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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百丈之高的紫砂壺,老遠看去,就是一座山。
北方水域十幾座小島,但凡島上有個元嬰境界的,都察覺到了這份異像,可沒人敢出來看熱鬧。
裁衣山的老妖,那可是在白水洞天割據一方的存在,除了杏花庵與貞女墳,能壓住他的,怕也就是煉虛修士了。
不過多年以來,白水洞天雖然未曾禁止真境以上入內,但好像確實沒有真境之上的修士進來過。
蘇崮足足跑出去上百里才停下,那老妖到底是個真境,赤亭兄,不是老弟我不仗義,實在是本事跟腰桿兒都不硬啊!
壺中自成一片天地,倒是一片茶海,茶香四溢,頭頂那一處亮光,如同日頭一般。
劉景濁略微驚訝,人身妖身都有小天地,能煉出日月的,那就真相當於一處小洞天了。
抬頭看了好一會兒,劉景濁猛然拉下臉。
他孃的,原來是茶壺蓋兒上的出氣孔。
摘下酒葫蘆灌了一口酒,劉景濁伸手喚來獨木舟,淡然開口:「你就不怕我把你肚子戳幾個窟窿?」
一襲栗色長衫憑空出現,冷笑道:「你怎麼就搞不清狀況呢?在我主宰的天地間,你還敢如此口出狂言?」
劉景濁也是笑了笑,背好獨木舟,笑著說道:「你就跟小云夢那頭老蛟關係這麼好?」
中年人沉聲道:「若非他被人丟來這白水洞天之時濺在我身上一滴蛟龍血,我斷然無法修煉,器皿修煉,本就難如登天。」
劉景濁又有些疑惑了。
「那你們不得認識很久了?好像白水洞天開放也就才千年時間吧?」
這廣袤茶田之中,忽然間不斷有栗色泥土湧起,很快就變作一個個陶俑。
中年人冷笑道:「白水洞天對外開放之時的確是在千年之前,可白水洞天建成,已有萬年。八千年前,白水洞天就開始有了生靈,直到三千年前,那位鴻勝山祖師兵解於此,這才有了真正意味上的煉氣士。而你口裡的那隻老蛟,兩千年前還是一隻龍魚,他給人丟在此地時,把血濺到了我身上,就是因為那滴龍魚血,我才得已有機會踏上仙途。」
話鋒一轉,中年人冷聲道:「知恩圖報,不是你們人族的美德嗎?你殺我恩公,我該不該殺你?」
扶舟縣那邊兒,老人要是瞧見有小孩子把血水塗在器皿上,必定要好好教訓一番的。原因就是,傳說器皿會因為沾了血水而成精。
劉景濁微微一笑,沒有理會那些個即將圍到此處的陶俑,而是看向中年人,淡然開口:「故事可以,下次不要講了。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再不離去,那我就給你這茶壺開一道口子。」
中年人冷笑道:「就你?分不清狀況是麼?」
話音剛落,茶海之中湧出無數陶俑,手持刀劍者不在少數,竟然一個個兒皆是真境氣息。
劉景濁搖了搖頭,抬手拔出獨木舟,輕描淡寫劃出一劍,劍氣漣漪如同淺波一般,慢悠悠,軟綿綿,往周遭散去。
劉景濁微笑道:「我境界是不如人,可我是真正劍修啊!有句話沒聽說過嗎?」
一劍可破萬法。
水波一般的劍氣,所到之處,並未如何摧枯拉朽,可那些個栗色陶俑,居然一個個冒起了熱氣,將將碰到那水波之時,陶俑瞬間變成赤紅,很快便如同被烤化了一般,變作炙熱炎流,癱在茶田之中。
劉景濁微笑道:「你的小天地,要是真的還行。可惜了,我生平最不怕幻象了。」
在三字塔時,夜夜入夢,夢從前往後,夢書上聖人,唯獨少夢自己。
那段都分不清究竟夢是真還是真是夢的年輕人,只好每日早起,扛著掃把,踏雪下山
以平意,掃雪上山以靜心。
中年人眉頭緊緊皺起,因為那道水波般的劍氣已然漫延開來,他這壺中天地,就如同一堆乾草,很快就被那劍氣點燃,片刻之後,便會燃燒殆盡。
「有個前輩傳我一身劍意,另有三式劍術神通,今日拿你試試手。」
話音剛落,獨木舟脫手而出,化作一道青色光束,直往天暮。
只一瞬間,那虛假雲層,硬生生被分作無數塊兒,天上被一道九宮格般的劍光籠罩。若是細看,每一格中復有九宮,如此往復,直至劍光化作芥子。
此劍有三重變化,劉景濁在渡船上鑽研了大半年,也才悟得這第一重。
薑黃前輩所傳劍術神通,此乃其二,名曰封神。
這個封字,可不是封賞之意。
外界一處島嶼,蘇崮忽然瞪大了眼珠子,不敢置通道:「赤亭兄?這都能不死?」
有個一身灰衫的中年人憑空出現,笑盈盈看向蘇崮,「蘇公子,一個身懷雷霆、真火、劍意,且三者都純粹的人,對於世間妖邪,那就是天上真神一般。所有不是神通的術,都可以被他視作虛假之物,一劍破萬法嘛!」
蘇崮顫顫巍巍轉過頭,擠出個笑臉,「蹇宗主?你都來了?」
中年人笑道:「我其實不姓蹇,姓韓,不過大家都這麼叫,你也可以叫我蹇文雅。」新
兩人交談之時,一道劍光已然衝破紫砂壺蓋,劍光散去之時,有一襲白衣手持八稜鐵劍,懸停水面。
蹇文雅微笑道:「蘇公子,羨慕嗎?」
蘇籙都沒來得及答覆,一個瞬身去往劉景濁身邊,隔著老遠就一把鼻涕一把淚,都有些哽咽了。
「赤亭兄,我差點兒就以為見不著你了。」
劉景濁轉過頭,笑道:「沒死,讓你失望了。」
同是白衣,但腦袋與身子未曾粘合的蘇崮,猛地伸手捂住胸口,「赤亭兄,傷心了!真傷了!」
劉景濁哦了一聲,再不理會蘇崮,而是朝著百里之外一座小島看去。
那灰衫,決計是登樓巔峰。
果不其然,他只心念一動,那灰衫便瞬身至此。
蹇文雅笑了笑,輕聲道:「錢穀那邊說有個年輕劍仙想跟鴻勝山談生意,我就來了。」
劉景濁抱拳作禮,微笑道:「想到了會有人來,沒想到蹇宗主親自來了。」
鴻勝山宗主,姓韓,卻一直被人叫做蹇文雅,無人知道為什麼。
蹇文雅扭頭兒瞧了瞧那隻巨大紫砂壺,無奈一聲嘆息。
一道法天相地孤零零佇立水上,而這法相主人,居然被他人封印在了自身天地。
蹇文雅笑道:「問句題外話,劉公子為什麼不直接打殺了他?這樣一來,說不定還能拿到第五樣東西,屆時報酬至少翻上一番。若是生意談不攏,你大可以再去一趟貞女墳,隨後走一趟杏花庵嘛!把龍女帶走不就行了?」
蘇崮這才注意到,不遠處那百丈之高,一百五十餘丈寬的茶壺,居然緩緩懸空而起,分成為數塊兒。
劉景濁微笑道:「茶壺成精啊!極其少見的,打殺了怪可惜的。」
這是實話,歸墟那邊兒當年有一座大山成精,沒把劉景濁眼珠子瞪掉。如今碰上一個茶壺精,既沒有理由殺,也是捨不得殺。
蘇崮這才看出來些許門道,試探問道:「封印了?」
蹇文雅點點頭,「劍術封印,一時半會兒,這老妖出不來的。」
劉景濁取下酒葫蘆灌了一口酒,輕聲道:「蹇宗主這趟來,除了談生意外,還有別的事兒吧?」
蹇文雅點頭一笑,輕聲道:「柱容峰
一敘?」
說著,他轉頭看了看蘇崮,微笑道:「蘇公子得委屈一下,在這白水洞天之內待些日子,待到劉公子離開離洲便可出去,也算是我對劉公子的誠意了。」
蘇崮撇撇嘴,「蹇宗主倒是會做生意,都行,反正我也不敢走。」
他伸手指了指腦門兒,「腦子裡放了個大炮仗,我敢出去,赤亭兄就敢給我來個炸腦花兒。」
蹇文雅一笑,點頭道:「如此最好,此後鴻勝山保證蘇公子的安全,待劉公子離開離洲之時,我便放你返回朝天宗。」
轉過頭,他看向劉景濁,笑道:「柱容峰聊?」
劉景濁點了點頭,輕聲道:「煩勞蹇宗主派人手,護送驚雲國那兩位姑娘返鄉。」
蹇文雅笑道:「我唯一一個親傳弟子,已經護著那兩位方姑娘出了白水洞天,正在北上。」
兩人臨走之前,蘇崮忽然開口:「等一下,為什麼願意救我?」
劉景濁轉過頭,氣笑道:「我吃飽了撐的行不行?」
隨後蹇文雅施展神通,兩人瞬間消失。
等這兩道身影消失之後,水域十幾座島嶼,那些個妖修也好,獵手也罷,這才敢抬起頭。
柱容峰頭,白衣灰衫同行。
不知不覺間,又快過年了,也不知道青椋山怎麼樣了,白小豆有無長高,山上有無下起第一場雪。
蹇文雅揮手祭出一隻八角亭,劉景濁怎麼看怎麼眼熟。
結果那位蹇宗主走進亭中,微微一笑,開口道:「劉山主,要不要先聽聽白水洞天的來歷?」
劉景濁笑道:「這等秘事就不必告訴我了吧?」
蹇文雅取出來兩壺酒,笑道:「白水洞天確有龍女,乃是遠古守門人帶來的,鴻勝山以火運鎮壓水運,瞧著是鎮壓龍女,實際上,是給那龍女求得一線生機。」
劉景濁一愣,試探問道:「離洲屬火,鴻勝山修士,皆修火法?」
蹇文雅點點頭,「也不全是,大多是。」
轉頭看了看放在一旁的獨木舟,劉景濁笑問道:「所以說,蹇宗主知道我是誰?」
中年人遞出酒壺,輕聲道:「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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