖頭,沒好氣道:“他怕什麼以百年時間建立一座天下一流宗門?剩餘八處山頭兒也是差不多的情況,他們憑什麼?”

劉景濁眉頭緊鎖,抬頭看向天空。

龍丘棠溪點了點頭,輕聲道:“回中土前,咱們一定要弄清楚,他們為的是什麼。”

劉景濁古怪道:“咱們?”

龍丘棠溪抬起手往劍柄去,某人幹嘛噤聲,轉頭看向江面那一輪圓月。

不知不覺就已經天黑了,龍丘棠溪忽然笑著說道:“會不會天底下的水都是靜止的,動的其實是河岸?”

劉景濁想了想,微笑道:“任他江水橫流,我自巍然不動。”

一旁的年輕女子翻了個白眼,嘟囔道:“以前的劉景濁可沒這麼酸。”

劉景濁笑道:“咱倆至多同路大半年,你曉得個啥?”

龍丘棠溪哦了一聲。

兩人各自坐在一塊兒大石頭上,一隻酒葫蘆被遞來遞去。

“你很喜歡池媵跟那隻小妖?”

劉景濁搖搖頭,“相比之下,我當然更喜歡馬黃了。他們兩人的相同之處在於,他們都吃過苦。不同之處在於,馬黃其實始終相信善有善報,而池媵是不信這個的,他會知恩圖報,會對對他好的人更好,但不會覺得人性本善。”

又抿了一口酒,劉景濁總覺得葫蘆嘴兒怎麼有些甜?轉頭看了看龍丘棠溪,這才發現後者臉蛋兒通紅。

劉景濁趕忙轉過頭,輕聲道:“傳他們八段錦時,我分出一縷心神翻閱了一遍池媵的記憶,他的長大路上,其沒遇到過幾個好人。所以他每做一件事,會極其追求眼前的利益。當然了,不是說他不是個好孩子,只是命苦了些,能抓在手裡的,都是他的救命稻草。”

龍丘棠溪點點頭,冷不丁詢問道:“那你第一次見我,什麼感覺?”

劉景濁心說我第一次見你,你光著呢,我能什麼感覺?

龍丘棠溪眯眼看來,劉景濁趕忙正色道:“那時候你才十四五歲吧?說實話,就是個毛丫頭。不過一直覺得你心裡壓著一塊兒大石頭,開心不起來的樣子。”

龍丘棠溪這才咧嘴一笑,雙手環抱膝蓋,笑容緩緩退去,輕聲道:“那時候我孃親剛剛去世,著實高興不起來的。你也差不多,一天心事重重的。”

劉景濁嘆氣道:“十五歲前,景煬皇宮是我的家,十五歲之後,青椋山是我的家。我乾孃被人害死,我師傅跟青椋山一夜之間毀滅,我怎麼能不心事重重。”

一股子江風吹過,劉景濁灌了一大口酒。

“說是尋找仇家,其實我是在逃避。不敢面對一片廢墟的青椋山,愧對老大跟老三。特別是老三,從小到大都被我跟老大欺負,乾孃有什麼好的都是先給我們,他只能看著。你想想,一個王朝三皇子,吃飯的時候居然指著桌上吃食去問他的親孃,說這個我能不能吃?”

說著便又灌了一口酒,眼眶通紅,“乾孃因我而死,我哪兒來的臉面去見我那個弟弟?”

又是一陣江風吹過,劉景濁一轉頭,這才發現,一雙裝著漫天星辰的眸子,靜靜看著自個兒。

劉景濁苦笑一聲,自嘲道:“我師傅說,總是把自身苦難掛在嘴上的人,總是會顯得輕浮,我話太多了,抱歉。”

龍丘棠溪眨眨眼,咧嘴一笑,輕聲道:“不啊!又不是頭一次了,你說,我聽著呢。”

劉景濁一臉愕然,“啥意思?我頭一次跟人提起啊!”

龍丘棠溪扶正腦袋,微笑道:“沒啥。”

不過就是有個自以為長大了,其實還是個男孩子的傢伙,一天夜裡喝的伶仃大醉,坐在少女門口,叨叨叨了大半夜。少女煩得慌,一把推開門想要罵人,結果那個傢伙一頭栽進少女懷裡,哭著說:“要是沒有我,大家都會過得很好。”

從那兒以後,少女再也不煩了。

劉景濁一腦門兒疑惑,打從再見到這毛丫頭,就總是覺得哪裡不對。而且類似言語,她也不是頭一次說了。

正要發問,遠處江面一艘小舟緩緩飄來,在這偌大櫻江,仿似一片枯黃葉子。

劉景濁剛準備喝酒,結果被龍丘棠溪一把躲過酒葫蘆。

她瞪著眼睛說道:“四年前也沒見你這麼酒鬼啊!”

劉景濁笑了笑,輕聲道:“那隻名叫忽路的酒葫蘆,是我師傅從雷澤遺址尋到的,說是至寶也不為過,哪兒捨得喝嘛。”

龍丘棠溪撇撇嘴,“那怎麼弄丟了?”

劉景濁笑道:“歸墟時借給破爛山的徐老前輩,弄死了四頭登樓大妖,最後還救了徐老前輩跟……”

話沒說出來,但龍丘棠溪接著說道:“跟我三叔,我曉得。還有,有話不用憋著的,直說就好。你失蹤了兩年,陳前輩特意從瘦篙洲走了一趟神鹿洲,說了我三叔的要告訴我們姐妹的話。”

劉景濁詫異道:“那你?”

龍丘棠溪苦笑道:“過不去心裡那道坎兒,行了,人來了,好像還帶著別人呢。”

劉景濁笑了笑,開口道:“易容術不錯,差點兒沒瞧出來。”

小舟緩緩靠岸,由打船頭站起一位老舟子,舟子抱拳道:“二位登船吧。”

劉景濁點點頭,與龍丘棠溪先後上船。

小小船艙當中擺放花盆茶盤,有個一身儒衫的年輕人正在煮茶,手法嫻熟。

年輕人放下茶壺,起身作揖道:“見過劉先生,見過大小姐。”

龍丘棠溪理都沒理他,自顧自落座。

劉景濁抱拳回禮,落座後看向舟子,詢問道:“胡前輩,這是唱哪齣兒?”

舟子撐船離岸,微笑道:“這位,算是墨漯國唯一的出路了。”

年輕人再次作揖,沉聲道:“司馬祿洮,見過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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